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七與玖兒準備好好吃飯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陣醉醺醺的唿喊。


    “萬大少……是冤枉的!”


    沈七和玖兒不禁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個身穿青色儒裝的男子,因為背對著沈七二人的關係,看不清他的樣貌。


    隻見他猛然灌了一口酒,然後借著酒勁再次大喊一聲:“萬大少是冤枉的!”


    “吵什麽?別人還要吃飯呢!”


    “一個賣假藥的還冤枉?真是笑話!”


    儒裝男子猛然站了起來,指著方才說話的兩人道:“你們……你們這些不……不辨是非的……小人!休……休要胡言……亂語!”


    “你說什麽?誰是小人?”方才說話的那人騰一下站了起來,道:“你難道不認識本大爺?”


    沈七不禁看向了說話這人,這人似乎是剛才嘲笑自己的人之一。


    沈七不禁眉毛深深皺起。


    雖然他向來不想用惡意去揣測別人,但是看這人的語氣和架勢,並不像是什麽好人。


    儒裝男子踉蹌了一下,指著那人就想要過去,誰知腳下被絆了一下,竟直接跌倒在地。


    “哈哈哈……氣勢挺足,還以為是什麽‘大人物’呢,沒想到就是個醉鬼!”先前出聲的那人放聲嘲笑道。


    沈七沒有多想,看了一眼玖兒,便想要起身過去。


    他最見不得欺淩弱小。


    卻沒想到,先前那個出言諷刺的人動作更快,直接走到了儒生身旁。


    隻見那人蹲下身,將想要掙紮起身的儒生拍到在地,然後拍著儒生的臉道:“怎麽醉倒了?你不是很牛批嗎?倒是起來啊!”


    “住手!”


    沈七低喝一聲,一個箭步躍了過來,緊緊抓住那人的手。


    玖兒見狀也到了沈七身旁,怒視著那人。


    “你……你誰啊?”那人有些驚慌道。


    “沈七!”


    “你……你放手!”那人掙紮道:“你知道我誰嗎?大爺乃城西一霸王二苟!小心我讓手下五十個小弟打你啊!”


    沈七一愣,旋即鬆開了手。


    王……王二狗?


    為何人的名字要用“狗”命名?難道是說自己是……狗?


    以沈七的見識,自然不知道“賤名好養活”這種奇葩傳統。


    “切!現在怕了?”王二苟還以為是沈七被自己的“威名”嚇到了,便得瑟道:“告訴你,晚了!這是你朋友吧?”


    王二苟指了指地上的儒生道:“敢得罪我城西一霸王二苟,你這朋友還是第一個!不留下五……十兩銀子,你們可走不出這雲客居的大門!”


    “哎喲,兩位客,咱家店小買賣,要是你們有恩怨,能不能去外麵解決啊?”掌櫃過來陪笑道。


    “窩槽,你是看不起我城西一霸王二苟嗎?告訴你,大爺手下可是有七十個小弟!”王二苟歪著脖子瞪著掌櫃道。


    掌櫃神色一寒,道:“客,你當真要鬧事?”


    一看掌櫃神色的變化,王二苟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你什麽意思?你就是看不起我城西一霸王二苟啦?小心我讓手下八十個小弟……”


    “誰要鬧事?”


    一聲大喝從後堂傳來,眾人隻覺一陣耳鳴,旋即後堂門口出現了一個手持菜刀、身披圍裙的男子。


    這人出現的那一刻,沈七就感到他身上傳來一股可的氣息,甚至周圍的溫度都隨著他的出現而降低了幾分。


    “好強的殺氣!”玖兒低喝一聲,神色戒備地看向那人。


    “殺氣?”沈七喃喃道。


    “你……你是誰?”王二苟的聲音有些顫抖。


    實際上,他的雙腿現在正在不聽使喚地打著哆嗦。


    “馬大廚,您來了。”掌櫃滿臉堆笑。


    馬大廚對著掌櫃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王二苟,僅僅是眨眼功夫便到了對方身前。


    “好快!”沈七大驚。


    馬大廚年紀在三十歲上下,雖然看上去氣勢驚人,但身量卻有些文弱。


    沈七的神色不禁充滿了好奇。


    王二苟身子顫抖著看著對方,有些艱難地開口道:“你……你想做甚?”


    馬大廚沒有理會王二苟,而是看向了沈七。


    在於馬大廚目光接觸的一刹那,沈七隻覺心神一震,護體真氣仿佛感受到了威脅一般驟然爆發,好在沈七瞬間反應過來,強行將真氣收迴丹田之中。


    馬大廚雙眼微眯,周圍其他人可能沒有注意到方才沈七真氣一瞬間的爆發,但馬大廚卻注意到了,並且判斷出那不是自己能夠抵禦的真氣量。


    馬大廚做事十分果決,未等其他人說什麽,便直接伸出手拎起王二苟,然後毫不猶豫將其丟到雲客居大門外。


    “哎喲!”


    門外傳來了王二苟的哀嚎,他雖然是個無賴,但卻能看出馬大廚是有真功夫的。麵子什麽的,王二苟已經不在乎了,隻要不受皮肉之苦就好,因此他隻想快些離開這裏。


    不知之前馬大廚那一摔是不是有什麽講究,王二苟隻覺得自己現在渾身沒有半點力氣,嚎完那兩聲之後,便真的像是脫力般斜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馬大廚,還沒收銀子呢!”掌櫃麵色有些難堪。


    馬大廚微微一笑,伸出一隻手,將一個不大的銀餅遞到掌櫃眼前。


    “這是……”掌櫃不禁微微一愣。


    “從他懷裏摸出來的。”馬大廚指了指門外的王二苟,道:“看不出,一個無賴還挺有錢的。”


    掌櫃的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接過了銀餅。


    “吃頓飯不過一兩銀子。嘖,偏要鬧事,這下一兩變十兩,真是活該……”掌櫃嘟囔著迴到了櫃台後。


    沈七看向馬大廚的目光有些複雜。


    一方麵他看得出對方是個高手,便生出了好奇之心。


    畢竟沈七真正意義上接觸過的高手,大部分都是映雪山莊的。這兩日見到的,一個是萬承業,另一個便是馬大廚了。萬承業現在自顧不暇,沈七對其印象也不算好,因此也並無深交之意。


    沈七心也裏清楚,眼前的馬大廚絕對比萬承業要厲害。因為自己在萬家待了足有一個時辰,期間與萬承業說了不少的話,但對方應該沒有看出自己身懷絕世內力。可馬大廚隻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護體真氣便能感受到威脅。


    隻憑這一點,二人高下立判。


    沈七記得方才玖兒提到,馬大廚身上有驚人的殺氣,想來對方一定殺過不少人。


    這就讓沈七足夠好奇了。


    另一方麵,沈七沒有與其他高手接觸過,不知眼前的馬大廚是什麽態度,隻憑方才那一眼,沈七便覺得對方似乎有些不善。


    正在沈七胡思亂想之際,馬大廚卻開口了。


    “這位小兄弟,”馬大廚嗬嗬一笑,對著沈七拱了拱手,道:“在下姓馬名威,認識一下?”


    沈七不禁一愣,暗道:這位馬大廚……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啊。


    “在下沈七。”沈七忙還禮道:“額……馬大廚做的飯菜甚為可口。”


    “沈兄弟喜歡就好。”馬威點了點頭,道:“不知沈兄弟師承何處啊?”


    “在下映雪山莊弟子。”沈七應道。


    “原來如此!果真如此!”馬威神色一喜,壓低聲音道:“沈兄弟這是初到歸雲鎮吧?有沒有興趣找個導伴?”


    沈七微微一愣,道:“導伴……是何意?”


    未等馬威迴答,玖兒當先道:“馬大廚好意我們心領了,隻不過我們還有要事,明日一早便會離去。”


    馬威聞言點了點頭,道:“如此……二位客,慢用酒菜。”


    言罷便轉身走向了後堂。


    沈七看了看馬威離去的方向,不禁一頭霧水。


    “呆子,看什麽看?還不抓緊幫我一把?”


    玖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七迴頭一看,不禁苦笑一聲。


    是呢,地上還躺著一個呢!


    沈七蹲下身,將儒生扶到座位上。


    儒生神色迷離,趴在桌子上喃喃道:“萬大少真的……是無辜的……怎麽就沒有人信我呢?”


    “萬大少怎麽冤枉了?”玖兒不禁低聲問道。


    儒生似乎微微一震,道:“怎……怎麽冤枉?是啊……他怎麽冤枉呢……不對,他就是冤枉的!萬大少是……是冤枉的!”


    玖兒輕輕歎了口氣,對著沈七道:“他醉了。”


    沈七“哦”了一聲,不禁迴想起了自己闖過百裏風雪道試練的那晚,全莊歡慶,自己一身紅衣被沈六等聖子灌得爛醉如泥。一想到那副模樣,沈七不禁神色大囧,臉色通紅。


    玖兒一愣,不禁問道:“你……怎麽了?臉紅什麽?”


    沈七不禁別過臉去,結巴道:“沒……沒什麽!”


    玖兒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沒有太在意。


    玖兒看了眼沈七和醉倒的儒生,默默歎了口氣,道:“快吃吧,吃完飯還有其他事要做呢!”


    沈七應了一聲,低頭吃起飯菜。


    不一會兒,飯菜都上齊了,馬大廚還特意送了兩個葷菜,這讓沈七對馬威的印象有了極大改觀。


    一頓午飯就在沈七和玖兒讚歎的滿足聲中吃完了。


    看了眼已然睡著的儒生,玖兒對著沈七道:“把他弄醒吧。”


    沈七一愣,旋即默默提了一口氣,運至雙掌,然後對著儒生的腦袋貼了上去。


    “嗯……”


    儒生發出了一聲囈語。


    沈七雙掌變換,貼到對方太陽穴處,微一用力,儒生便醒了過來。


    “這是……”儒生睡眼惺忪,還沒完全迴過神來。


    沈七用手指沾了茶水,一指點向對方靈台,旋即一絲真氣注入。


    “嘶——”


    儒生倒吸一口涼氣,醒了過來。


    玖兒有些驚訝地看向沈七,道:“你從何處學來的方法?這麽有效!”


    沈七撓了撓頭,嗬嗬一笑,道:“莊裏總是這樣醒酒的。”


    玖兒不禁豎了個大拇指。


    “我……這是在哪?”儒生有些懵。


    “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玖兒不禁問道。


    “唔……”儒生捂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道:“我記起來了!”


    旋即他苦笑一聲,神色淒然。


    “你與萬樂平是好友?”玖兒問道。


    “你……你怎知?”儒生顯然一驚。


    “你醉倒前一直喊著‘萬大少是冤枉的’,”玖兒鄙夷道:“是個人都知道了好伐?”


    儒生麵色一紅,道:“在下竟然做出這等失禮之事,實在……實在愧對先師。”


    “看你打扮,是個讀書人?”玖兒問道。


    “是。”儒生拱手道:“在下鬆林書院塾師王經論。”


    “塾師?”玖兒不禁一愣。


    “塾師是什麽?”沈七低聲問道。


    “教人讀書習字的夫子。”玖兒解釋道。


    “哦。”沈七點了點頭,看向王經論的目光有些好奇。


    玖兒卻在心裏琢磨:為何一個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紈絝,會和一個學院的塾師成為朋友?這太奇怪了!


    “姑娘是在想,在下為何會與萬大少成為朋友吧?”王經論苦笑道:“我知道,沒有人會覺得合理。”


    “其中有隱情?”玖兒問道。


    “哪來的隱情?”王經論冷哼一聲,道:“不過是無知世人以己度人罷了!”


    “何意?”玖兒問道。


    “很難理解嗎?”王經論淡淡道:“王某一介讀書人,隻會讀書習字,隻盼有朝一日能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每日便聞雞而起,於山中苦讀,在世人眼中卻成了自視清高,不屑與凡人為伍。”


    “幸得萬家少爺萬樂平不與世人同眼,每每與王某談起天下大局、詩詞歌賦,便令王某豁然頓開。昔時萬兄心有天地,文采卓絕,王某佩服至極!”王經論說到這裏,不禁有些眉飛色舞。


    可是玖兒與沈七二人卻十分震驚。


    明明萬家大少爺不學無術,怎麽在王經論口中成了文采卓絕的大才子?


    “誰知,不知從何時起,在這群無知之民口中,萬兄竟成了不學無術、貪圖聲色之人!”王經論怒道:“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憐萬兄竟不反駁,”王經論歎息道:“甘願背負‘紈絝子’的罵名。王某雖不知個中原因,卻深知萬兄絕非那等紈絝之人!卻沒想到,近日萬兄又被卷入假藥案中,身陷囹圄。”


    說到這裏,王經論的神色再次變得淒苦起來。


    “王某隻能眼睜睜看著好友入獄卻無半點辦法,真是枉為人友,枉讀聖賢書啊!”王經論將頭埋低,眼淚卻滴到了桌子上。


    “於是你便來此買醉?”玖兒道。


    王經論沒有說話。


    玖兒看了一眼沈七,卻見對方不禁慢慢撇起了嘴角。


    玖兒秀眉微皺,不知其何意。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沈七哪裏不一樣了,這種改變讓她有些不安。


    難道是剛才自己嘲笑他的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一想到這裏,玖兒不禁心中一陣愧疚。


    王經論好像預感到了什麽,看了看沈七和玖兒,急道:“二位……可是有辦法救出萬兄?”


    玖兒搖了搖頭,道:“除非能證明萬樂平與假藥案無關。”


    王經論一聽這話,便立刻起身躬身道:“請二位救救萬兄!”


    玖兒沒有迴答,而是看向了沈七,道:“你不會又像之前那樣胡亂答應吧?”


    沈七搖了搖頭,道:“不會!以後我都聽你的。你說了才算。”


    玖兒一聽這話,頓時麵色一紅,道:“你……你瞎說什麽!什麽叫都聽我的……”


    沈七一怔,旋即知道自己恐怕是又說錯了話,便搖了搖頭,道:“你決定就好。”


    王經論一急,便對著玖兒再次躬身,道:“請姑娘救救萬兄!”


    玖兒秀眉皺起。


    說實話,她完全不像理會此事。本身有個莫名其妙的萬樂俞就已經夠麻煩的了。若是再去摻和萬樂平的事,那可真的是……


    我這是上輩子欠了萬家的嗎?玖兒不禁腹誹。


    但是轉念一想,若是這次真的能證明萬樂平與假藥案無關,是不是就有借口拒絕萬樂俞呢?


    不對!


    這事有問題!


    半年前萬樂平還是胸有丘壑的大才子,怎麽現在就成了不學無術的紈絝子?按理說,萬承業百年之後,萬樂平理應順位繼承萬家。若是萬樂平出了什麽醜聞,最大獲益者是誰?


    不正是萬樂俞這個二少爺嘛!


    而且照王經論的說法,萬樂平被人誣陷為紈絝子後居然也不辯駁,這件事本身就透露著古怪。


    而且究竟是什麽力量,能讓萬承業這個親爹都認為自己的大兒子已經徹底變成了紈絝子?


    越想越離奇。


    玖兒不禁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抱歉,這件事牽扯太大,我們不便於插手。若是王兄有心,不妨自己去牢裏問問萬大少!”


    王經論一聽此言,臉色瞬間煞白。


    “言盡於此,王兄好自為之。”玖兒說罷,便起身結賬去了。


    沈七一看,有些憐憫地看了眼王經論,但最終隻能暗自歎息一聲,起身跟了上去。


    隻留下王經論神色淒然地站在原地。


    出了雲客居,玖兒沒有繼續走在前麵,而是等沈七跟上來,才繼續朝前走去。


    “王經論說的有問題?”沈七不禁問道。


    玖兒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對這件事頗為關注。”


    沈七一愣,旋即道:“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此事大有文章,讓我心裏總是記掛著。而且……”


    “什麽?”玖兒不禁問道。


    “……而且我們所要去辦的是大事,”沈七不禁道:“隻憑我們兩個,當真能辦到嗎?”


    “你的意思是……”玖兒道。


    “不妨拿這件事試試水。”沈七道:“我雖然反應慢,但是我覺得做事和練功一樣,基礎和經驗很重要。我知道你先前定然有過不少經驗,可是我卻沒有絲毫經驗。總不能每次都讓你罩著我吧?既然是兩個人辦事,總得互相幫襯才行,你說是吧?”


    “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玖兒道。


    “是吧……”沈七撓了撓頭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先前王經論那一番話,讓我好像想起了些什麽,可仔細想想,又毫無頭緒。”


    玖兒看了沈七一眼,道:“看來你經曆過一些事。莫非與青翠雅園有關?”


    “青翠雅園……”沈七道:“這是你第二次提到這個地方了,可我卻沒有絲毫印象。”


    玖兒秀眉微皺,道:“記不起來就不想了。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


    沈七點了點頭。


    “迴答你先前的問題,”玖兒道:“王經論的話有沒有問題我不清楚,這個人本身有很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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