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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佟治柏召集高升、袁峰以及鏢局的兄弟,商討來日討還貨物之事。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也拿不出什麽好辦法。


    高升道:“我瞧此山北陡南緩,想必山門不在北峰之下,明日咱們向南搜索,找到山門再做定奪。”


    “明日定要小心行事,不可再讓兄弟們受傷。”佟治柏看了一眼高升受傷的左臂,接著道:“高兄弟的傷勢,沒有大礙吧?”


    “這點皮外傷,算不得什麽。”


    佟治柏道:“既如此,兄弟們早點歇息,明日見機行事。”


    次日,佟治柏強忍著傷痛,與眾位兄弟跨馬提槍,循道路寬闊處,一直向南尋找,一直走了約摸五六裏地,果見一條寬闊大路沿山勢盤旋而上,山上竹林掩映之中,有房舍隱約可見。


    想必這便是通向山寨的大路了。


    一行人揣著十二分小心,沿路而上,上行裏許,山勢突然変緩,麵前是一片開闊地,地上野草很淺,想必是人為踐踏之故。


    但開闊地之後,道路分為七條,七條道路之間,或竹林叢生,或雜樹密布,顯然是人為整飭過。看道路的布局,倒是與昨日竹林中所見有幾分相似。


    各條路徑曲曲折折,不能卒視,不知裏邊暗藏著什麽玄機。且道路之中煙霧繚繞,似乎隱藏著無限殺機。


    有了昨日的教訓,眾人哪裏還敢冒進,在開闊地上躊躇不前。關鍵是對方人影也不見一個,想廝殺也找不到對象,當真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進也不能進,退了又不甘心。


    正在無計可施之際,佟治柏突然靈機一動,喊過來兩名平日裏喊號子的趟子手,道:“你們兩個給我破口大罵,罵他們是縮頭烏龜,並且揚言咱們要放火燒山!”


    兩名趟子手領命,到了分岔的路口前,扯開嗓門罵了起來。


    “山上的賊寇聽著,趕緊把你家七爺爺放下山來,送還貨物,否則咱們絕不善罷甘休!”


    “山上有喘氣的出來搭話,不要做縮頭烏龜!”


    “想做縮頭烏龜可沒那麽容易,老子一把火把山給燒了,讓你們全都變成紅燒大王八!”


    “你說這王八燒熟了,到底是紅的還是綠的?”


    “那自然帽子是綠的,殼子是紅的。”


    “……”


    兩名趟子手一唱一和,你一句我一句越罵越難聽,越罵越不堪入耳。


    獅子峰綠竹寨內,阮緒正在與毛、賴二人商量貨物如何處置,隱隱聽到山下傳來了陣陣罵聲,幾人隻是微微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阮緒道:“不知那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若真是牽涉到刺史府,怕是會給咱們日後招來不少麻煩。”


    “怕他作甚,江州不是多次派人來征剿麽?也沒拿咱們怎樣!”毛宗旺不僅野心大,做事也從來不留餘地。


    “二哥說得有道理,要總是前怕狼後怕虎,咱們這山寨隻能散夥算了。”賴渝生力挺毛宗旺,不禁讓毛宗旺十分受用,滿意地看了賴渝生一眼。


    “你們兩個棒槌懂什麽,巴郡才多少兵馬?刺史可是管著全益州十二郡一百一十八縣,要是惹惱了他,就憑咱們山寨這彈丸之地,能擋得住麽?”


    毛宗旺和賴渝生一起哈哈笑道:“大哥你真是杞人憂天,刺史是文官,又不掌管兵馬,為何要怕他?”


    阮緒鄙夷地看了兩人一眼,道:“要不說你們兩個是棒槌,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喝酒玩女人。官官相護,懂不懂?刺史發話了,校尉能不給麵子?”


    毛宗旺立馬把一雙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大,嘟噥道:“那咋辦,到嘴的肥肉難道還吐了不成?”


    賴渝生弱弱地道:“要不就讓他們拿銀子來贖,不讓他們拿出上萬兩銀子,那咱們就太虧了!”


    聞言,阮緒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就讓他們拿十萬兩銀子,來贖人贖貨,若對方果真能拿出這麽大一筆現銀,必然來曆不凡。


    琢磨了一會,阮緒開言道:“就依三弟的法子,讓他們拿銀子來贖,咱們開口要十萬兩銀子,他們若是拿不出來,隻怕跟刺史府沒多大關係,咱們不用理他。若是真拿出來了,咱們再做打算。”


    話音未落,隻見嘍囉上山來報:“三位頭領,不好了,不好了!”


    阮緒一皺眉,道:“慌什麽,有事就說!”


    “那…那幫人揚言要放火燒山呢,要把咱們都燒成紅殼子大王八。”


    這話傳的,真是夠實在。


    毛宗旺脾氣暴躁,抬腳把那名嘍囉踢到一邊,怒道:“不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真當咱們是縮頭王八了!”


    阮緒站起身來,對毛宗旺交待道:“不過不要多傷人命,隻怕傷了人到最後不好收場。教訓教訓他們即可,不教訓他們,隻怕他們不肯拿銀子!”


    山下開闊地,兩名趟子手正罵得起勁,卻聽一處路口倉郎一聲鑼響,衝出一彪人馬,足有五十餘人,手持刀槍棍棒,殺向眾人。


    兩名趟子手見狀,“啊呀”一聲喊,趕緊後撤。罵人玩嘴皮子是他們的拿手好戲,打架可不是他們的強項。


    立於險地,鏢局的人怎能不加強戒備。見有人衝出,佟呈江、佟鎮海等人立即挺槍接戰,雙方剛一接觸,隻聽另一條道口發一聲喊,又衝出了一彪人馬。


    佟氏兄弟趕緊分兵迎戰,鏢局本來人手就處在弱勢,這一分兵,更顯得勢單力薄。好在鏢局的兄弟個個武藝遠超那些嘍囉,這些人要傷他們也不容易。


    佟呈江幾兄弟正要發狠大開殺戒,誰知人家根本就不戀戰,隨著左側路口又一隊人馬衝出,第一個路口出現的人馬迅速退迴。


    鏢局人馬剛返身迎戰,又一個路口人馬衝出,讓眾人腹背受敵。而對方總是一觸即退,佟家兄弟總感到幾人有力無處使。


    眼看手下幾個武功較弱的趟子手已經受傷,佟治柏大喊一聲:“三弟、四弟、五弟,快點後撤!”


    眾兄弟退下清點人馬,發現已有七八名趟子手受傷。


    見眾人退下,從路口衝出的幾隊人馬,複又隱入林中。


    自己人疲於奔命,人家隻是以逸待勞,這仗還怎麽打?


    放火燒山?老七要是沒死,在人家手上,這一燒山,老七必死無疑。況且這山這麽大,你燒得過來嗎?


    佟治柏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出現了這樣的無力感。想退又不甘心,於是招手喊來那兩名大嗓門的趟子手道:“你們兩個,給我接著罵!”


    兩名趟子手領命,不敢太靠近路口,隻是上前幾步,開口罵道:“山上的賊寇,要是帶把子的,就讓你們領頭的出來,與咱們總鏢頭決一死戰!”


    “讓手下的嘍囉出來賣命,算什麽英雄好漢!”


    剛罵了幾句,隻聽“嗖嗖嗖”一陣破空之聲想起,一根根竹製標槍越空而來,落在兩名趟子手身前的空地上,尖利的竹簽插入泥土,竹竿兀自搖晃不停。


    兩名趟子手不禁大驚失色,這標槍要是再向前投射幾分,他們哪裏還有命在?


    佟治柏何等眼力,見對方不願傷及人命,立即看到了一絲希望。老七定然生命無虞,想必山賊從他口中問出了什麽,心中有所顧忌,此事怕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當即對趟子手說道:“不要罵了,就說咱們先不要動武,總鏢頭要和他們管事的談談。”


    趟子手又扯開了嗓門,對著山上喊道:“咱們總鏢頭說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山上的嘍囉討生活也不容易,他老人家不願多傷人命,要跟你們管事的談談!”


    山上眾人聽了,心中暗笑:慫了就是慫了,還把話說得那麽漂亮。


    阮緒對毛宗旺、賴渝生二人道:“二位賢弟,且隨為兄下去,探探他們的底細。”


    佟治柏等人在山下等候多時,隻聽三通鼓響,從對麵正中的路口徐徐走出一支人馬。


    當先馬上坐著一人,麵容精瘦,有一絲儒士風範,第二人大頭大眼,滿臉絡腮胡子,極為兇惡,第三人則獐頭鼠目,猥瑣不堪。三人之後則是步行的嘍囉,足有一百人之多。


    臭山賊,還敲鑼打鼓,真是夠囂張的。


    三人乘馬在中間站定,眾嘍囉一字排開。佟治柏冷冷看向對麵,並不答話。隻見對麵正中那儒士模樣的人上前一步,開口道:“本人便是靳雲山大當家的阮緒,誰是神槍鏢局的總鏢頭?快快出來答話!”


    佟治柏跨馬上前幾步,答道:“在下便是神槍鏢局總鏢頭佟治柏,成都佟家七槍的老大。不知阮頭領劫了本鏢局的貨物,意欲何為?”


    “哈哈哈,瞧你這話問的,咱們山寨幹的便是打家劫舍的勾當,劫了你的貨物,還能幹啥?無非是換些銀子。”阮緒哈哈一笑,看向佟治柏的目光帶有幾分不屑。


    “我那七弟可在你們手上?”既然對方承認劫了貨物,老七的下落一定也要打聽清楚。


    “那佟子弓麽,倒是小妹擒的。不過想要討迴你的七弟,倒是有些麻煩。”


    佟治柏一聽老七還活著,頓時心中安定了不少,隻要人還在,總能想辦法救迴來,老七若是死了,隻怕是踏平這山寨,也難解心頭之恨。


    當即答道:“隻要你不為難老七,要什麽條件,你隻管開口!”


    阮緒哈哈一笑,道:“本寨主也不為難你等,隻要拿出十萬兩銀子贖金,人與貨物原封不動奉還。佟老大想必也是明白人,就是給你上萬雄兵,隻怕你也打不進山來,休想跟我耍詐!”


    想想也是,人再多,要打人家也無處下手。既然人貨都在,慢慢想辦法便是。佟治柏爽快答道:“既如此,那便一言為定!”


    “十日為期,過期不候!”阮緒說完大手一揮,領著人馬,隱入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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