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對趙珀的決定有些生氣。


    “小姐,那個初夏一看就心術不正,你幹嘛把她留下來啊。”


    “她隻是喜歡宋玠,算不上心術不正。你看她也不太聰明的樣子,擔心什麽?”


    “話是這麽說……”


    “初夏心不壞,就是個為情所困的孩子罷了。要是真出了府,她傻傻的,身上又帶著那麽多錢,還是挺危險的。”


    雙兒噘噘嘴:“小姐你對敵人可不應該這麽善良。”


    趙珀笑道:“她還不算我的敵人。”


    晚上,趙珀想著織月坊的春季秀場,身材妖嬈的美女,華麗精美的長裙,還有複古閃亮的舞台,越想越興奮,完全睡不著。


    突然發現外頭太陽已經出來了,一掃深夜的黑暗。


    趙珀便幹脆不睡了,洗漱完直奔織月坊。


    本以為自己已經夠早的了,沒想到織月坊裏已經有人。


    “雋柳,你怎麽來的這麽早?”


    “是掌櫃啊。掌櫃之前不是說我幹的活多,拿的薪酬也多麽。我自然要早點來裁衣啊。”甘雋柳笑著迴道。


    趙珀見她的手上已經摩出了小小的水泡,眼中也布滿了血絲,驚訝地問:“你不會一直在這兒吧?”


    “昨日閉店後我迴家睡了會兒,睡完便過來了。”


    “那你豈不是晚飯也沒吃?”


    “那不是正好省錢了麽?”雋柳笑著迴道。


    趙珀心疼地說:“來,我請你吃飯。”


    雋柳練練擺手:“怎敢勞煩掌櫃的破費。”


    趙珀板起臉:“你要是不吃,我可就要扣你工資了啊。”


    雋柳隻好妥協。


    雖是清晨,街上已有許多小吃攤開始營業。


    蒸籠的霧氣氤氳著華都街道,其中夾雜著早餐的香氣。


    趙珀買了三碗粥,幾個大肉包和煎餅,和雋柳、雙兒三人大快朵頤。


    三人都許久沒好好吃過早餐了,這一次吃了許多。


    結賬的時候,雋柳被價格嚇了一跳,愧疚地說:“對不起掌櫃的,我吃得太多了。”


    “多什麽多,你吃多少都行。你以後被老是委屈著自己,錢掙了就是要花的。你是咱們織月坊最好的繡娘,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你也不用把自己逼得那麽厲害。其他也就算了,飯不能不吃啊。”


    甘雋柳沉默地點點頭。


    趙珀心中暗歎一口氣。也不知道雋柳聽進去了多少。


    但消費觀是人一生經曆的累積,絕非一兩句話可以輕易改變的,自己也不宜多說。


    “掌櫃,你要是方便,今日閉店後可以來我家看看。”雋柳說。


    趙珀一愣:“你……不介意麽?”


    雋柳笑著搖搖頭:“出身自有天定。我不以出身卑微為恥,自然不介意。”


    趙珀心中一凜,對甘雋柳的欣賞之情瘋狂上升。


    沒想到雋柳看上去柔柔弱弱,實則心有溝壑,不卑不亢。


    “如此,便叨擾了。”


    “哪裏。”


    雖然做足了準備,但看到甘雋柳家的時候,趙珀心裏還是稍稍震驚了一下。


    偏僻的小路盡頭有一個茅草屋。


    屋頂上有一個大空洞,上麵潦草地填了一層枯草。牆壁上肮髒不堪,蟲子的屍體、黃色凝固了的不明液體,地上是被踩扁了的枯草,還有大大小小的石塊。


    趙珀在現代時喜歡自駕遊,去過偏遠的山區,所以甘雋柳家的房子雖然簡陋,但是趙珀也並非接受不了。


    關鍵的問題是,從這個房子上可以看出,這家人最大的問題不是窮,而是懶。


    雋柳之前提過,她家就她一個出去幹活的,說是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哥哥要讀書。


    現在看來……


    “雋柳,你迴來了啊?”


    屋裏傳來一個婦女的聲音。


    “媽,我迴來了。”雋柳帶著趙珀進了屋。


    屋內空間狹小。兩張破爛的草席床緊挨著,隻有一塊布隔開。


    甘父甘母正半躺在一張床上。


    靠牆有一張書桌,上麵放了兩盞蠟燭。


    甘母見趙珀衣著華麗,還帶著丫鬟,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滿臉笑容:“哎呀,雋柳今天帶朋友迴來了啊。這位小姐,我們家雋柳給你填了不少麻煩吧?”


    趙珀禮貌地笑著:“雋柳是我們織月坊最好的員工,怎麽可能添麻煩呢。”


    “哎呦,小姐你可真會說話。我知道我們家雋柳的呀,她手腳慢的,你不要嫌棄她啊。”


    “慢工才能出細活,我願意等雋柳的。”


    甘母聽了麵上笑容更勝,她迴頭催著甘父:“哎呀老頭子,你快從床上下來呢。讓趙小姐看到像什麽呀?”


    甘父不情不願地下了床,衝趙珀點點頭。


    甘母急急地打了他一下,笑著對趙珀說:“老頭子就是這樣的,趙小姐不要怪罪哦。”


    “怎麽會。”趙珀把視線轉到旁邊的桌子上,問道:“雋柳平時就是在這個桌子上做衣麽?”


    “不是的,這個桌子是給雋柳她哥的。”說道兒子,甘母變得激動起來,“甘鳴這個孩子呀,學習努力,又聰明,夫子經常誇得呀。就是運氣不好,老是考不上。趙小姐肯定認識不少厲害的人吧,能不能幫幫我們家甘鳴呀?”


    趙珀避而不答:“沒想到令堂還有夫子教書。我記得蠟燭還挺貴的,這桌上竟然一次放了兩盞,看來伯父伯母是對令子寄予厚望啊。”


    一直不發聲的甘父突然坐在床上說了句:“我們甘家就靠這小子了。”


    趙珀悄悄看了甘雋柳一眼,後者麵色仍是淡淡的,想來已經對這個情況無感了。


    趙珀笑道:“我家其實還有間空房,不如讓雋柳搬來和我住吧。正好日後一起同行也方便些。”


    “這……”甘母有些猶豫。


    “讓她去唄,給我們床騰點地方,也省得她在和鳴兒爭蠟燭了。”甘父發話了。


    甘母輕輕瞪了他一眼,然後賠笑著對趙珀說:“那這樣的話就麻煩趙小姐了。”


    趙珀笑著問甘雋柳:“雋柳,你願意住到趙宅來麽?”


    雋柳沉默地點點頭。


    “那你整理一下東西,我和雙兒在外頭等你。”


    說是等,其實很快雋柳就出來了。


    她拎著一個藏青色的布做成的小包,對趙珀說:“掌櫃,我們走吧。”


    “好。”趙珀拿過雋柳的行李,扶她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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