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所了解的情況也不盡然,事實上,因為多爾袞的反對,豪格失去了繼承皇位的機會,對多爾袞難免要懷恨在心,言語上更是多有中傷,遭到固山額真何洛會告發。


    其時,正值清廷準備入關之際。為了維持好不容易才爭來的平衡,孝莊太後力主將豪格議罪削爵。


    孝莊太後當然也不會輕易就放棄,豪格這顆能夠強有力牽製多爾袞的棋子,乘定都北京大封諸王之機,以豪格平定山東濟寧滿家洞土寇的功勞,恢複了其和碩肅親王的原封。


    多爾袞對此甚為不滿,這次派豪格去四川,多爾袞並不放心,但已委實無人可派,迫不得已,隻得又派了吳三桂以為牽製。


    豪格自然也知其心意,索性把吳三桂留在身邊,命自己所部全力破敵。


    所部皆追隨豪格多年,早就對多爾袞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見豪格如此安排,心裏高興,哪個肯不奮勇爭先?


    取道西安進軍以來,尚書星訥等人在邠州破敵,固山額真都類取了慶陽,緊接著連下賀珍、二隻虎、孫守法等占據的漢中、興安,而後收降了蔣登雷、石國璽、王可成、周克德等人,占了他們所占據的徽縣、階州。


    至此,留在陝西的李自成餘部及流寇,或被殲滅,或被招降,或敗潰逃走,陝西被徹底肅清,豪格以鼇拜為先鋒,率部徑奔四川。


    張獻忠決心既定,孫可望等即依命各去收拾了,於九月撤出成都,向陝西進發。


    非止一日,這一日,正行進,探馬來報:“啟稟老萬歲,川陝邊界發現有韃子兵在活動,四位少將軍報請老萬歲定奪。”


    張獻忠正犯迷糊,聞報,一愣,問道:“這兒是哪兒?”


    探馬道:“迴老萬歲,此地乃川西西充地界。”


    張獻忠“哦”了一聲,放眼四顧,嘴裏道:“朕觀此地不錯,宜於屯兵,命令孫可望等安營紮寨。”


    說完,似是意猶未盡,又道:“算來,咱們走了也有兩個多月,也累了,正好歇一歇,歇歸歇,不能忘記了安全,命令他們注意探聽韃子兵的動靜。”


    卻不知,自己這話無疑就是廢話,因為孫可望等四個已不再是少年,均已成長為一代名將,哪有不懂這些的道理?接到命令後,孫可望等早已按行軍布陣的要求做了安排。


    不過,孫可望等並沒有感覺得到他的話是廢話,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記不清從哪一天起,張獻忠就這樣了,或許應該是從他登上帝位後連遭不順開始的吧。


    抵達川陝邊界,豪格突然衝中軍道:“命令鼇拜,停止前進,安營紮寨。”


    衍禧郡王羅洛渾、貝勒尼堪、吳三桂等奇道:“大軍士氣正盛,緣何要停下來?”


    豪格道:“行軍打仗,靠的固然是士氣,但是,我等對四川的地形,還有敵情一無所知,冒然輕進,兵之大忌。


    命令各部,安營紮寨之後,從速派出探子,探明前方地形敵情,從速上報。”


    衍禧郡王羅洛渾等不便再言,豪格說過之後,竟也不再去搭理,自顧去看地圖。


    一連幾天,探子都有迴報,卻是各不相同,而且跟地圖所標明的出入太大,豪格極為不滿,開始變得火氣衝天,逮住了下屬就要訓斥一番。


    眾人皆不知豪格乃故意而為,下屬輕易不敢靠近他,衍禧郡王羅洛渾等見了,也不敢再去催他,豪格暗喜,正好專心研究圖川之策。


    豪格久經戰陣,接到入川令後不久,圖川之策即已有了雛形,至此已臻完善,所缺的不過是從哪裏入川,又如何打好至關重要的第一仗。


    沒辦法,豪格不得不招了諸將過來商量。因為路途不清,敵情不明,諸將亦是莫衷一是。


    正犯愁,護軍統領先鋒官鼇拜引了一人進來。


    誰呀?大西軍將領劉進忠。


    去年,張獻忠聽信了汪兆麟之言,欲要肅清那些新附不堅者。劉進忠對張獻忠亂殺無辜甚為不滿,激憤之下,上疏張獻忠勸阻。


    按照張獻忠的習慣,或同意或不允,必要有個答複。不曾想張獻忠被明軍殘部及地主武裝、起而反抗的百姓搞得焦頭爛額,不僅沒有答複,反而直接調他去金山鋪肅反。


    這實在太不合常情!劉進忠心存恐懼,哪裏敢去?索性去合州(今重慶合川區)投明軍曾英,曾英最瞧不起心懷二誌者,收留了他,卻又處處刁難他。


    劉進忠實在待不下去,不得不尋機出走,卻又無處可去,輾轉至保寧(今四川閬中),聞得清軍到了,一怒之下,來投清軍,恰碰上了鼇拜,鼇拜不敢自專,便帶了他來。


    除了似吳三桂這等多爾袞的死黨,豪格並不討厭漢人,問明了情況,對劉進忠竟是殷勤相待。


    劉進忠不想自己曾極力反對的清軍的統帥,竟比之張獻忠和自認正統的明軍將領更懂得尊重人,心下感動,道:“若是大將軍信得過進忠,進忠願為向導,引大軍入川。”


    豪格大喜,由衷地道:“將軍既來投,便是自家弟兄,焉有不信之理?”


    說著,過來牽了他的手,走到地圖前,把自己所掌握的情況、設想及所遇到的難題一五一十地講了。


    “咱初來乍到,這是何等的信任?唉,咱劉進忠出生入死了這麽多年,又幾曾受過如此的信任?”


    暗自感歎著,劉進忠心情激蕩,嘴上道:“根據大軍目前所處的位置,以進忠所見,王爺不妨先進川北,而後掩息旗鼓悄至西充,先殲滅目前四川勢力最強的張獻忠所部的大西軍。


    隻要殲滅了張獻忠所部的大西軍,明軍殘部不難擊潰,王爺若能安民以爭民心,四川可得矣!”


    他這說法居然跟豪格的設想一般無二!


    豪格“哦”了一聲,強自壓製著興奮,輕聲問道:“張獻忠果真在西充嗎?”


    劉進忠堅定地點了點道:“進忠敢以腦袋擔保。”說著,見豪格又在看地圖,接著道:“根據張獻忠一向的習慣,他應該如此派兵布陣。”


    邊說著,邊在地圖上標了出來,繼續道:“王爺若能出其不意,對大西軍發起突然襲擊,而後再分左右兩翼攻之,大西軍可破。”


    豪格的目光跟著他的手勢在不停地轉動著,待其說完,不想暴露自己的想法,佯作沉思著,半晌不語。


    劉進忠以為自己有啥不妥,不由得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豪格見火候已到,道:“將軍肯引路否?”


    劉進忠忙不迭道:“甘為前驅。”


    豪格大叫了聲“好”,轉向諸將道:“命令,護軍統領鼇拜等,分率八旗護軍輕裝疾進,按照劉將軍之意,於淩晨敵人防備鬆懈之時,發起突然襲擊。


    本王親率率大軍隨後,參領格布庫等攻擊其右翼,都統準塔攻擊其左翼。


    各部務要發揚不怕艱苦不怕犧牲之精神,力爭全殲張獻忠的大西軍,為進占四川打下基礎,出發!”


    休整了一段日子,大西軍又恢複了士氣,雖突然遭到襲擊,張獻忠竟也不亂,迅速判明了敵情,指揮馬步兵分兩麵予以抗擊。


    因為猝不及防,大西軍先是處於劣勢,但隨著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先後陣斬清軍隊長古朗阿、巴揚阿,清軍參領格布庫,正白旗參領西特庫、隊長烏巴什,古朗阿、巴揚阿等,雙方漸漸戰成了膠著。


    豪格不想大西軍竟有如此戰力,至太陽溪邊觀戰,眼見清軍逐步處於下風,正暗自焦急,突聽身邊的劉進忠道了聲“快看,對麵就是張獻忠”,也不深究,彎弓搭箭,向對岸射去,正中對岸那人眉心。


    對岸那人正是引牙將臨河觀察敵情的張獻忠,張獻忠既死,大西軍登時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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