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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房間沒多久,便見天祿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高聲道:“少爺,害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卻在屋裏。”


    “何事如此慌張?”


    “老爺在書房等你,讓你速速前去,說是要考較你的學問。”自家少爺不愛讀書習字,天祿再清楚不過,不由得為鄭六一著急。


    這學問兩個字,涵蓋的範圍可大了去了,該怎麽準備?


    鄭宗文不僅是大夫,還是大梁有名的大儒,他若是掉起書袋來,還真不好應付。


    鄭六一瞬間慌了手腳,問無雙道:“你知不知道老爺平日都考些什麽?”


    “以前老爺考你,無非都是一些詩詞歌賦。”無雙似笑非笑,看著鄭六一,言下之意讓你平時不學,這下看你怎麽辦。


    頗有一種幸災樂禍的頑皮味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什麽大不了的,答不上來他還能咋地?


    鄭六一心一橫,一跺腳,大義凜然朝書房去了,有一種慷慨赴死的感覺。


    書房裏,鄭宗文正跪坐在案幾旁邊,手捧著書本,讀得津津有味。鄭六一推門進來,為了掩飾心虛,開口道:“爹,真是巧啊,孩兒近日讀書,總有一些迷惑,正要來向你老請教。”


    話一出口,鄭六一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個大嘴巴,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怎麽著也得說拉肚子胃痛腦袋疼之類的,真是沒有急智。


    “想問什麽,你就問吧。”鄭宗文心情大好,來了興致,一邊說話,一邊放下手中的文書。


    “這個,這個,地球為什麽是圓的?”事先沒有準備,鄭六一竟脫口而出。


    死了,死了,自己今天這是怎麽了,智商一點都不在線。


    “地球是什麽東西?”鄭宗文疑惑。


    口誤啊口誤,原來這個時代不懂這個,鄭六一慌忙接口道:“地球隻是一種球,球嘛,當然是圓的。”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圓的東西都是發展到了極致?比如八麵玲瓏辦事周到,謂之圓滑,穀物顆粒飽滿謂之圓滿,人身體康健皮膚潤滑,謂之圓潤。天尊地卑,故而有天道圓、地道方之說。既如此,同為圓,為何日恆圓,而月有盈虧?”


    東拉西扯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圓其說。嘿嘿,想考我,我先考考你再說,以你這個時代的知識水平,看你怎麽破!鄭六一滿臉得意地看著鄭宗文。


    盡管鄭宗文學富五車,也被這話問得一頭霧水,輕輕撚著胡須,沉吟半晌,道:“此萬物陰陽之道也。陰陽共生,二者此消彼長。若陽氣旺盛到了極致,陰氣則開始滋長。月圓到極致,則缺損暗生。日雖恆圓,卻有晨昏日暮。為人處世,亦複如此,凡事切不可太過。鋒芒太露,則易招人忌恨,於己不利也。是故,智者處事,萬事皆留有餘地,留有餘,萬事皆可轉圜;不留餘地,則無路可退。”


    這咬文嚼字書袋子掉得真是讓人佩服,不知這老爹的腦迴路是怎麽長的,我明明問的是天文,到他這裏便成了哲學的辯證法,還教訓了自己一番,是不是中庸之道學得太多了?鄭六一不敢再問,連連應道:“是,是,孩兒受教了。”


    見鄭六一一副恭謙的樣子,鄭宗文心中更加暢快,說道:“元一,不知道你學詩學得怎麽樣了,既然你說到月亮,就以月為題,做一首詩吧。”


    原來是考較作詩,這我拿手。唐詩三百首,隨便拿一首出來,也讓你目瞪口呆。原來不是讓我寫文章,鄭六一的緊張早已一掃而空。


    鄭六一作沉吟狀,踱了兩步,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想想自己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鄭六一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做人居然能這麽無恥。


    反複念了兩遍,鄭宗文讚道:“好詩,好詩。小小年紀能作出這樣詩來,確實不易。”


    鄭宗文略一沉吟,說道:“你再作一首詠雪的詩瞧瞧。”


    人無恥,才能無敵啊!可我鄭六一不是無恥之人啊!老是作詩作這麽好,會不會跟以前差距太大?


    於是搖頭晃腦,走了兩步,脫口念道:“什麽東西天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帝蓋金殿,篩石灰啊篩石灰。”


    媽的,這三不知將軍張宗昌的詩也太爛了,肯定入不了父親的法眼。


    念出來鄭六一自己都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見鄭宗文臉色微微一變,正要發作,鄭六一趕緊開口道:“有了,有了。剛才作太快,沒來及細細思量。”


    鄭宗文臉色稍顯和緩:“念來聽聽。”


    “江山一籠統,井口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通篇沒有一個雪字,卻將大雪覆蓋的一片混沌世界用白描手法勾勒了出來,構思倒是巧妙,就是太過粗俗,沒有一分雅致。


    這個時代的詩歌講究辭藻豔麗,對仗工整。鄭宗文一邊讚歎,一邊氣惱,說道:“你有這樣的才智倒也難得,隻是路子偏了,沒把你的聰明勁用到正道上,吟詩作對乃風雅之事,豈可粗俗如市井俚語?”


    作對?這個時代就興這個了?這不是要我小命麽?吟詩就算了,天下文章一大抄,看我想抄不想抄。作對要的卻是急智,要是老頭子一高興,對起了對子,可如何是好?


    鄭六一一陣緊張,趕忙道:“剛才作得…作得急了,沒有顧及文采,請父親責罰!”


    “我看元一這孩子真是不錯,倒是你自己,能在轉眼之間作出三首詩麽?”夫人林出塵怕鄭六一受到責罰,一直在門外偷聽,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推門走了進來。


    “這樣的詩,我不作也罷。”鄭宗文瞪了夫人一眼,說道:“元一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


    “那個,爹,我又作了兩首詠雪的詩,您看看能不能看得入眼。”見鄭宗文吹胡子瞪眼,鄭六一趕忙插話。


    “能有這麽快?念來聽聽。”鄭宗文滿臉疑惑,這小子是詩販子,搞批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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