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采用了李岩之策,遠近饑民荷鋤而往,應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絕,李自成的隊伍迅速發展到了數萬人。李自成又乘勢提出了“均田免賦”(迎闖王,不納糧)的口號,更是勢若燎原。


    李自成的臉色卻日顯沉重,常常一個人呆坐,偶爾還會歎息不止。


    諸將不解,紛紛去問李岩。


    李岩沉思著道:“建軍不易,治軍更不易,況且咱們逐步也有了自己的地盤,必須要加強治理,千頭萬緒,全壓到了闖王一個人的肩上,闖王又焉能有個好心情?”


    劉宗敏道:“你不是足智多謀嗎?你給想想辦法就是。”


    因為出言譏笑李岩,曾被李自成杖責二十,劉宗敏愈發看不過李岩,若不是心疼李自成,自己又實在想不出辦法,他絕不會開口相求。縱使如此,這話還是顯得生硬。


    李岩一心要幫李自成成就大業,除了四方遊走為李自成壯大隊伍之外,還要解決義軍中的流寇習氣,免不了得罪了少人。


    不過,李岩並不認為這是得罪,李岩認為,自己針對的絕對不是某個人,而是眾人身上的流寇習氣。


    李岩當然也想跟他們處好關係,因此,聽他出了聲,李岩迴頭善意地看了他一眼,未及說話,已聽李自成道:“是啊,李公子真得為自成多想想辦法。”


    李自成正是來向李岩討主意的,聞得諸將正跟李岩說這事,便開了口。


    見是李自成,眾人忙一齊過來行禮。


    李自成坦然受了,嘴上卻道:“諸位勿需多禮,且聽李公子談談,長長見識。”


    李岩聞言,也不客套,輕輕搖了搖折扇,道:“一個人兩個人的時候,甚至上千人的時候,不少的事大家都可以議定,待到上萬、數萬、幾十萬的時候,為帥者就必須得有統管全局運籌帷幄的才氣和魄力了。”


    李自成道:“所言甚是,《韓信兵法》也是這樣說的。”


    李岩道:“是啊,這也正是闖王辛苦的根本原因。”


    劉宗敏不服道:“哦,你是說闖王沒有你所說的狗屁才氣和魄力了?狗屁。”


    李岩一愣,李自成已嗬斥道:“胡說八道,哼,再胡說八道,給我轟他出去。”


    劉宗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李岩接著道:“朝廷為什麽設了六部,還要再設內閣,就是要減輕皇上的壓力,要想減輕闖王的壓力,咱們必須得參照著逐步完善咱們自己的辦事機構,凡事先由這些辦事機構拿出意見,再由闖王定奪。”


    李自成道:“既如此,李公子就抓緊辦理啊。”


    李岩搖了搖頭,道:“非是李岩不抓緊辦理,無奈李岩對這些也不精通,實難勝任哪。”


    李自成失望地道:“目前軍中最有學問的就屬公子和君恩兩人了,如果連公子都做不了,可就難了。”


    李岩道:“倒是有一人能夠勝任。”


    李自成急問道:“誰?”


    李岩道:“此人姓牛,名金星,字聚明,河南省寶豐縣(今河南寶豐)人,二十餘歲中秀才,天啟七年(1627年)中舉人。牛金星為人質樸,性喜讀書,通曉天官、風角及孫、吳兵法,必可勝任。”


    李自成“哦”了一聲,道:“這位牛先生現在何處?”


    李岩道:“牛先生陂北裏有田,平日設館授徒,過著錦衣足食的生活。崇禎十年(1637年)左右,因與王姓親戚起釁,被誣以抗欠賦稅、強占婦女18人,而遭“盆冤”,被革去舉人,充軍盧氏當差服役,現已迴至寶豐。”


    李自成道:“這裏據寶豐不遠,這就去把他請來呀。”


    劉宗敏受了嗬斥,急於表現,接話道:“既然闖王覺得這姓牛的有偌大用途,俺鐵匠這就去。”


    李自成搖頭笑道:“你去幹啥?”


    劉宗敏納悶道:“去請他啊,闖王隻管放心,俺鐵匠即便綁也要把他綁來。”


    李自成道了聲“大膽”,轉向眾人道:“各位若是沒有緊急公務,就隨自成走一遭吧,三國劉備三顧茅廬,李自成雖不及劉備,思賢若渴之心卻不輸於他。”說著,已往外走。


    李岩等稍稍遲疑了一下,一齊跟了來。


    正行進,但見一老學究騎著毛驢閉著眼,嘴裏咿咿呀呀哼唱著什麽,緩緩迎麵而來。


    正是牛金星。


    經了變故,牛金星終於看清了朝廷的腐敗,趁著義軍圍攻盧氏的機會,偷偷逃迴了寶豐。


    迴到寶豐,聞得李自成率部轉進河南,有心相投,卻又苦於沒人引薦。正急,恰遇到為李自成四處遊走的李岩,忙來相見。


    李岩久聞牛金星大名,又聽他一番高談闊論,對其才學暗自欽佩,當即便欲帶他去見李自成。牛金星唯恐自己輕易相投被小瞧了,便找借口推辭了。


    李岩知其心思,心裏免不了小瞧,所以,直到這時才向李自成舉薦了他。


    牛金星竟然料到了,心裏暗恨李岩,躲於家裏又怕被官兵抓到,便妝扮了到李自成所部附近閑逛,希望能夠趕巧遇上李自成。


    也不知過了幾日,遠遠地見李自成率了一幹人出來,牛金星忙裝模作樣地迎了過來。


    眼瞅著就要撞上,李自成忙收攏了馬韁,待要側身讓過,李岩已奇道:“這不是牛先生嗎?”說著,翻身下了馬。


    牛金星佯作意外地道:“李公子這是要去哪裏?”


    李岩不知其作為,轉身指了指已跟著下了馬的李自成,道:“此乃我家闖王,正要去尋訪先生呢。”


    牛金星故意一愣,隨即下驢跪倒磕頭,嘴裏道:“小人區區一賤民,何勞闖王大駕?小人正要去投闖王。”


    李自成有心籠絡,上前扶起他道:“李公子說先生乃高人,自成哪敢怠慢?”


    牛金星不敢置信地迴頭看了看李岩,也不謙辭,從懷裏掏出一遝紙,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李自成。


    李自成伸手接過來看,竟是建政設官的建議!大喜,過來牽了他的手,道:“好,正合吾意,這事就勞煩先生費心了。”


    “這可是最有實權的事情。”盤算著,牛金星再次跪倒,道:“謝闖王信任。”


    “這個牛金星果然才學極高,又比李岩討人喜歡,不錯。”暗想著,李自成卻沒有再去扶他,隻淡淡地道:“不必多禮,先生且起來說話。”


    牛金星依言站了起來,忍不住想:“沒有虛禮情才近,哈哈,他這麽快就把咱當成了自己人。”


    想著,覺得該再說點什麽,卻見中軍匆匆過來,道:“啟稟闖王,羅汝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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