朱憬從清風茶樓離開之後,內心就一直被不安和對真相的執著充斥著。


    迴去換衣服的時候,他的腦海裏還在不斷思索著如何安排與姚平的會麵,甚至連衣服的褶皺都沒心思整理。


    換好衣服後,他顧不上喝一口水,便匆匆出門,一路小跑著來到陸府。


    卻不料自己剛到陸家,沈漫居然已經在了。


    他不由好奇問道:“漫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漫輕輕一笑,笑容裏帶著幾分嘲諷,“朱大人,我為何會在這裏,你得問問你的好未婚妻。”


    朱憬聞言,眉頭瞬間緊皺,目光立刻轉向陸菁,嚴肅地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朱郎,我、我……”陸菁的眼神閃躲,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慌亂得不知所措,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向朱憬解釋。


    “既然陸小姐不好說,還是由我來說吧!”


    沈漫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隨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從孔三爺被陷害,到她四處尋找真相,再到發現陸菁在其中的陰謀,每一個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


    朱憬越聽,臉色愈發陰沉,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他的眼神中充滿憤怒,直直地看向陸菁,大聲質問道:“陸菁,你怎麽能如此做?”


    陸菁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一般,聲音帶著哭腔說道:“朱郎,我這麽做,全都是因為太在乎你……”


    朱憬怒聲打斷她:“在乎我?你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居然是因為在乎我?


    陸菁,你不是小孩子,應該知道什麽是善惡!若是你的在乎需要以草菅人命為代價,我朱憬恐怕無福消受!”


    陸菁淚水漣漣,泣不成聲:“朱郎,我聽說你與她在刑部衙門外牽扯不清,心中妒意橫生,一時糊塗才鑄下大錯,求你原諒我這一迴。”


    朱憬冷哼一聲,語氣冰冷:“你犯下這等罪行,還指望我原諒?陸菁,我要與你退親!”


    陸菁身子一軟,雙腿像是失去了力氣,險些跌倒,她帶著哭腔喊道:“朱郎,我對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絕情?”


    朱憬看向她,目光中滿是決絕,沒有一絲猶豫:“真心?你的真心便是草菅人命,陷害無辜?我朱憬絕不能容忍這般惡毒之人在身旁!”


    陸菁哭得愈發厲害,聲音顫抖地說:“朱郎,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定會改的,求求你不要與我退親。”


    朱憬別過頭,不再看她,語氣堅決:“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此時,一直站在一旁的陸元冷冷開口:“朱憬,你別忘了你能有今日,都是仰仗得誰!”


    朱憬聞言,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向陸元,語氣堅定:“陸大人,我朱憬能有今日,的確承了陸家不少恩情。這份情我一直銘記於心。


    但人活於世,總有比功名利祿更重要的東西,比如良心,比如正義。”


    陸元臉色一沉,怒目而視:“良心?正義?你為了一個女子,要與陸家決裂,置自己的前程於不顧,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


    朱憬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陸菁,落在沈漫身上,眼中滿是溫柔與堅定:“陸大人,我並非意氣用事。陸菁此次犯下如此罪孽,若我視而不見,與她繼續婚約,往後餘生,我都將活在愧疚之中。”


    陸元冷笑道:“好一個愧疚!你可知,一旦與陸家斷了關係,你這官怕是也做到頭了。”


    朱憬挺直脊梁,毫不退縮,像是一棵在狂風中屹立不倒的青鬆:“若這官場容不下一個堅守本心之人,丟了這官職又何妨。我相信,憑我自己的本事,即便離開官場,也能闖出一片天地。”


    沈漫在一旁凝視著朱憬,心中湧起著滿滿的感動。


    此刻,眼前的男子終於與她記憶深處那個清俊少年的身影再度重合。


    她眼眶微微泛紅,輕聲問道:“朱憬,你真的寧願丟官也要與我一道為孔三爺伸張正義嗎?”


    朱憬抬手打斷她的話:“漫兒,你什麽都不必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要幫你討迴一個公道。”


    陸菁癱倒在地,哭聲漸漸低了下去,她眼神空洞地看著朱憬,仿佛此刻才真正認識這個男人。


    陸元見朱憬心意已決,知道再勸也是無用,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好,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菁兒莫怕,那王二不過是賤命一條,為父定會護你周全!”


    朱憬望著陸元離去的背影,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酸澀、無奈、憤懣等情緒交織在一起,翻湧不息。


    他不禁迴想起過往,沒當官的時候,滿心都是熱血與抱負,總在心底無數次幻想,自己身著官服,為百姓排憂解難,讓一方百姓都能安居樂業,過上富足安穩的日子。


    那是他最純粹的夢想,也是支撐他寒窗苦讀的強大動力。那時的他,挑燈夜讀,寒來暑往,從未覺得辛苦,心中隻有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然而,真正踏入官場之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處處是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每一個決策、每一次行動都要瞻前顧後,考慮各方勢力的利益,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那些本應是為百姓謀福祉的政令,在層層傳遞、各方博弈之下,到了百姓那裏,早已變了味。


    就像這次陸菁的事,明明是清清楚楚的惡行,卻因為陸家的權勢,差點就被掩蓋過去,真相險些石沉大海。


    這樣的官場,早已不是他年少時曾經憧憬的那般光明磊落、公平正義,滿是黑暗與腐朽,讓他失望透頂。


    而他為了奔赴這樣的官場,竟還棄了自己一直心儀的姑娘,何其可悲又可笑!


    他轉頭看向沈漫,像是在黑暗中尋到了一絲曙光,嘴角微微上揚,試圖用這一抹笑容驅散滿心的陰霾,輕聲說道 :“漫兒,若我真丟了官,你可願意賞我一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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