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帶著強烈的穿透力揮灑而下,沈七將左手撐在眼前,微微低頭,不敢睜大眼。


    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啊!


    從山神廟出來的那一刻,沈七竟有種再世為人的錯覺。


    “嘔——”


    不用迴頭看沈七也知道,那是玉成安。


    原來二人已經進去了半柱香時間。起先沈七強忍著胃裏的翻騰仔細檢查著王員外的屍體。後來玉成安估計礙於麵子不得不走近查探。


    但僅僅看了一眼,玉成安便慘叫一聲退到了門口,險些癱倒在地。最後還是在沈七內力的幫助下才勉強站直了身體,卻也不敢上前查探了。


    最終由於屍體焚毀過於嚴重,沈七查探了許久也沒有發現其他線索,隻得作罷。


    看到沈七麵無表情從自己眼前走過,玉成安作死地迴頭瞥了一眼,恰好看到了屍首的頭部,便再也忍不住,奪門而出。


    “玉兄?小沈七……”


    看到玉成安的反應,玖兒自然也猜到了什麽,臉色略顯蒼白。


    沈七走到玖兒身旁,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然後一把將玖兒狠狠抱住!


    “你,你,你快放開!”玖兒大驚,忙掙紮起來。


    “我去……”


    玉成安不禁爆了句粗口,瞪大了雙眼看著沈七,心中暗暗比了個大拇指。


    沈七卻越發用力將玖兒緊緊抱住,身體有些顫抖,道:“玖兒,讓我抱抱你吧,我……有些怕!”


    玖兒一怔,動作也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他為何會害怕?不過是一具屍體,怎麽他的身體會顫抖的如此厲害?


    玖兒不禁一頭霧水。


    懷中玉人身上傳來陣陣幽香,沈七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過了許久,玉成安那邊已經沒有幹嘔的聲音了,沈七卻舍不得放開懷抱。輕輕撫摸著玖兒的背,鼻尖觸碰到玉人的青絲,癢癢的。


    沈七的心裏也癢癢的。


    “小沈七,你越來越大膽了呀。”玖兒清冷的聲音傳來。


    沈七頓時一驚,險些鬆手。但他咬了咬牙,再次用力將玖兒抱緊,輕聲道:“我仔細看過了,那顆金牙的確是屍體上的。”


    “所以……這就是你不鬆手的理由咯?”


    “那具屍體……焚毀得極為嚴重,完全無法通過肉眼辨別其身份。”沈七繼續道。


    “這也是你不鬆手的理由嗎?”


    “……我認為我們應該迴去詢問一下王婉……”


    “所以呢?你還是不肯鬆手了?”


    “……我舍不得……”沈七終於低聲承認。


    “那你覺得現在是應該做這種事的時候嗎?”玖兒的聲音依舊清冷。


    “再抱一會兒,好嗎?就一小會兒。”沈七哀求道。


    玖兒的臉色有些不悅,但她仍舊沒有反抗。


    又過了幾個唿吸,沈七終於戀戀不舍地鬆開了懷抱。


    玖兒猛然向後一躍,冷著臉道:“沈七,一個月之內,你都不許碰我!”


    說完,不等沈七有所反應,玖兒轉頭就走。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玖兒突然靠到一棵樹上,身子有些發軟,臉色也瞬間羞紅一片。


    “壞沈七!臭沈七!也不……也不看看場合!真是羞死人了!”玖兒不禁捧著發燙的臉頰,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小女兒姿態。


    而另一邊,沈七目光僵硬地看著玖兒冷然離去,心中不禁懊悔無比。


    “一……一個月……”


    天哪!我究竟做了什麽好事啊!


    不遠處,王村長極為識趣地坐在一塊石頭上,根本沒有看向沈七這邊。而玉成安則在萬樂菁的攙扶下靠在山神廟的外牆上,目瞪狗呆地看著秀了一波恩愛的沈七與玖兒。


    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萬樂菁,玉成安表示,本單身汪……本世子,羨慕嫉妒恨啊!


    從山神廟迴到村長家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之後了。


    原本按照玖兒的打算,應該去王員外家問問。畢竟別的人不說,王員外的妻子許氏乃是極為重要的證人,或許能從她的口中得到一些線索。


    隻不過方才沈七的一抱讓她方寸大亂,心思再也難以集中到案子上,便和眾人稀裏糊塗地迴到了村長家中。


    村長家中,王婉哄著王翠翠睡了覺,大壯並不在家,想來應該是下田去了。


    村長家一片安靜,沈七幾人也沒有大聲說話,而是輕手輕腳地搬了幾把凳子來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有顆桃樹,這個時節隻有不多的花骨朵。


    幾人在桃樹下坐了下來。


    沈七當先開口道:“現在我們來理順一下目前掌握的線索吧。”


    玉成安點了點頭,看向沈七的目光包含著深深的佩服。自然,他佩服的並非是沈七在偵破案件方麵的能力,而是他能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吸引玖兒這件讓他覺得極端不可思議的事。


    可惡啊……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本世子出身和外表都不比沈兄差,怎麽就不能讓菁兒……


    萬樂菁雖然單純且貪玩,但是她也知道玉成安與玖兒邀請她同行本就是為了王員外的案子,於是便乖巧地坐在旁邊,等候其他幾人發言。


    玖兒則還未從先前沈七的“突襲”中迴過神來,一臉冷冽地坐著,不發一言。


    “咳咳,”沈七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道:“首先,我們已經確定靈藥大會上的王員外是旁人假冒的,而且假冒之人極有可能是女性。”


    眾人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結論。


    “第二,萬姑娘在案發現場發現的金牙的確屬於山神廟中的屍體,這一點我已經確認過了。若是能確認王員外鑲過假牙,基本上就可以確認屍體的身份了。但是此時我們還缺少關鍵性證詞,就是王員外之妻許氏的證詞。”


    玉成安不禁點了點頭,也認可了沈七的推斷。萬樂菁則是撅了噘嘴,表示不懂。


    “第三,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來看,假王員外的出現並不是偶然。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由此可以推斷,王員外自殺或意外的可能性極小,他殺的可能性較大。”沈七淡淡道。


    沈七說完之後,幾人都沒有表態。顯然這個推論關係到整個案件的走向,在沒有足夠證據證明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我說明一下,”沈七這個時候開口道:“若是認定王員外屬於自殺或者意外,那麽假王員外的存在就與本案沒有直接聯係,應該列為另一個獨立案子調查。”


    玖兒當先開口道:“但是根據玉兄接取監視王員外的任務來看,假王員外的存在並不是巧合。”


    “沒錯,”沈七咧嘴一笑,道:“所以這也變相證明了王員外的死確有預謀。而且無論是這個結論還是上一個結論,都有一個關鍵人物……”


    “許氏!”萬樂菁不禁笑道:“菁兒沒有猜錯吧?”


    沈七和玖兒對視了一眼,笑道:“沒錯,就是許氏。”


    萬樂菁嘿嘿一笑,道:“菁兒有認真聽沈大哥和玖兒姐姐分析哦。不過玉大哥為什麽不說話呀?”


    突然被萬樂菁點名,玉成安不禁一愣,旋即臉色微紅,道:“我,我在想另一件事,就是王員外死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沈七與玖兒不禁點了點頭。


    沈七道:“其實我還有一個猜測,但我還沒有證據,所以……”


    “沈兄,有什麽想法不妨說出來,說不定對破案有幫助呢。”玉成安不禁道。


    沈七看了眼玖兒,發現對方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瞬間有些傷心,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重大發現。就是我們在青石台上發現的那道痕跡。之前我問過玖兒,我們都曾認為那是木架上的長木滑到時留下的痕跡。但是我一直覺得怪怪的。於是便用手摸了那痕跡上的碳漬,卻發現手上有黏粘的感覺,王村長告訴我那是鬆油。當時玖兒就在我身旁,她應該也聽到了。”


    說到這裏,玉成安和萬樂菁不禁將目光轉向了玖兒。玖兒便點了點頭,肯定了沈七的說辭。


    “王村長的解釋是,用鬆油塗在木柴和貢品上,用以助燃。”沈七道:“但我的疑惑就在此。什麽人會將鬆油塗在木架的底部呢?”


    沈七這個疑問一拋出來,玖兒三人頓時不知該如何迴答了。


    是啊,根據現場的痕跡來看,應該是木架上的某根木頭滑到所致,留下痕跡的按理說是木頭的底部。但是那種地方怎麽會有人塗鬆油呢?難不成是木架上塗了太多流到了底部?可是根據痕形狀跡來看並不是這樣。


    沈七這個時候深吸了一口氣,道:“於是我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那道痕跡根本就不是木架歪倒時留下的!而是……人摔倒時留下的!”


    “人?”眾人不禁大驚。


    “不可能!當時大火熊熊,怎麽會有人在裏麵摔到?”玉成安不禁道。


    “未必!”沈七道:“敢問玉兄,王員外是怎麽死的?”


    “自然是燒……”玉成安不禁眼前一亮,道:“對啊!別人不可能,但若是王員外就極有可能了!”


    “可是……王員外腳底怎麽會有鬆脂呢?”玖兒不禁問道:“而且現場的痕跡與人摔倒時留下的……能一樣麽?”


    “是啊,為什麽呢?”沈七眼神微眯,道:“那是不是說明……王員外果真是被人害死的?至於痕跡,我感覺是差不多的。你們別忘了,王員外可是個大胖子。首先以他的體重足以留下一尺長的痕跡,其次……現場顯然是被人為布置過的!”


    “什麽?”玉成安不禁大驚:“可是我與玖兒姑娘並未發現問題啊!”


    “那是因為你們一直在青石台內部尋找遺失的線索,並沒有從外麵查看整個青石台的構造。”沈七道:“而我正是因為查探那道痕跡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不正常。”


    “什麽不正常?”玖兒不禁十分好奇。


    居然……連自己都被騙過了嗎?


    沈七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道:“其實是個極為簡單的常識,卻被人忽略了罷了。”


    “沈大哥,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吧!”萬樂菁急道。


    沈七點了點頭,道:“不正常的地方就在那些燃剩的木柴和貢品上!現場的木架因為燃燒的緣故已經倒塌,倒塌的位置乃是東北方,而那道痕跡出現在南方。乍一看,的確像是木架倒塌時長木滑動留下的痕跡。但是你們有沒有注意東北方的木柴和極品?”


    玖兒不禁皺了皺眉,然後突然明白了什麽,道:“原來如此!”


    玉成安不禁撓了撓頭,還是沒有明白。


    沈七繼續解釋道:“若是在燃燒的過程中木架就已經倒塌,那麽東北方的木柴與祭品則應該燃燒得比其他方位更多才是!但是現場的木柴與祭品則是燃燒的頗為均勻。”


    “要造成這種結果,就隻能讓木架在即將熄滅的時候倒塌。”沈七繼續:“但若是那個時候倒塌,王員外又是什麽時間死去的呢?我查探過王員外的屍首,已經嚴重焚毀,絕不是火焰即將熄滅的時候燒出來的傷!”


    “那麽……”沈七淡淡道:“得讓王員外被嚴重燒傷,還得造成木架斷裂的假象以掩蓋王員外死亡時留下的痕跡……”


    “這就是王員外死亡的真相!”沈七道:“那道痕跡就是王員外在火中摔倒時留下的,而木架的倒塌則是為了掩蓋這個痕跡。因為……這一切,都是那個兇手計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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