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送黃道周出征後,因為心有愧疚,隆武帝幾乎動用了所有自己能夠控製的力量,打探黃道周的消息,並及時報告給自己。


    因此,隆武帝對黃道周的行蹤知道的還算清楚。也可以說,隆武帝跟黃道周幾乎是同喜同憂的。黃道周身陷窘境時,雖然沒有上奏隆武帝,隆武帝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為了助黃道周脫困,隆武帝甚至冒用黃道周的名義,寫了一份請求增兵益餉的緊急奏疏,親自轉交給鄭芝龍,強勢命令鄭芝龍立即給黃道周增兵益餉。


    其時,鄭芝龍暗中命人在朝臣中散布的那些對黃道周的誣陷之詞,早就傳進了隆武帝的耳中,隆武帝不用猜也知道結果,但隆武帝不肯死心,滿心希望鄭芝龍能夠突然良心發現。


    鄭芝龍當然不會突然良心發現,但是隆武帝畢竟是他現時的主子,他可以不服從命令,卻不能夠明著對抗,他一麵假意應允,一麵加緊了跟清軍的勾搭。


    隆武帝卻是不知,而且即便隆武帝知道了,也無可奈何,但隆武帝不想因此絕望,他在暗暗地期待著。


    已不知過了幾日,這日,隆武帝居然犯起了迷糊,迷糊中,但見黃道周正揮舞著手中的寶劍奮勇地擊殺著清兵,必是受了他的鼓舞,他後麵的雖然軍服尚且不一的士兵,更是勇猛無敵,直殺得清兵節節敗退。


    大獲全勝了!士兵們沸騰起來!黃道周臉上的笑,卻漸漸僵硬起來,嘴裏道了聲“皇上,老臣的任務完成了,先走了”,揮劍向自己頸項抹去……


    “不要!”隆武帝大喊了一聲,醒過來,竟是南柯一夢。


    “這是啥征兆呢?”隆武帝以讀書為樂,讀過不少的書,自問著,已開始按書中所說解夢。


    然而,書中隻有一些支離破碎的情節的破解,沒辦法,隆武帝隻好把這夢肢解,得到了破解後,卻無法拚湊起來,不覺煩了起來,站起來原地來迴踱著。


    事實上,隆武帝心裏明白,其實也並非完全因為這些破解無法拚湊,而是他不想得到與自己期望相反的結果,而自己期望的結果無疑是不切實際的。


    他苦笑著,茫然四顧,猛然見一近侍領著周之藩、熊緯兩個進來了。


    周之藩、熊緯兩個是他所能夠掌握的數千軍隊的統領,他記起,自己之前曾吩咐過,黃道周一旦有失,這兩個必要馬上覲見,他要禦駕親征,去湖南。


    他當然不希望這樣的結果出現,心裏不由一涼,靜待他們近了,也不等他們行禮,已明知故問道:“黃老愛卿還是出事了?”


    這近侍及周之藩、熊緯兩個忙行了禮,這近侍方才道了聲“是”,而後一五一十地講了。


    雖已預知了結果,他還是眼含熱淚,呆呆地立著,半晌,他用衣袖抹了抹淚,麵無表情地道:“朕要禦駕親征,按原計劃行動,先去延平。”


    博洛原本打心眼裏瞧鄭芝龍不起,之所以突然加快了對鄭芝龍的招降步伐,竟會是因為黃道周的北伐,讓之朦朧地認識到了一股強大的勢力。


    為此,博洛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傲慢,假意允諾了鄭芝龍的所有條件,跟鄭芝龍達成了協議。


    鄭芝龍當然也有所懷疑,但他還是按照約定撤防了福建的各關隘。


    在浙江等地一路大勝,先後攻下紹興、東陽、金華、平州的李成棟所部清軍,毫不費力地就攻陷了鄭鴻逵所守的仙霞關,直入福建,再陷建寧,直撲延平。


    博洛強忍著心中的喜悅,大聲道:“命令,另一路再兵分兩路,一路前往招降鄭芝龍,將之跟他的各個兒子一同挾往燕京,另一路攻打他的故鄉閩南南安。


    另外,有消息說,朱聿鍵已經離開福州,命令李成棟所部,全力追尋,務要生擒活捉之。”


    隆武帝雖預感鄭芝龍可能有變,卻不知竟會如此快,出了福州,隻管按計劃行事。


    又,隆武帝酷嗜讀書,載書十車以行,行動免不了慢了些,非止一日,總算到得延平。


    正歇著,率前軍而行的周之藩匆匆過來道:“啟稟皇上,鄭芝龍已降清,因其撤防了仙霞關,清軍李成棟所部,輕鬆攻陷仙霞關,直入福建,再陷建寧,直撲延平而來。”


    隆武帝大吃一驚,隨即罵道:“鄭賊果然負我,必不得好死。”


    周之藩提醒道:“鄭賊果然可恨,但清軍進展神速,還請皇上從速定奪。”


    隆武帝命人取過地圖,看了半晌,方始道:“走,咱們取道汀州去江西。”


    眾人想想也無他法,隻得依命而行。


    因為獲知鄭芝龍已降清,鄭影等人知隆武帝大勢已去,棄新城(今江西黎川)而逃,門戶大開,清兵很快就發覺了隆武帝一行,緊緊地追了上來。


    負責護衛隆武帝的熊緯,遲疑再三,終於忍不住道:“啟稟皇上,追兵漸近,那些書明顯地拖慢了咱們的行軍速度,還是扔掉吧。”


    隆武帝想想也是,卻還是毋容置疑地道:“被清兵殺死,是個死,沒有了這些書,朕也是個死,橫豎都是個死,還是留著吧。”


    熊緯聞言,不好再說,隻得邊護住了隆武帝,邊督促眾人加快行軍速度。


    行至汀州城外關帝廟,周之藩突然道:“前麵發現清軍,熊將軍且護住皇上,從速進入汀州,待周某前去引開清兵。”


    說罷,也不待熊緯答應,率了人馬大喊著“某家就是隆武,清狗且放馬一戰”,向清軍衝殺了過去。


    李成棟急於建功,接了博洛嚴令,哪敢怠慢,命各部全力追尋隆武帝。


    李成棟治軍甚嚴,生殺予奪從不含糊,遍尋不見隆武,各部早已急紅了眼,聞得隆武現身,忙不迭地圍了上來。


    周之藩一心掩護隆武帝和曾後逃走,奮勇上前,自己舍身戰鬥,斬殺數十清兵後,腦後中箭,墜馬被殺。


    熊緯知自己責任重大,忙護著曾後和隆武帝進了汀州。剛進汀州,清軍居然又追了上來。


    這又是怎麽迴事呢?原來,汀州雖仍為明軍所控製,但防守極弱,李成棟命清兵十餘人冒充明軍混入汀州城,破了汀州城。


    熊緯竟也不懼,督二十餘人格鬥,喉嚨中箭而死,清兵於汀州府堂後俘獲了隆武帝和曾後。


    博洛聞報大喜,命將之分別塞入轎子,押往福州。


    途徑閩江九龍潭時,已萌死誌的曾後猛然衝出轎子,哭喊了一聲“皇上宜殉國,妾先去了!”,投水自盡。


    隆武帝幾次自盡未成,絕食死於福州囚禁處,終年45歲,葬於福州羅漢嶺。


    隆武帝死後不久,天興府陷落,陽曲王朱敏渡、鬆滋王朱演漢、翼城王朱弘橺、奉新王朱常漣遇害。


    十月辛卯,漳州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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