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連戰連捷,多爾袞的心裏早就樂開了花,這時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嶽托興衝衝地進來,趕巧見了,奇道:“睿親王因何失笑?”


    嶽托乃禮親王代善之子,屢立戰功,卻跌遭起伏,這次雖又意外地被封為揚武大將軍統率右翼軍,要想撼動多爾袞在皇太極心目中的地位還是很難。


    縱使如此,多爾袞也不想自己在他麵前露出真相,忙掩飾道:“看揚武大將軍一臉興奮,莫非又有啥好事了?”


    嶽托不知其心思,點了點頭,行至地圖前,指著道:“咱們全殲盧象升所部後不久,皇上親率大軍一舉攻占了義州。”


    多爾袞一愣,道:“由此便可以圍攻錦州,繼而奪取山海關,直搗明朝京師,難道皇上突然改了主意,要跟明朝決戰?”


    嶽托道:“我認為不是,而是皇上在為咱們著想。”


    多爾袞反問道:“為咱們著想?”


    嶽托道:“是啊,皇上雖然沒說,但他之所以取義州,造成圍攻錦州之勢,必是為了牽製明軍,給咱們減輕壓力。”


    多爾袞想想也是,不想輸給了他,道:“是啊,咱們第一階段的任務已經完成,下步就要依計劃克濟南,這畢竟是咱們第一次深入,未知因素太多,小心沒大錯嘛。”


    嶽托沒有接他的話,道:“皇上之計已經生效,據內線的情報,崇禎已快馬調洪承疇、孫傳庭來京,洪承疇任薊遼總督,孫傳庭統率各鎮援兵。”


    多爾袞笑道:“這是要趕著咱們抓緊去山東哪,既如此,咱們馬上啟程,沿運河直去山東。”


    嶽托道了聲“正該如此”,指著地圖,又道:“按照常理,要進濟南,必先克德州。咱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繞過德州,直克濟南。”


    多爾袞也正想這事,隻是遲遲拿不定主意,聞言,忙道:“快詳細說說。”


    嶽托道:“咱們大張旗鼓地去德州,給明軍造成我軍誌在必得德州的假象,待濟南的明軍赴德州,我率一路軍徑取濟南。”


    多爾袞道:“計策倒是好計策,隻是明軍怎麽會聽咱們的?”


    嶽托道:“我研究過楊嗣昌這個人,心思太重,隻要咱們把文章做足,他必會聽話。


    另外,山東巡撫顏繼祖雖還算有些見識,卻不比盧象升等敢於違抗上命,楊嗣昌一反複,其必疲憊不堪。


    我等乃十萬之眾,明總兵劉澤清、倪寵等必畏懼,雖奉命,逗留不進也是常事。


    綜上所說,隻要我等牢牢抓住機會,勝算應該不下於八分。”


    多爾袞由衷地道:“揚武大將軍不亞於諸葛再世,就依揚武大將軍之言。”


    迴到家裏,楊嗣昌不由自主地想:“皇上怎麽會如此平靜?不該呀。”


    苦思無果,轉而又想:“依皇上的秉性,越平靜越不是好事,虧得咱及早準備了一套說辭。沒辦法,為官者常常不由自主,建功固然重要,不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其實才最重要。”


    正想,陳新甲匆匆進來道:“山東巡撫顏繼祖快馬稟報,清軍突然揮師山東,圍了德州。”


    楊嗣昌一愣,問道:“皇上是啥意思?”


    陳新甲道:“據王公公講,皇上在沒日沒夜地看奏疏,說這事交由楊閣部來辦。”


    楊嗣昌“哦”了一聲,道:“清軍這次進來,一反常態,到底是啥意思?”


    陳新甲道:“無論什麽意思,德州都不能再丟了。”


    楊嗣昌道:“我猜測,清軍的目標應該是濟南,而不是德州。”


    陳新甲道:“當然,但是德州是濟南的屏障,德州一旦丟了,濟南危矣。”


    楊嗣昌道:“那就命山東巡撫顏繼祖全力防守德州,不讓清兵越德州半步。”


    顏繼祖聞命,大驚,令快馬傳訊:“清軍的目標既然是濟南,還是堅守濟南為宜。另據探馬稟報,清兵有悄悄靠近濟南的跡象。”


    楊嗣昌正研究如何脫責,聞報,即道:“既如此,你部即迴守濟南。”


    此時,顏繼祖已行至半途,無奈隻得迴轉。剛迴到濟南,因為清兵猛攻德州,楊嗣昌的命令又到了:“德州有失,濟南危矣,與其在濟南與敵決戰,倒不如把戰場選在德州。”


    顏繼祖無奈,隻得再返德州,同時,命快馬傳訊:“繼祖誓守德州,但濟南因此就空虛了,萬一有敵來犯,必失,望速督總兵劉澤清、倪寵等快進,一部協防德州,一部加強濟南防守。”


    “哼,我楊嗣昌還用得著你顏繼祖教我用兵?”楊嗣昌閱罷,暗想著,懶得再搭理。


    多爾袞、嶽托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但戰場上的態勢,卻正在朝著嶽托所預想的那樣發展。


    事實上,多爾袞猛攻德州,不過是在為嶽托悄悄逼近濟南打掩護。顏繼祖再出濟南時,嶽托已抵達濟南。或者說,嶽托是親眼看著顏繼祖出的濟南。


    嶽托並不急,直到顏繼祖行至無法迴援的路程,才率部驟然而出,輕下濟南,俘獲明德王朱由樞。


    嶽托大喜,未及說話,突然迎麵而倒,軍醫忙過來珍視,竟是患了天花!不久即死了。


    聞知濟南已被攻克,多爾袞即依計劃從德州抽身趕往濟南。到得濟南,已是二十日後,見軍中遍是縞衣,一驚,問道:“怎麽迴事?”


    中軍忙過來一五一十地說了。


    “天花?不就是天上的花嗎?看來,是上天要讓咱獨得這份兒功勞。既然是上天的意思,軍中就不該有縞衣。”


    暗想著,多爾袞嘴上道:“揚武大將軍不幸逝世,本該著縞衣,但是,我等現在明朝腹地,四處強敵環視,萬一消息被敵人偵知,豈不自招危險?還是撤了吧。”


    諸將不敢違命,隻得依言撤了。


    多爾袞見諸將並無不服之意,又想:“這功勞如果由兩人分享,應該還不夠,如今讓咱獨得了,還是不生意外為好。”


    想著,正色地道:“進入山東以來,我軍又連克三十餘城,連同京畿那一階段,攻克城池七十餘座,俘獲人口四十六萬,財物及牲畜無數,圓滿實現了既定目標,本王決定,即日凱旋。”


    諸將聞言,齊聲歡唿。


    歡唿畢,多爾袞又道:“凱旋時,一定要汲取阿濟格的教訓,小心謹慎,以免徒遭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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