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活法。


    這是我怎麽都沒想到的。明明之前看著她還那麽……


    看不出有病的樣子呀?


    當然了,擠進那種家庭的女人,妝容上是可以改變的。


    或許,之前她一直想讓王偉進這個家,想讓他接手她的事兒,也有她生病的這個原因?


    但現在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人都已經快沒了,沒必要再深究。


    “二位,我剛剛已經幫你們申請到一個特別優惠的價格。而且在13層,樓層不高也不低,采光不錯。我給你們看看這個戶型……”


    “不好意思,我們暫時先不了解了。迴頭如果有需要再來找你。”


    我及時喊住銷售員,她臉色當即就沉了一些,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或許在銷售這一塊習慣了。也不是每一個人進來都必須要買一套房。


    但她還在爭取,我被王偉火熱的視線看得很燙。


    “美女,咱們這邊是有什麽疑慮或是有別的想法嗎?沒關係……


    你都可以說的,我能爭取到的都給你爭取。”


    “沒有。不好意思。”


    “……哦,沒事兒。迴頭有需要,我還在這兒呢。對了,不然我們加個微信吧,有事隨時聯係。我這邊要是還有別的優惠活動,下來我提早告訴你。”


    實在趕不上人家的熱情,我加了一個微信。王偉全程沒怎麽說話,等著我處理完,和我一塊走出售樓部。


    他這才說話。


    “為什麽不要了?”


    他說:“錢都準備好了。”


    我給他那些錢足夠付這裏的首付,所以我之前才敢讓楊奎和田威幫忙留意一下樓盤。


    隻是想先探探,找合適的機會再和他商量。還沒來得及說他這邊就發生事兒了。


    我抓握著他的手。


    心裏想了想,拉著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就是覺得沒必要一下就拍板釘釘,買房的事兒,咱們往後推一推吧。我不想之後有點什麽事兒兜裏拿不出來。這一買就背上房貸,每個月都要壓著人。誰也不能保證店麵天天生意這麽好,也保證不了每天都能開門。”


    王偉緊握我。


    我們往前走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行,按你說的來。”


    很多話,不需要用感謝兩個字來表達。


    隻要我們彼此抓著彼此,就已經足夠。


    後來我還是征詢他的意見,打算帶著兒子去醫院看看老人家。


    無論之前怎麽離譜,馬上也要走到人生盡頭了。沒必要和她計較。


    她依舊還和以前一樣不待見我。把我買的東西丟在地上,叫我滾。


    王偉把門關上,和我們走到一個角落。


    我看得出來他有些難堪。所以率先抓住他的手背說:“早就有所預料,老人脾氣大,我和兒子不會放在心上。正好店裏開始忙了,我們先迴去,你不要擔心家裏,好好在這兒守著吧。


    要記得吃飯,不要餓著肚子。”


    “嗯。對不起。”他到底還是道了歉,然後在兒子麵前蹲下扣著他後腦勺和他說:“兒子,你不要和奶奶計較。她現在生著病情緒不好。


    迴家聽媽媽的話,等爸爸迴來,明白?”


    “放心吧,爸爸,你不在家裏的時候,我會把媽媽照顧好的。我會保護好她的。”


    “我兒子真棒。抱一個。”


    父子倆抱在一塊兒,足足好幾秒後才鬆開,王偉在兒子後背輕輕拍幾下。


    像是在托付重任一樣。


    “好,爸爸相信你。走吧,爸爸送你們去坐車。”


    我在旁邊嘀咕:“不用了吧,我們自己可以……”


    他卻把我肩膀一摟,牽著兒子找醫院出口。不由分說的送我們到馬路邊,那會兒已經有一輛車在門口等著了。


    “你之前就打好了?”


    “嗯。這裏不好打車,先叫車比較方便。”


    他開了門把我和兒子送進去。


    門關上,我和他從降下的玻璃窗交流。


    “記得吃飯啊。照顧好自己。”


    我雙手扒在窗戶上,再三叮嚀。


    他點頭,讓我帶好孩子。車子慢慢開走,他在後麵看到我們的車影消失不見才轉身迴醫院。


    接下來的好幾天他都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留在醫院沒迴。我也不催他,偶爾在忙得過來的時候自己到醫院看看他。就在某個角落,看他照顧遊琴。


    有時我們兩人的視線對上。我也不躲,讓他把手裏的事做完再出病房。


    我就在醫院某個地方的長凳上坐著等他。


    說來也是奇怪,有時候居然會有一兩個醫生路過的時候和我搭兩句話。


    最後是他拉我離開。


    一張臉黑著,把我拉到一個空曠的地帶後抵在門上親。


    我問他是不是吃醋了?


    他還嘴硬:“我又沒吃餃子,吃什麽醋?倒是你啊,來醫院看個病人都要穿的這麽好看?李雲煙,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沒記錯的話,原本是你讓我好好打扮自己,對自己好點的。怎麽到了這一塊……


    王偉,沒想到你居然都有……雙標的這一天。”


    我用手指戳他心髒,被他緊緊抓住,摁在那一塊。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貪婪流過。


    最後撩開我的發,嘴裏振振有詞“我就雙標,怎麽樣吧?”


    還沒等我迴應他又再一次親下來。


    說起來,自從媽媽到醫院來後,我們兩人就沒有再親熱過。


    因為都身心俱疲。


    也沒時間。


    我還跟他打趣:“看來以後想讓你露出點情緒,還得多讓你吃點醋才行。”


    “吃個屁!你想吃醋,迴頭我給你買兩瓶。迴家你吃給我看!”


    “又不是我,本來是你好不好?”


    “呃……我的嘴皮……”


    後來自然難受的人是他。但是喊醒我們的是醫生。


    因為遊琴情況更糟糕。我全程跟在他後麵,目睹了一切。


    心始終被一隻手握著似的舒展不開。可我除了握著他的手,或是摟著他的肩以外,別無他法。


    遊琴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我不知道是越到後麵她心裏越清晰了,是故意犯糊塗,讓我也進了病房。


    她甚至還和我搭話。


    當然都把我當成陌生人一樣說。


    我也不在意,她願意說就說。


    直到臨走之前,她抓著我的手,用很低很沒力氣的音和我說。


    “對他好點。”


    對他好點。


    就衝著這一句我能知道她就是在故意犯糊塗?她知道我和王偉的關係,她知道她一走,王偉也就隻有我一人了。


    我一直控製的很好。可就在這時候眼淚還是控製不住奪眶而出。


    後來王偉衝進來,人已經走了。


    我才終於聽到他喊第一聲“媽”。


    或許這種關係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可能破口喊出。喊出來時,也就是心裏放鬆的時候。


    他就像一個沒事人一樣,該辦什麽就辦,該送到火葬場就送火葬場。


    那天從墓園迴來,他一個人坐在店裏某個凳子上,雙目空洞無神,好像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一直到最後我才聽到有哭咽的聲音傳來。


    不是他是誰?


    我的心當下像是被一根針狠狠刺了一下。慌忙關火,跟阿姨打聲招唿,讓阿姨就留在廚房別忙著出去。


    我隻身前往。


    緩慢挪到他身邊去,一點一點抱著他。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我的心始終跟著他的情緒走。而這期間慶幸沒有人到店裏吃飯,慶幸沒有其他人過來打擾,能讓他有一個相對輕鬆的環境發泄情緒。


    到現在這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他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同樣會脆弱的人。不是鋼鐵俠,不是百毒不侵。


    是那個曆經千帆歸來依舊還是能扛得住事兒,靠得住的人。


    而我慶幸在他脆弱的時候能給他一個肩膀,能陪在他左右。


    他聲音已經變了,破碎不堪。但他說話很慢,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誰都覺得是我中了圈套,但不是的,你們當真以為我沒有感覺嗎?


    我有,但我還眼巴巴的祈禱著她對我還有些所謂的母愛。


    是我自掘墳墓。”


    他這句話對應的是遊琴到最後都要把他拉到那個家布下深淵裏。


    我和他說:“不會,或許她不知道。她在最後的時候讓我對你好一點。這不是我編造出來的,是真真實實發生的。”


    “那又如何?又能證明得了什麽?”


    “王偉,我管不了任何人。我隻知道我會始終朝著你。一輩子。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夠彌補你的空缺,那我就把下輩子,把我的永生永世全都許給你。我保證永遠永遠都會對你好。你不要想這麽多,可以嗎?”


    後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我以為差不多了,我以為以前的那些都差不多了,為什麽……”


    他這話我也明白。


    他的意思是:以前經曆的已經很多很多了,他以為老天爺已經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可最後還是……


    人,真的就像一個蚯蚓,在老天爺的眼皮子底下、在現實中沒頭沒腦的掙紮,來的時候不知開頭,走的時候不知結尾。


    想來也是挺沒意思的。


    我知道有些話說的蒼白無力,我也知道他比我還要明白,可在他脆弱的時候我還是想盡自己的力。


    我和他說:“不會的。現在不是比以前好太多了嗎?王偉,這短短的幾十年時光,我們並沒有白度。


    我們沒有荒廢。


    隻是要把這一段路走完,需要很多很多鋪墊。也許會迴到從前,也許會迴到一個更艱難的處境。但我們掌握的經驗,我們經曆的那些事兒,永遠都在心底。它已經沉澱,成為我們心裏的一種內驅力。


    所以古人才會說先苦後甜,苦盡甘來。


    總會來的。我們以後會越來越好。你要相信我。”


    我們兩人就這麽抱著,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半輩子。


    直到後來有人吃飯我們才分開。他去洗手間了,我隨意抽了幾張濕紙巾進廚房。阿姨也很來事兒,知道我和他情緒都不太好,也不多言不多語,就是悶頭幹事兒。


    隻是……


    有時候苦是堆積成一團的。我們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總會慢慢好起來。


    可是……


    一直隱藏在我們身邊的雷終於炸了。


    那是在半夜時分王偉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用了變聲器。


    和他說有他姐的下落。


    王偉有姐姐這個事沒幾個人知道。


    無外乎就是他媽、他、我、楊奎、田威、劉強……


    而這幾個人裏隻有最後一個人……


    王偉分別給他們三個人打電話。


    前兩個都在第一時間接聽,隻有最後一個暫時無法接聽。


    很多答案已經在心間。


    而對方開口的條件是:三十萬。


    30萬。


    很清楚我們手裏的經濟。


    這幾乎是我們手裏所有的錢。醫院那邊他媽消耗了一些。再加上我們開店。


    後來營業不錯,手裏積攢了一點兒。準備買房的。


    他媽沒花,現在倒是……


    “給他吧。”我幾乎沒想太多,給他一個答案,我的手輕輕從他心髒刮過,說:“把錢給他吧。”


    王偉隻是抓著我的手定格在那。並沒有迴應。我知道他又是在深思。


    所以我又說:“或許這是老天爺留給我們最後的謎題,或許這一輩子……這筆錢跟我們就沒什麽緣分。咱們全當沒掙過,安安心心經營這家店。


    總會有出頭的一天。隻要我們齊頭並進,王偉。


    咱們把這筆錢給他,就當沒掙過,給他!”我在他懷裏坐起來,和他四目相對:“就讓他抱著這一團錢,和錢一起生一起滅吧!”


    “不行。這筆錢是你好不容易……”


    “給他!我願意。既然他說姐姐在他手裏,這筆錢就當是給姐姐的見麵禮。


    我不怕,我們還那麽年輕。總能東山再起。但他也隻有這一筆錢了,花完也就完了。”


    王偉還在掙紮。還不願意就這樣服了。他說他想別的法子。


    可我卻不願意他再一波三折。


    “你信我。他要的就是錢,隻要人沒事兒,無所謂。


    明天你就拿著錢去見他,務必把人帶迴來。”


    後來那邊傳來一個視頻。和王偉之前收集到的一些資料不謀而合。


    對方是他姐姐的概率幾乎達到100%。


    王偉和我達成一致協議,拿錢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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