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勤政殿,出了一身冷汗的嫃環,在自己宮裏找?堇西聊了半天,思考到底是誰出賣了牠。


    勉強推測出一個解釋後,嫃環歎了口氣:“幸好皇上信我。”


    “是啊,無論如何,皇上相信小主才是最重要的。”?堇西歎息道。


    狌兒苦也,其身不由己,百年苦樂皆由她人,生死禍福,倚仗妻主;故而妻主之信愛,乃狌者生存之首要條件。


    皇後宮中。


    牠的掌事大宮男剪頭叔叔走了進來:“爹爹,虜俾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給各宮例菜減半了。”


    皇後握著書卷,麵無表情:“皇上吩咐節儉,本宮自當作出表率。哦,畫君和奇君位分高,牠們也都要和本宮一樣,各宮才會心服口服的。”


    剪頭和牠對視一眼,露出了蛤蟆心腸的笑容:“爹爹英明。”


    皇後滿眼刁滑:“不是本宮英明。例菜減半這種好主意,是妽貴人在皇上麵前提的。這份功勞,本宮可不能搶了牠的。”


    牠挖坑呢,這下,畫君和奇君都會恨上提議例菜減半的妽寐莊了。


    剪頭繼續露出蛤蟆心腸的笑容。


    畫君宮中。


    薑燦爛坐在寬敞的椅子裏,正用絹帕不斷擦汗擦油——狌者因激素之故,極易出油,油脂濡席沾裳,不出月餘即染為黃也。


    天氣炎熱,出油溢重,因此牠必須時時刻刻注意擦油,以免皇上冷不防到來時,牠過多的油脂會惹她厭棄。


    牠擦油時,必須仔細注意著,不能一不小心把臉上精心化的粧給抹花了,如此牠更是煩躁不已,精致的眉眼間壓著沉沉怒火。伺候牠的宮人都越發小心翼翼,生怕牠這股火氣撒到自己頭上。


    牠身邊的宮男已經油光滿麵了,但也不敢擦擦,仍專注地為牠搖扇子扇風納涼。


    牠的掌事大宮男鬆枝也知道牠心情不好,牠從門外端著一盤看著就讓人沒食欲的棕色不明物體進來,步子都不敢邁大,放下了才怯生生地說:“爹爹,虜俾給您拿來禦膳房的點心了。”


    薑燦爛瞥了一眼,開口就給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貢獻名場麵:“怎麽連本宮喜歡的蟹粉酥都沒有啊?”


    牠忽而像個小狌者一樣往地上一躺,開始滿地撒潑打滾:“我要吃蟹粉酥!我要吃蟹粉酥!”


    鬆枝與牠同仇敵愾:“禦膳房的人說,皇後下旨節儉,蟹粉價貴,說以後都不許做這樣貴的點心了。”


    薑燦爛這才停止撒潑,坐迴椅子上開始丟手絹:“皇後就是小氣!宮裏才幾個人,能有多大花銷?”


    “爹爹息怒,行宮不比宮裏東西齊全。”牠的意思是迴宮後就好了。


    薑燦爛卻是無法息怒,越說越氣:“午膳晚膳全是素菜,什麽醋黃瓜、涼拌金針,恨不得讓郎君全做了尼叔去,不見葷腥算了!”


    尼叔說的是出家禮佛的狌者。


    出家禮佛的人,女子稱作和尚,這個詞來源於梵文upādhyāya,意思是“有學問之士”;在天竺,和尚被稱作“師長”,是對有修為僧人的尊稱;到了炎黃國,便譯為和尚——和為三界,尚為高尚,表示她們是承受人間苦難和反對殺戮的高尚之人。


    而出家禮佛的狌者,稱作比丘尼,也是來自梵文bhikssuni一詞,指的是已受足戒的男性,對牠們的蔑稱則是尼叔,也有直接稱作叔子的。


    薑燦爛一把從宮男手中搶過扇子,給自己瘋狂扇風,氣得沒胃口吃東西。


    不僅如此,牠還懷疑皇後老讓禦膳房送涼拌金針來,是為了嘲諷牠。


    但是牠沒有證據。


    “虜俾聽說,皇後宮裏也是這樣的。都是那個妽貴人的主意,牠勸了皇上要裁減例菜呢。”鬆枝找到了最好捏的軟柿子,立刻祭上來要給薑燦爛捏。


    薑燦爛氣得渾身直顫,渾圓的喉結上下滾動,紅潤的嘴唇緩緩勾起一抹冷笑:“還沒協理六宮呢,就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鬆枝。”牠要放大招了,“拿些銀票去,各宮都吃得苦,給那些宮男侍衛們,補貼點油水。”


    鬆枝領命去了。


    被薑燦爛記恨的妽寐莊這會正在喝胡辣湯。那麽辣的一碗湯,牠三口兩口就喝掉了。牠放下碗,抹了抹滿頭的汗:“這胡辣湯真好喝,環兒,你也嚐嚐。”


    嫃環搖著扇子笑道:“哥哥忘了,我是吃不得辣的。”


    “我是忘了。那弟弟的這份,我也一並喝了吧。”妽寐莊說著又要喝。


    “小主,您昨兒睡前已經喝了四五碗了,仔細辣的傷胃。”牠的陪家侍男采桃忙勸牠。


    妽寐莊笑道:“都說辣兒酸男,我若想助皇上生個兒子,就得多吃點辣的,才能一舉得女呢。”


    說著又開喝了。


    嫃環看著那紅豔豔的辣湯,心裏都發怵:“這胡辣湯誰做的,這麽好喝?”


    “是蘆葦,行宮裏的小宮男,前些日子撥來伺候小主的。”采桃說。


    “對了,舞陽公子下個月十九滿周歲,皇上囑咐皇後,要熱熱鬧鬧地辦一場周歲宴。”妽寐莊說。牠的嘴唇被辣得火紅,顯出幾分邪豔來。


    “皇上舐犢情深,難免多見曹貴人幾次。畫君的事沒有牽連到牠,牠反而更得意了。”嫃環心裏厭惡曹默,酸氣蓬勃地說。


    “是啊,前兒的事我也聽說了,這個人幾句話就能挑唆皇帝疑心你,不可小覷。”妽寐莊感慨,“皇上雖然寵愛咱們,可是沒有子嗣,終究是不穩固。你且看畫君,雖然縱橫六宮,可沒有子嗣傍身,手上的權力說沒就沒了。身為郎君,必須得想法子輔佐皇上懷孕生子才成。”


    然而皇帝並非來者不拒——早在上古時期,開創草藥學的神農、後來的神醫嬅(huà)嫷(tuo)、扁鵲等名醫,都陸續提出一個理論:狌者通常需要在女子枕榻上侍奉後,身體發育調整至最健康之態,才最適合輔佐女人懷孕。


    如果夫郎尚未進入這等狀態,那麽妻主每次寵幸牠之前,都必須讓牠喝下避子湯。


    當然她們更普遍的做法是隻在床笫之上娛樂,而不用牠們進行生殖行為,以免懷上不夠健壯的孩子。


    關於狌者是否適合輔佐女人懷孕,主要看太醫把脈的結果,若是牠們的脈象流利順暢,便是進入適配期了。


    處於這種狀態的男子,被稱作適配夫。


    各宮郎君都絞盡腦汁,服用各種藥物偏方,想讓自己盡快成為適配夫。不過,天意難測,能不能成為適配夫,也是不好說的。


    嫃環見妽寐莊失落,寬慰道:“哥哥和牠們不一樣。”


    妽寐莊歎息:“是不一樣。皇上再怎麽不待見奇君,為了三皇子,也得時常和牠見見麵。曹貴人和辛常在雖說是男兒,可也是皇上親生,一樣疼愛。隻要記掛孩子,多少要考慮父親。否則皇上過了一時的興致,總會拋到一邊的。”


    嫃環來到牠身旁,放輕了聲音:“仔細算來,哥哥服侍皇上,也快有一年了。怎麽還未有好消息呢?”


    牠說著,拿團扇點了點妽寐莊。


    太醫來日常請平安脈的時候,也未發現牠脈象有變化,是還未進入適配期,不能輔佐皇上懷孕,那麽牠的避子湯也就不能斷:藥不能停。


    妽寐莊羞澀又無奈地歎氣:“皇上一個月才來後宮幾次啊。如今我幫著皇後爹爹料理瑣事,越發顧不得了。說到底也是我福薄吧。”


    嫃環連連搖頭:“哥哥還年輕,那位畫君如此盛寵,不也始終不能適配?哥哥放心吧,咱們日後必會兒孫滿堂、承歡膝下。”


    妽寐莊壓低聲音同嫃環商量:“雖說子嗣之事仰仗天意,可是,謀事在人,事在人為。”


    原來,牠已經急得想要用藥物強迫自己快速進入適配期了。


    雖然這種事不大科學,但是自小養在深閨裏、懵懂無知不諳世事的小狌兒哪裏懂得這些?無知的少男啊,為了快點適配,已經頭腦發熱、什麽也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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