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當官需要機遇,啥叫機遇?不過就是遇到一個賞識自己,自己也賞識的上司。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才叫機遇吧。”


    領旨出了宮,楊嗣昌忍不住暗想著。


    見他隻顧低頭想事,貼身家奴稍頓了頓,還是上前道:“啟稟老爺,府裏已安排妥當,隻是來了不少人,還請老爺定奪。”


    每逢履職,必要有不少人上門。這些人多沒有多少正事,不過來套套交情。楊嗣昌一向懶得搭理,所以命家奴盯緊了,及時報告,自己則視情接待。


    今日,楊嗣昌實在累了,道:“咱們走後門吧,再等一會兒,就告訴他們說我還沒有迴來,讓他們先散了,待有機會再聚。”


    貼身家奴聞言,轉身就走,楊嗣昌卻又道:“禮部侍郎姚明恭來了沒有?”


    姚明恭,字玄卿,號昆鬥,蘄水縣(今湖北浠水縣)巴河人,乃楊嗣昌密友。因其宅心仁厚,逢有事情,楊嗣昌總喜歡與之商量。


    貼身家奴自是知道,忙道:“早就來了,已進了老爺的書房。”


    楊嗣昌點了點,轉身從後門直奔書房。


    禮部侍郎姚明恭正在翻看他案幾上的書,見他迴來,也不客套,問道:“皇上允了嗎?”


    楊嗣昌道:“皇上說,朕就依愛卿之言,增兵十二萬,增加剿餉和練餉,其他的由愛卿酌辦。”


    姚明恭歎了口氣,道:“皇上不比前些年了,老練了,他知道其中的難,所以他在推脫責任。”


    楊嗣昌道:“無論怎樣,他終究還是同意了,人哪,這一輩子求個啥,不就是實現自己的夙願嗎?”


    姚明恭善意道:“可風險實在太大,如有萬一,足以擊垮你。”


    楊嗣昌道:“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可以置身事外,如有萬一,他也可以周旋。再說了,為了自己的夙願,嗣昌甘願冒險。”


    姚明恭還欲再說,楊嗣昌已又道:“不說風險了,說說咱們該咋辦吧。”


    姚明恭道:“你說的沒錯,要徹底解決目前的困局,必須綜合施策。也就是說,這幾件事必須同步進行。”


    楊嗣昌道:“是啊,我想過了,可分為和談跟剿寇兩條線同時進行,和談即便不成,隻要談起來,至少也可以為剿寇爭取時間。


    而剿寇越徹底,也越能為和談贏得資本。待剿寇大獲成功,迴過頭來,再跟清朝較量,也就輕鬆了。


    現在的問題是人,沒有人去做事,所有的豈不都是空談?你幫我好好參謀參謀,我去哪裏找人?”


    姚明恭道:“明恭認為,應該不是兩條線,而是三條線,楊公恰恰忽視了最艱苦的那一條線。”


    說著,見楊嗣昌不解,又道:“朝臣這一條線啊,他們肯定不會同意議和,而且會激烈地反對,楊公須得提早做好準備。”


    楊嗣昌一愣,旋即道:“是啊,恐怕皇上顧慮的也正是這個。”


    姚明恭點了點頭,接著道:“至於人,明恭倒是想到了幾個,不過還得楊公自個斟酌。”


    楊嗣昌道:“皇上雖已重開恩科,但朝廷現在最缺的還是可用之人,明恭不妨說來聽聽。”


    姚明恭道:“議和這條線,可命遼東巡撫方一藻去辦,但須得爭得一個人的支持。”


    楊嗣昌忙問道:“誰?”


    姚明恭道:“高起潛。這個人雖說隻是一個太監,也沒有多少能耐,卻深受皇上青睞。非常時期哪,用人就得用非常手段。”


    說著,顯然怕楊嗣昌不信,接著道:“皇上重又啟用內監軍後,高起潛即跟太監陳大全、閻思印、謝文舉、孫茂霖等為內中軍,後因他們侵吞克扣軍用物資又懼敵怯戰,遭諸將反對,被撤迴,獨高起潛仍被留在軍隊。


    去年,皇上再次派遣太監李國輔、許進忠等分守紫荊、倒馬各關,孫惟武、劉元斌防守馬水河。高起潛雖隻知割死人的頭冒認功勞,皇上給他的賞金和賞功牌,比兵部尚書張鳳翼的還多。


    今年,高起潛到各部隊檢閱,命令監司以下的人員對他都要行軍禮。永平道劉景耀、關內道楊於國上疏爭辯,都被革職。


    由此,不難看出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有了他的支持,至少能夠減少楊公的壓力。”


    說完,見楊嗣昌沉思著點頭,又道:“剿匪戰場,西北方麵的洪承疇和孫傳庭,都是狠角色,絕對不能換。


    東南方向的王家楨卻是個庸才,他居然撤了盧象升設的網,讓流寇重又逃了出來,要不是孫傳庭,幾欲釀成大禍。


    不過,王家楨倒也忠心,出現失誤後,他沒有諉過,而是積極派兵布陣,剿滅了楊四等部。必是因為過於投入,竟致家丁生亂,放火少了開封西門。


    怎麽說呢?王家楨就是塊做檁條的料,非要讓他做大梁,他指定做不好,適逢河南巡撫陳必謙罷職,不妨讓他專任河南巡撫。河南也是主戰場,他必無話。”


    楊嗣昌道:“這一點兒,我也想到了,但是,我現在無人可用啊。”


    姚明恭笑道:“有兩個人,一個叫做陳新甲,一個叫做熊文燦,楊公以為若何?”


    楊嗣昌喜道:“不錯,熊文燦乃四川省瀘州市瀘縣雲錦鎮人,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進士,授黃州推官,曆禮部主事、郎中,山東左參政、山西按察使、山東右布政使,兵部侍郎。


    今年四月,熊文燦任兵部尚書兼右副都禦巡撫福建,海盜鄭芝龍由廈門攻銅山,文燦招撫芝龍並任命其為海防遊擊征討海賊李魁奇、劉香成功,徹底平定了東南沿海的海盜。


    陳新甲乃四川省重慶府長壽縣人(今四川省重慶市長壽區),萬曆三十六年舉人,任定州(今河北定州)知州。


    憑才幹出名累升,經曆過大淩河之戰,期間雖有起伏,至1634年擢右僉都禦史,接替焦源清巡撫宣府。


    因為軍備長期鬆弛,新甲上任後親自到邊防牆堡去視察,走過前人足跡沒到過的地方,全麵掌握了兵馬傷亡、城堡倒塌及弓箭等兵器的損壞情況,並幾經上書加以整頓,邊防因此有了保障。


    其時,嗣昌擔任總督,跟陳新甲一起共事,由此見識了他的才幹。可惜他母親於去年五月去世,他辭職迴家守喪。”


    姚明恭道:“這有啥可惜的?皇上能夠向你奪情,難道就不能向他奪情?”


    楊嗣昌道:“所言甚是,陳新甲入兵部協助嗣昌,熊文燦代王家楨主持五省軍務,高起潛、遼東巡撫方一藻主持和談,嗣昌這就去寫奏疏。”


    姚明恭道:“楊公不要高興的太早,其他人當能依命而行,獨這熊文燦恐生枝節,還有,和談的事兒就不要再往上寫了。”


    楊嗣昌想了想道:“依明恭所言,但俺楊嗣昌就賴上這個熊文燦了,他不想就任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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