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家楨辦理完交割,盧象升率部馬不停蹄徑奔京師。


    這一日,到得京師,但見城破房毀,遍地哀鳴,卻不見了清兵的蹤影,正自納悶,中軍來報:“啟稟大帥,清兵已於昨日北撤,請大帥定奪。”


    盧象升道:“清兵擄掠無數,其行必慢,我等且追上去掩殺,以雪心中之恨。”


    說著,已驅馬先行。


    盧象升的坐騎,乃名馬五明驥。一次被敵軍追殺,五明驥居然一躍而過了足有數丈寬的沙河,由此不難見其腳力之健之速。


    盧象升還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特殊部隊,專門用來劫營和奇襲。鄖陽的成功合圍、洛陽的以數千騎兵擊潰義軍百裏聯營、滁州以三千關寧鐵騎踐踏義軍數十萬大軍,靠的都是長途奔襲。


    清兵滿載而歸,又無明軍追趕,免不了得意洋洋,雖有阿濟格速撤的嚴令,卻還是有四千餘人落在了後麵。


    盧象升率部追過來時,他們已近邊境,正安心地休息,盧象升命從父盧國雲、盧國焄、盧國紘率部繞至前麵堵住清兵退路,自己則率部徑直衝殺了過去。


    清兵猝不及防,登時大亂,盧象升及所部毫不容情,一通衝殺,除少數逃跑外,餘者悉數被殲。


    盧象升感歎道:“京師勤王,總算沒有白來。”


    諸將紛紛道:“是啊,可是,接下來咱們該去哪裏?”


    盧象升道:“哪裏也不去,邊休整邊等聖旨。”


    諸將也累了,聞言,忙著去安排。


    沒幾日,聖旨就到了,提拔盧象升為兵部左侍郎,總督宣府、大同、山西的軍事。


    接罷聖旨,盧象升沒有絲毫怠慢,立即開始履職視事。


    諸將不以為然地道:“東北關外的大淩河雖已經失守,但鬆山錦州仍在,山海關防線經了楊嗣昌的整飭也很牢固,宣府、大同一帶形同虛設。


    而流寇雖已得到遏製,但仍在四處作亂,尤其是那個王家楨,居然讓大帥的努力功敗垂成,雖有孫傳庭抓了髙迎祥,賊勢卻還沒減。


    當此時,皇上讓大帥居於此等之地,雖說升了官,豈不有大材小用之嫌?”


    盧象升正色地道:“何為大材?大材顯然不能單看建功多少,而是要看其把握大勢和履行崗位的能力,僅能把握大勢而不能履職,或者僅能履職而不能把握大勢,都不能算作大材。


    通俗了講,就是要無論在什麽崗位上,都能找出並解決影響大局的關鍵問題。


    我想過了,目今的宣大總督雖形同虛設,卻也不是無事可做。做啥呢?大興屯田。大家都是軍人,都知道糧餉的作用。現在最缺的是什麽?就是糧餉。


    若是所有無戰事的地方,都能跟孫傳庭那樣,豈不要多出無數的秦軍?真到了那個時候,流寇也好,清兵也罷,哪個又敢對我大明朝虎視眈眈?”


    諸將無語。


    盧象升道:“都別愣著了,跟我去看看吧,記住了,為官為帥者要想建功,最終可靠的不是威嚴,而是身體力行。”


    事實也是,由於盧象升和各級將官身體力行,原就多為兄弟鄰裏的天雄軍竟能上下一齊用命,穀熟以後,不僅實現了自給自足,還每畝收成一鍾,儲存了二十多萬石穀米。


    崇禎聞報,大喜,命九邊各地都要學習宣府、大同。


    因此,趕過來學習的絡繹不絕。


    盧象升認為,這種學習最容易造成浪費,命把自己的做法編印成冊,刊發各地。


    正忙著,中軍匆匆進來道:“啟稟大帥,黃道周先生來了。”


    黃道周,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又字螭若、螭平,號石齋,福建漳州府漳浦縣(今福建省東山縣銅陵鎮)人,祖籍福建莆田,其曾祖從莆田遷徙至漳州。


    其年複官,遷左諭德,擢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讀學士,充經筵日講官。


    “黃道周最是剛直不阿,從不跟自己不喜的人交往,咱與之素無交往,他居然來找咱,會是什麽事呢?”


    盧象升一愣,猜測著,已道:“快快有請。”


    說著,又覺不妥,親自迎了出來。


    黃道周也不客套,隨之進了屋,即道:“聞得象升素有大誌,不知肯為國留才否?”


    盧象升道:“多事之秋,皇上雖已重開恩科,但朝廷仍然人才匱乏,若有人才可留,象升雖九死又何足道哉?”


    黃道周點了點頭,道:“戶部尚書侯恂、刑部尚書鄭三俊,不知象升認為是否能算得上人才?”


    盧象升莊重地道:“這兩個乃國之重臣,黃大人緣何有此一說?”


    黃道周歎了氣道:“兵部尚書侯恂為閣臣薛國觀、溫體仁所嫉妒,唆使給事中宋之普奏劾侯恂糜餉誤國而削職下獄,刑部尚書鄭三俊認為,工部錢局有盜穴其垣,命按主者罪,三俊亦擬輕典。


    薛國觀秉溫體仁之意,以刑部尚書鄭三俊與侯恂皆東林,有師生之誼,徇私枉法而袒護侯恂之罪名上奏皇上,皇上大怒,將鄭三俊罷官。


    恰應天府丞徐石麒在京,上疏力救,忤旨切責。帝禦經筵,講官黃景昉稱三俊至清,又偕道周各疏救。帝不納,切責三俊欺罔。以無贓私,令出獄候訊。


    因這事兒涉及當朝權貴,除此之外,再沒人敢言,不知象升敢救否?”


    盧象升道:“此乃為國留才之舉,焉有敢與不敢之說,隻不知象升說話能否作數?”


    黃道周道:“天下之事,都有定數,往往盡力為之。象升若是敢為之,隻管上疏保奏,成與不成,皆為定數。”


    盧象升聞言,不再說話,徑直去寫了奏疏,快馬上報。


    崇禎閱罷奏疏,道:“象升乃忠直之人,其言必可信,乃許配贖。”


    盧象升聞知,忍不住自語道:“皇上何等恩寵,讓象升何以為報?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自語著,見諸將紛紛進了門,記起自己約了他們研究當前形勢,忙招唿他們坐了。


    這是盧象升的習慣,隻要沒有戰事,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召集諸將共同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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