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依一忍無可忍,終於出口道:“如今這不還沒到春日嗎?怎麽……”


    夜稹被胡依一說思春,倒也沒有惱,隻輕咳了一聲,變得正經了些:“得了,說說吧,你這藥方哪兒來的?”


    胡依一也收了笑意,神情有些暗淡:“是我母親生前用的藥方。”


    夜稹既然會選擇跟胡依一合作,那既然也去調查過一番胡依一,知道胡依一的母親在父親死後不久也病逝了,所以胡依一隻說這一句,夜稹就知道這是顧文敏病逝前用的藥方,胡依一如今是懷疑顧文敏用的這個藥方有問題了。


    夜稹徹底收了調笑的心思,拿起藥方認真地看了起來。良久之後才道:“這藥方上麵用的都是藥性溫和的藥,屬於那種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的藥,對於你母親的病,估計沒什麽效果。”


    “那你方才說這藥方有點意思是指……?”胡依一有些急切,站起身來問夜稹。


    “別急,”夜稹見狀,安撫了胡依一一句,讓胡依一坐下,“這裏麵有四味藥有些問題,若是我沒有記錯,應該是到達一定劑量之後,會兩兩相克。”


    “不過我並不精通此道,迴頭我讓大師兄再瞧瞧,他定然可以給你一個確切的答複。”夜稹又補了一句。


    胡依一點了點頭,若是夜稹說的是真的的話,那胡妍那話說得倒也沒錯,確實是加大了劑量之後就有問題,隻不過夜稹說得更為詳盡一些。


    “那就麻煩郡王和公孫先生了。”胡依一微微有些失落,語氣低沉,倒是難道這樣跟夜稹說話。


    夜稹見胡依一的情緒不高,倒也沒有再像往常一樣跟胡依一相互擠兌,他將藥方收好之後,聲音低沉地問:“這藥方,你從哪裏拿到的,胡家三房?”


    若是胡依一早就拿到藥方,必然不會等到現在才來找人查證,所以夜稹猜胡依一是最近才得到的。


    胡依一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現在郡王還覺得我對他們心狠手辣,下手太狠嗎?瞧,分明是他們先不給我留活路!”


    夜稹默了一默,解釋道:“我是說過你心狠手辣沒錯,但我從未說過你心狠手辣有什麽不對。”


    胡依一抬眼,冷漠地看著夜稹,目光中還微微有一絲不解。


    畢竟當年夜稹第一次在胡家見到她的時候,就撞破了她想要殺趙柔的事情,後來又零零總總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換了誰,恐怕都會覺得她小小年紀就這般心狠手辣,對她的評價定然都是冷血無情之類的。


    但夜稹卻說他從未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沒有人生來就是這樣的。”麵對胡依一的眼神,夜稹的語氣堅定,目光是少有的溫潤柔和,既不是之前麵對胡依一的那種調侃,也不是麵對下屬的那種嚴肅,更不是麵對外人的那種玩世不恭。


    一句話就讓胡依一覺得鼻子有些酸。


    是啊,沒有人生來就是這樣的,上輩子的她雖然不敢說自己是個絕對的好人,但也絕對沒有像這輩子一樣,精於算計,必要的時候絕對不手軟,要她手起刀落殺人,她可能都不會眨一下眼。


    而她這輩子之所以會殫精竭慮的算計這算計那,都是為什麽?


    想想上輩子,那些人,害死了她的父母兄長,姑姑表兄,到頭來卻還要她感謝他們!那些人,滅她胡家長房滿門,剜她雙目,灌她毒酒,最後卻是一副理所應當的神情!


    不!憑什麽!憑什麽就隻能他們算計她?她胡依一既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就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她要所有害過他們一家的人血債血償!


    夜稹看胡依一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失落到後麵的酸澀,最後又變成了濃濃的恨意,不由想起了自己當年似乎也是這般,所以不自覺的就上前一步輕輕地摸了摸胡依一的頭,安撫道:“有些人,生來就喜歡爭權奪利,並為此不擇手段,爾虞我詐,但有些人,卻是被逼著一步步的走上了這條路,胡七,我覺得你跟本王都是後者。”


    胡依一聞言,這才從過去的迴憶中走了出來,她沒有動,任由夜稹摸著自己的頭,隻喃喃的道:“郡王,也是如此麽?”


    胡依一的眼中有些水霧,稱得她的一雙眼睛像一汪清泉一般,那是和她平日子的行事作風完全不一樣的清澈純淨,看得夜稹又歎了一口氣,拿手將胡依一的眼睛捂上:“胡七,別這樣看著本王。”


    胡依一冷不防被夜稹遮住了光亮,微微有些不適應,便眨了眨眼,夜稹感受到胡依一長長的睫毛掃在自己手心,不禁覺得有些發癢,趕忙收迴了自己的手。


    為了掩飾自己方才的情不自禁,夜稹又恢複了以往的神色,道:“胡七,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有些人,可不值得你手軟,所以你的心狠手辣沒錯,但你要做的是讓所有人都畏懼你的心狠手辣。讓他們輕易不敢朝你伸手才對。”


    “承蒙郡王教導,”胡依一也不知道為什麽,耳朵又有些微紅,“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罷,急急忙忙的提了裙擺就要往外走。


    夜稹見狀,輕笑了一聲,一雙桃花眼也染上了笑意。


    聽見夜稹的笑聲,胡依一的耳朵更紅了一些,離去的背影都有些慌亂。


    “姑娘,您臉怎麽這麽紅?”今日跟著胡依一出來的是鸞音,她跟赤羽方才都被留在了屋子外邊兒,所以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見胡依一臉和耳朵都有些微紅,便忍不住奇怪地問了一句。


    胡依一瞪了鸞音一眼,含糊道:“沒什麽。”


    ‘沒什麽您臉怎麽紅了,連耳朵都紅了?”鸞音一臉的無辜。


    “沒什麽,沒什麽,趕緊走了!”胡依一沒好氣地拉著還想要再問的鸞音走了。


    赤羽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的不苟言笑,連多的眼神都沒有給這住主仆二人,但是等胡依一她們走了之後,赤羽卻走進了屋子裏去,瞧著裏麵那個笑得一臉溫柔的主子,赤羽就跟見了鬼一樣,悶聲道:“王爺,您做了什麽,為何那胡姑娘臉紅成那般?”


    “她的臉紅了,跟本王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本王打紅的。”夜稹收了笑,擺擺手讓赤羽別多問。


    赤羽:???


    赤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最後隻得去問公孫彥。


    被夜稹從京郊給抓迴來的公孫彥:好你個夜稹!這般不顧我的死活將我從外麵找迴來,我還以為是有什麽大事,結果就是為了討好人家小姑娘!簡直是個見色忘義的家夥!


    “我就知道你家郡王不是什麽好東西,之前居然還冠冕堂皇的扯那麽多鬼理由,哼,憑老夫的遠見,這小子八成要栽!”說著,公孫彥還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須。


    然後赤羽就發現,他不該來找公孫彥的,這些人說的話,單獨一個字一個字他都能聽得懂,但是連在一起……


    之前胡依一還笑話過夜無殤出個門都要被胡嫿“巧遇”,然後最近她就發現,她每次出門,似乎也都會被夜無殤“巧遇”。


    就好比今日,她不過是出門買點適合秋冬佩戴的首飾,結果就又遇見了夜無殤。


    夜無殤大概也知道胡依一對他的態度有些避之不及,所以這一次,夜無殤倒也沒有巴巴地湊上前來和胡依一說一些事實而非的話。


    而是難得容色肅穆地道:“胡姑娘,我近來得了些消息,是有關於令尊的,你看什麽時候有空,咱們找個地方說說話。”


    胡依一心想:終於來了。


    上輩子的胡依一最開始對夜無殤的感官平平,畢竟夜無殤的生母裴賢妃是永和帝的寵妃,跟胡皇後是天生的敵對關係,所以胡依一對夜無殤自然也就不會太熱絡。


    直到夜無殤告訴胡依一,胡修遠的死跟太子有關係,他們才走得近了些。


    所以胡依一就在猜,夜無殤什麽時候會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然後借這件事情靠近她。


    到如今,夜無殤終於是忍不住了。


    算算日子,這輩子倒是比上輩子早了點。


    那是因為這輩子的胡依一對夜無殤的態度比上輩子還要差,夜無殤想要接近胡依一,卻無從下手,隻能使出殺手鐧,再則,這輩子因為夜紹遇刺的事情,太子和夜無殤的爭鬥提前擺到了明麵上,現在夜無殤羽翼未豐,和太子對上還有些吃力,所以很需要胡家的支持。


    因此,夜無殤才會提前將胡修堯之死拿到胡依一麵前來。


    但是這輩子的胡依一已經知道胡修堯的死因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因為這個而和夜無殤有什麽瓜葛,於是胡依一隻微微一笑:“我父親的事情,我都知道,就不勞六皇子再跟我說了。”


    對於胡依一的不按常理出牌,夜無殤的臉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隨即又恢複了日常的和煦,衝胡依一笑了笑,微微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令尊的事情,我一個外人自然是比不上胡姑娘,但這件事情關係到令尊之死,胡姑娘難道也無動於衷?”


    “我父親的死?我父親難道不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了嗎?”胡依一的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對於胡依一的話,夜無殤也不能說不對,不然若是被傳了出去,肯定會被有心人利用,到時候他恐怕有嘴也說不清,所以夜無殤道:“令尊確實是在征戰沙場之時不幸遇難,但這其中……”


    夜無殤賣了個關子:“此處說話不方便,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那就不必了,我父親一生光明磊落,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胡依一果斷幹脆的拒絕了夜無殤,也不給夜無殤繼續說話的機會就走了。


    夜無殤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瞧著胡依一離去的背影,嚴重閃過一絲陰鷙,跟他那公子如玉的模樣極其不相符。


    胡依一都已經走了,夜無殤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自然也是抬腳就要走,卻被人給叫住了:“六殿下,許久不見了。”


    夜無殤抬眼一瞧,正是仙姿迤邐的胡嫿,正含笑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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