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太和劍宗的迎客門童,阿酉通常卯初(早上五點)起床。除去每日站在太和劍宗牌坊下笑臉恭迎來客之外,阿酉還必須要做許多雜活,才可得銀兩過活。


    但是今日,阿酉寅正(早上四點)便被人喊醒了。


    “誰啊?”阿酉心中有些不快,睡眼惺忪地開了門。


    旋即一個壯碩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阿酉不禁退了一步,這才看清了來人。


    這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比阿酉高了足足一個頭。此刻他正提著一盞燈籠,居高臨下打量著阿酉,神色間滿是不耐。


    借著燈籠的火光,阿酉看清了對方那一身青灰色的裝束,睡意頓時全消,忙神色恭敬地躬身對著男子行了一禮,低聲喊道:“師兄萬福!”


    這可是太和劍宗外門弟子的裝束!


    在大多數江湖人眼中,太和劍宗的外門弟子隻不過學過幾年粗淺功夫,盡是些不入流的貨色,與同宗那些大名鼎鼎的內門弟子比起來,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但是在阿酉這樣的迎客門童眼中,外門弟子就是高手,他們的身份就是一種榮耀。


    “嗯!”外門弟子神態倨傲,也不正眼看阿酉,隻是語氣平淡地說道:“今兒個是什麽日子你曉得伐?”


    阿酉忙躬身道:“小人曉得,今日是舉行‘少年群英會’的日子。”


    “你知道便好。”外門弟子瞥了一眼阿酉,繼續道:“那就抓緊去洗把臉,然後去找你們管事的師兄,看看今日該如何安排。可別誤了大事。”


    阿酉忙恭聲稱是。


    外門弟子看到阿酉態度恭謹,神色也好看了些,他左右看了看,旋即低聲道:“還有一件事,西園的程師兄托我來傳個話。”


    一聽到“程師兄”三個字,阿酉的身體猛然一震,臉色也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幸好他此刻正彎著腰低著頭,要不然被外門弟子看見,指不定會說什麽。


    “師兄請說。”阿酉低聲道。


    “程師兄說‘這都快兩個月了,那姓胡的門童怎麽還不把月奉送上來?’”外門弟子嗬嗬一笑,道:“別怪師兄沒有提醒你,程師兄在外門弟子中的地位你是知道的。若是你盡快把這月奉送來西園,說不定咱倆以後就是真正的是兄弟了。到時候師兄罩著你,保你在外門弟子中順風順水。”


    阿酉忙點頭稱是。


    “如若……三日內我還沒見到月奉,那……”外門弟子嗬嗬一笑,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煞氣。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盡快將月奉送到西園。”阿酉忙道。


    “嗯。”外門弟子應了一聲,然後便轉過身得意洋洋地離去了。


    看著外門弟子離去的背影,阿酉不禁臉色一白,頹然地跌坐在地上,神色間滿是懊惱與擔憂。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背後的房間裏有一陣奇怪的聲音,似乎……是咀嚼的動靜?


    現在可是寅正,也就是常說的“夜裏五更天”,天色還是一片漆黑,屋內也沒有點燈。


    試想一下,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了低低的咀嚼聲,一般人會是什麽反應?


    當然是害怕!


    阿酉也不例外,他哆哆嗦嗦靠在木門上,想要拔腿去追剛才的外門弟子。但是不知為何,阿酉感到自己的雙腿像是墜著千斤重物一般,怎麽也抬不起來。


    默默咽了口唾沫,阿酉緊緊靠著深厚的木門,哆哆嗦嗦問道:“誰……誰在那裏?”


    隨著阿酉這一嗓子,屋內的咀嚼聲突然消失不見。


    原本阿酉是想靠這一嗓子給自己壯壯膽,結果喊完之後自己好像更害怕了。


    究竟是誰?亦或是……什麽?


    阿酉腦海裏不禁出現了長輩哄小孩子睡覺時提到的某些奇詭之物的形象,一時間心髒狂跳,額頭慢慢滲出了冷汗,但他卻再也不敢開口了。


    等過了許久,阿酉隻覺得身前一陣涼風掃過,他張大了嘴,一口氣悶在了胸中,竟直接暈了過去。


    不遠處的房頂上,一男一女的身形突兀地出現。


    正是沈七與玖兒。


    隻見玖兒猛然伸出小手,對著沈七的額頭就是一個暴栗,噘著嘴嗔怪道:“都是你!好不容易潛進了進來,險些被人發現!”


    沈七快速抹了一下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低聲道:“誰能想僅僅四式劍招,都需要學兩日兩夜嘛……可氣的是,學不會張兄還不許我吃飯!我可是六頓飯沒吃了……”


    “所以你見到別人床頭有饅頭就直接拿來吃了?”玖兒不禁眉毛一挑。


    沈七嘿嘿一笑道:“我留了銅板。”


    玖兒瞥了一眼沈七,輕輕伸出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碎屑。


    “我們已經進入太和劍宗了,接下來該怎麽做?”沈七不禁低聲問道。


    “等。”玖兒道。


    “等?”沈七有些不明所以。


    “太和劍宗高手眾多,能夠登上‘江湖高手榜’的足有四人。況且今日又是‘少年群英會’開幕的日子,天下有名有姓的少年高手盡都在此。若是我們稍有不慎,被人發現是偷偷潛進來的話可就麻煩了。所以……我們實在不易輕舉妄動。”玖兒解釋道。


    “哦。”沈七點了點頭,旋即道:“那我們可不可以嚐試混入人群中?”


    “那也要等天亮眾人起床之後。”玖兒道:“白日人多,我們混進去的可能性很高。現在若是我們被發現,難免會被人盤問。‘少年令’雖然我們也有,但卻隻有一枚。到時候說不清楚不就麻煩了?”


    沈七點了點頭,道:“也好,那我們不放就在此處休息一下。”


    玖兒看了看四周,旋即指向了一處有大樹遮擋的位置,道:“去那裏吧。這個院子住的應該都是下人,想來都沒什麽武功。我們應該不至於被發現。”


    沈七點了點頭,便和玖兒去到先前她所指的位置坐了下來。


    一閉上眼,沈七就不禁想起了這兩日張澤傳授他劍法的一幕幕。


    或許是這兩日的練習過於辛苦,沈七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玖兒看著沈七的睡顏,嘴角撇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輕輕靠在沈七身側,也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沈七被一陣吵鬧聲驚醒,旋即他看了一眼旁邊微微皺眉的玖兒,忙問道:“怎麽迴事?我們被發現了?”


    玖兒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下麵有人被欺負了。”


    沈七一聽這話,眉毛不禁一挑,就想要跳下去幫忙。


    玖兒忙抓住他的衣袖,道:“等等,先看看情況再說。”


    沈七想了想,便再次坐好,學著玖兒的樣子撥開前麵的樹葉,往小院中看去。


    阿酉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早上剛被某位外門師兄“威脅”了不說,緊接著就在自己房間裏見到了“鬼”,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心情,又被一個不知道什麽門派的少年人給狠狠打了一掌!


    關鍵是這一掌挨得實在是莫名其妙!


    “怎麽?看樣子你還很不服氣?”


    說話的是阿酉對麵的一個神色倨傲的白衣少年。這少年約莫十七八歲,麵紅齒白,劍眉星目,端的是一副好皮囊!配上那一身頗為華貴的白衣,氣質竟是不輸給那李家大少爺李少陵。


    隻是他臉上的傲慢卻使得他的“尊貴”氣度大打折扣。


    阿酉麵色難看地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低聲道:“這位公子,在下實在不知是何時衝撞了您呐!”


    白衣少年不禁眉頭一皺,冷聲道:“放屁!方才我在那假山旁練拳,你這廝竟在一旁偷看!你莫不是覺得我不敢殺你?”


    阿酉一愣,旋即苦笑道:“這位公子你是誤會了吧!小的方才不過是恰好路過那邊,何來偷看之說?”


    “你是說我冤枉你了?”白衣少年不禁雙眼一眯,一股淡淡的殺氣彌漫開來。


    阿酉不由得倒退了兩步,急道:“這位公子,您真的誤會了!在下根本不懂功夫,偷看您練拳又有何用啊!”


    白衣少年聞言微微一怔,旋即看了阿酉兩眼,道:“你當真不會武功?”


    阿酉忙點頭道:“千真萬確啊!小的不過是太和劍宗一個小小迎客門童,哪有資格習武?”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旋即神色又是一凜,道:“不對!當時我練拳時特意查探過四周,那時根本無人在側!你究竟是誰?”


    阿酉不禁麵色一苦,急道:“這位公子,您真的誤會了啊!在下若是真的會功夫,豈能……豈能任您如此?”


    “你!”白衣少年不禁一怒,冷笑道:“你是說……我在欺負你了?”


    阿酉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跟眼前的白衣少年解釋了。對方就像是……根本聽不懂自己的話一般,無論自己怎麽說,對方就是賴定自己是偷看他練拳了。


    在萬靈天武林,偷學別人的武功乃是大忌。阿酉雖然不會什麽功夫,也算不得江湖人,但是江湖上的規矩,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因此一聽對方說他偷看對方練拳,他便有些慌了手腳。


    白衣少年看到阿酉有些慌張的模樣,更加認定對方就是偷看自己練拳,便不再言語,直接就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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