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李過等人就撫,荊湘明軍聲勢大振,南明兩廣總督丁魁楚卻因此悶悶不樂。


    為啥呢?隆武帝於福京即位後,雖給他加銜為大學士,命他仍以原官協理戎政,他還是跟兩廣、貴州等地的官員一樣沒有舉行開詔宣讀儀式和上疏祝賀。


    他在想:“廣西巡撫瞿式耜說的沒錯,唐王雖也是太祖朱元璋的後裔,但世係比之桂藩安仁王朱由榔(神宗的孫子,其父桂王朱常瀛已病死)相差太遠,原該由藩安仁王朱由榔承繼大統的。


    誰曾想除了浙江的魯王,各地居然紛紛都表示擁戴,而且,唐王居然能夠順應大勢,將“平寇”為主改為“禦虜”為主,聲勢日盛。”


    想著,他站起來,慢慢地踱著,忍不住又想:“咋辦呢?還能咋辦?識時務者為俊傑哪。”


    感歎著,猛一抬頭,見中軍匆匆進來,忙問道:“發生了啥事?”


    中軍道:“靖江王朱亨嘉親自統兵到梧州,拘捕了瞿式耜,把之押迴桂林軟禁於靖江王府,不久又移居至劉仙岩。”


    丁魁楚一愣,問道:“為啥?”


    中軍道:“靖江王朱亨嘉自稱‘監國’後,為了擴大影響,爭取多方支持,派使者前往湖南、貴州等地頒詔授官,檄調柳州、慶遠、左江、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標勇’,以增加自身兵力。


    正在梧州的廣西巡撫瞿式耜、巡按鄭封,聞知後居然檄令思恩參將陳邦傅保持戒備,又以巡撫印文通知土司‘狼兵’不得聽從靖江王調令。


    不僅如此,瞿式耜還痛斥了攜帶任命自己為刑部尚書詔令的靖江王使者顧奕,說什麽國家正處在千鈞一發的時候,福建已立帝複國,應該齊心協力挽救危難,怎能鷸蚌相爭?靖江王焉能不怒?”


    說完,見丁魁楚沉思著不語,又道:“這叫什麽,這就叫作繭自縛,哼,當初福京傳詔時,他若不隻顧想著擁戴桂藩安仁王朱由榔,而跟其他地方一樣表示擁戴,哪裏會有今日?”


    丁魁楚點了點頭,嘴裏已又問道:“你又咋知道的這樣清楚?”


    中軍突然記起了什麽似地,把手中的信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道:“他派人送來了信,說他已秘密派遣家人攜帶奏疏祝賀朱聿鍵即位,並且報告朱亨嘉僭位及其必敗之勢,請求朝廷派兵平亂,也希望總督大人乘勢而為。”


    丁魁楚“哦”了一聲,低頭把信看完,暗想:“不要說靖江王世係太遠,單從勢力上講也遠遠不足以成大事,為人臣者當審時度勢,罷了,咱還是順應大勢為好。”


    拿定了主意,道:“所言不錯,大丈夫正該乘勢而為,咱不能錯過了這建功立業的天賜良機,這樣吧,立即派出精兵數千進至廣西梧州,同時差官乘船由小路而來,船頭打著‘恭迎睿駕’的牌子,借以麻痹之。


    待兵將到位,乘之不備,向之突然發起進攻,力爭一舉擊潰之,而後直下桂林,製止靖江王謀立事件後,上奏隆武帝,表明態度,以彌補先前之過。”


    中軍領命,忙去安排。


    靖江王朱亨嘉認定,瞿式耜的態度直接關係到自己“事業”的成敗,無論如何,都必須要讓之乖乖地順從自己。卻不想極力籠絡竟不成,無奈之下,帶兵趕到梧州,用武力威脅。


    這個瞿式耜,居然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被橫拖倒曳,不僅麵不改色,嘴裏還數落朱亨嘉的罪惡行徑不止。


    朱亨嘉惱羞成怒,拘捕並囚禁了瞿式耜。


    “大學士”孫金鼎不解道:“瞿式耜對皇上如此大逆不道,皇上為何隻是拘捕囚禁,而不殺之以儆效尤?”


    孫金鼎原不過是個不齒於士類的充軍罪犯,憑借靖江王的寵信跟思恩參將陳邦傅打得火熱,結為兒女親家,自以為有了些勢力,說話的口氣竟不自覺大了不少。


    朱亨嘉看了他一眼,道:“愛卿知道的,得瞿式耜可定廣西。朕這次以嚴天鳳、範友賢兩位將軍為左、右前鋒,親率兵馬由水路出平樂、梧州,原為收服瞿式耜,唉,不想他竟如此。”


    孫金鼎佯作恍然大悟似地道:“皇上高明,囚禁了他,不愁他不悔改,隻要他悔改了,不愁廣西不定。”


    朱亨嘉點了點頭,卻又歎了口氣道:“縱使廣西定了,卻終究地方狹小,兵馬錢糧件件有限,難以為守,若要長久,必要下廣東,先到肇慶會同兩廣商議而行,以觀天下形勢,以為保守之資。”


    孫金鼎待要恭維幾句,左前鋒嚴天鳳慌慌張張進來道:“啟稟皇上,城裏突然冒出丁魁楚的數千精兵,向我軍發起了進攻,現右前鋒範友賢正率部迎擊,恐有不敵,還望皇上從速定奪。”


    朱亨嘉一驚,旋即道:“他不是打著‘恭迎睿駕’的牌子嗎?”


    嚴天鳳道:“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朱亨嘉呆立半晌,垂頭喪氣地道:“沒辦法,迴桂林吧,走五屯所、永安、荔浦一路。”


    丁魁楚聞報,大喜,道:“好,本總督命令,參將陳邦傅、趙千駟、嚴遵誥、都司馬吉翔等速率部趕往桂林,務要擒獲逆王朱亨嘉,徹底殲滅其同黨。”


    陳邦傅等領命,不敢怠慢,各自迴去收拾了,率部徑奔桂林。


    朱亨嘉率殘兵敗將逃迴桂林,沒過多久,陳邦傅等即率部趕過來,圍了桂林。


    朱亨嘉恨恨地道:“他媽的,這個丁魁楚,這是想趕盡殺絕哪!哼,桂林可不同於梧州,豈是爾等說進就能進的?”


    說著,見眾人一臉的疑惑,接著道:“桂林乃朕龍興之地,防守自非梧州所能比,而且朕已勸說瞿式耜協助守城,這個瞿式耜,可是個人才。


    還有,大學士孫金鼎已秘密出城,去勸說他的兒女親家陳邦傅,大家或許有所不知,丁魁楚看似兵強馬壯,所仰仗的不過陳邦傅一人而已,陳邦傅若肯歸順,哼,將來誰滅了誰還說不準哩。”


    眾人聞言,信心大增,紛紛道:“皇上聖明,丁魁楚雖已投了隆武,隆武卻並沒有多少兵派給他,他仰仗的仍然還是咱們廣西兵,皇上之策果能實施,我等還怕他作甚?哼,待滅了他,咱們即可下廣東……”


    正說著,驀然聽得外麵喊殺聲驟起,眾人不由一驚。


    這又是怎麽迴事兒呢?原來,孫金鼎出城並非如朱亨嘉所說的那樣去勸說陳邦傅,而是因為恐懼,去陳邦傅處避難。


    而瞿式耜,自然也並非真心真心地要幫著守城,而是要去聯絡一向跟楊國威有矛盾的楊國威手下的旗鼓(相當於傳令官)焦璉。


    孫金鼎到得陳邦傅帳中時,城裏已約好夜間用繩索把城外的陳部將士縋上城牆,陳邦傅哪裏還能再認這個親家,密令參畫胡執恭等殺之,而後靜待夜間入城。


    楊國威、顧奕等不意有變,束手就擒,陳邦傅率部徑向靖江王府殺來。


    靖江王府雖說有些防守,卻哪裏抵得住陳邦傅所部大軍?所以,還沒弄明白怎麽迴事,朱亨嘉及他的大臣們已乖乖做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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