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這天是星期一,周末狂歡過後,痛苦的一個星期又將開始。


    可劉世雨早晨睡得不踏實,工程勘探處到河口林業站有三十公裏左右。


    還得卸下生活物資,同時還要在車上安裝精密儀器。


    勘探工作路途遙遠,到水木雪蓮標注隧洞口又得一小時,留給勘探工作時間並不多。


    劉世雨六點就起了床。


    一個黃色盤子掛在勘探工程處東北角的天空中,山裏射進斜斜的太陽,照在宿舍窗戶上。


    劉世雨站在大柳樹下的越野車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他發動越野車,在做出發前的維護,越野車在路上拋錨了,荒山野外的,要出大問題的。


    他鑽到車底下,檢查越野車變速箱的螺栓。


    “黎平,準備好了嗎?我們的車來了。”


    又一輛越野車駛進了勘探處,從車上下來南山處長,夏潤雨副處長,資料員王玉霞,工程師趙叔。


    “你們怎麽才來?”


    “可可湖,水木雪蓮隧洞入口。還有三十公裏的路程,山路不好走,還要在天黑後返迴來。”


    司機小趙拉著臉,一臉的不高興,晚上和媳婦親熱的過了頭,五點起床上路,所以就遲到了。


    夏潤雨紅了臉,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要讓周日下午趕迴來,有點不近人情。


    王玉霞就是詭秘的笑,人人上班遲到,法不責眾。


    劉世雨捅捅李黎平胳膊,“幫我推推車,我看越野車刹車係統,靈不靈。”


    劉世雨打開越野車車門,李黎平跑過來氣哼哼,的坐在副駕駛上。


    “你坐後麵越野車上,相互有個照應。”


    李黎平氣唿唿的下了車,“媽的,現在讓我照應,他們怎麽早不來。”


    後麵一輛越野車坐著副處長夏潤雨,資料員王玉霞,勘察隊李黎平。


    車輛駛出勘探工程處,進入小平羌溝,漫山的鞭麻花怒放著,大片大片的金黃色花朵串聯在一起。


    越野車與勘探處漸行漸遠,金黃色的鞭麻花在風中搖曳,漸漸消失在勘探隊的視野中。


    一路上穿越灌木林帶,駛向河口森林站。


    陳富海在河口站等待。


    “這個傻子,站在這裏幹什麽?”


    陳富海上了車?高興地問,“見到女朋友了。”


    “那個了。”


    “恩,就是。”


    “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我的公雞味道怎麽樣?”


    “你的二隻大公雞,她爸舍不得吃,養在陽台上,當公雞模特呢?”


    陳富海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


    劉世雨疑惑的望著陳富海。


    “沒有聽說哪個人把大公雞貢養在陽台上,當公雞模特隊。”


    “你可不能嘲笑我未來的嶽父,他是一個大畫家,和別人不一樣,這次勘探完成,我就選擇結婚日期。到時候你當伴郎。”


    “兩隻公雞舍不得吃,當做模特。”


    “哎,戰友,你讓他放心吃大公雞,我這裏公雞多得是,隻要把他女兒嫁給我戰友,公雞隨便讓他挑。”


    “你是窮大方,在部隊上前線最後一次老鄉喝酒,你陳富海都沒有去,說你站哨,離不開。”


    “你給了我二元錢,老鄉聚會也有你的份。”


    “那時候我真窮,我身上隻有兩元錢,媽媽有病,津貼又寄給了媽媽,司務長又不借錢,我總不能白吃你們的,臨戰死了還欠你們的情。”


    “哎,後來,我家裏來信說,又寄了五十元錢,那五十元錢是誰寄的?”


    你啊,真把我當成活菩薩了,那個時候誰都沒有錢。隻有八元津貼。”


    “是金忠寄的,他是孤兒,花費少,我填的匯單,他掏的錢。”


    “媽的,老子這輩子不欠人情,看來不欠人情還不行。”


    “金鍾在什麽地方?”


    “他在金城市殯儀館。”


    “好了好了,不提當兵的事情,我們先小人,後君子。”


    “今天到你家一件事就是算賬,你可說多點,不要為了戰友情張不開嘴,我也是為公家工作的,到時你偷偷罵我,我可不饒你。”


    “我罵過你嗎?隻有你罵我,你們怎麽才來,養了一群懶漢。”


    “車上那兩個女孩挺漂亮的,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韭花是個利索女人,飯水已開,行麵拉條子,韭花揪著麵條。


    副處長夏潤雨急匆匆的看了看表,時間過得飛快。


    “幾點了?”


    “中午十一點。”


    “吃了飯在上路。”韭花是個熱情人。


    劉世雨他們怎麽還不來?夏潤雨疑惑的問。


    “皮客車速度慢。”


    劉世雨提著清油,陳富海背著一袋子麵粉,進了屋。


    “別囉嗦了,陳富海,當著大家的麵,把賬算清,我給你錢。”


    “你這麽著急幹什麽?你又跑不了,吃了飯再算賬。”


    “韭花,勘探隊吃了我們多少清油?”陳富海指向了他的妻子韭花。


    “一口袋麵快見底了,清油一壇子還多著呢?其他都是山上采集的,不算錢?”韭花一邊揪著麵片,一邊迴應著劉世雨。


    “你說個錢數,過兩天我們不到可可湖,水木雪蓮一號隧洞。”


    “要到冷龍嶺南坡,不從你這裏過了。勘探隊走南路近。”


    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走,裝卸勘探工具。”


    劉世雨又從庫房裏搬出犛牛帳篷、鐵鍁、洋鎬……


    劉世雨把鋼繩、小枕木……往車上搬。


    “吃飯。”屋裏的韭花大聲喊叫。


    劉世玉進了屋,笑嗬嗬的說:“親兄弟,明算賬,你不能占勘探隊的便宜,勘探隊也不能讓你吃虧。”


    “先吃飯,先吃飯。”


    韭花端了一碗揪片子放在桌子上,心想公家的人就是懶漢,現在快十二點了,還沒有上路。


    “不走路,不知道山裏的路有多難走,六月的雪化了,到處都是淤泥。”


    “天黑了就寸步難行,陷在爛泥裏。”


    “要麽今天不要上雪山?”


    “一個女人家,囉嗦什麽?”


    “快吃。快吃。”


    “今天我們要到冷龍嶺南坡。”


    “夏處長我們在北坡,隻定了隧洞入口,具體隧洞的走向我們還沒有標注,況且地質構造複雜···”李黎平趕緊插話。


    夏潤雨副處長以不容置疑的口誤說:“勘探南坡出口隧洞,那是上麵的意圖,服從上級安排,我也沒有辦法,隧洞入口已經定位,隻要把隧洞出口定位,我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劉世雨沒有反駁,工作的事情,作為下屬隻有執行和服從。


    “你們到冷龍嶺南坡,折返迴去那條路平坦,距離又近。”


    “現在是六月,雪山的冰化了,草原上到處都是河。”


    “還是從這條路走,往小平羌溝插過去,到硫磺溝,翻過界山三公裏就到了冷龍嶺南坡,那個路難走,車是不會陷進去。”


    夏潤雨柔聲說:“世雨,我們走那條路?”


    她感覺到劉世雨、李黎平內心深處不相信她,隻是服從權威。


    自從他當了副處長後,和劉世雨拉開了距離,有了隔膜。


    但她內心喜歡劉世雨,“是誰的男朋友,又不一定,山裏的野兔,人人有追逐的權利。”


    自從她成為劉世雨的上司,在他麵前有點拘謹,奪人所愛是人所不齒的,但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是地上的野兔子,隻要是個獵人都能捕,現在成了上下級關係,反而有點拘謹了。


    上天給了親近的機會,兩顆心的距離卻很遙遠,無法拉近,不知從何說。


    工作的壓力讓她情感,如地下的火山,被岩石裹挾著平靜的草原。


    但祁連山是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地質構造激烈碰撞的隆起。


    火山熾熱的岩漿在岩石下翻滾著,衝撞著,侵蝕著。


    夏潤雨就像岩石層裏,裹挾的火山,在底下波瀾暗湧,表麵寧靜下的滾燙岩漿。


    夏潤雨不敢對劉世雨下命令。


    “世雨,我們走那條路。”


    “夏處長你說走那條路?”劉世雨把這個難題拋給夏潤雨。


    夏潤雨眼神帶著幽怨,又夾雜一絲埋怨,還有一絲失落,更有一層向往。


    她向往和劉世雨在一起,她心裏踏實,她還有一點依戀,她想說,又不敢說。


    職場就是陷阱,況且劉世雨也有女朋友,劉世雨是草地上跑的野兔子,畢竟有獵物跟蹤,向誰傾訴呢?


    我要愛了,但我的愛在哪裏?


    夏潤雨是領導,這個世界沒有輕輕鬆鬆的工作,她必須做出決斷。


    “我們從小平羌溝插過去,到硫磺溝,翻過界山,三公裏就到冷龍嶺南坡。”


    “現在已是中午十二點了,到冷龍嶺南坡天黑以前迴不來。”


    “我們盡量加快勘探速度,現在是六月,白天長,晚上九點才天黑。”


    “九點從硫磺溝出,下了小平羌溝我們就不害怕了。”


    劉世有有自知之明,他沒有反駁。


    “現在是夏天,冷龍嶺雪山融化的水多,在硫磺溝當心發洪水。”


    陳富海久居草原,知曉雪山路況,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戰友劉世雨。


    “你去巡你的山,看你的林。”


    “哎,過兩天和你算賬,你那兩隻大公雞算是送我的。”


    “去球吧,你一天就惦記著兩隻大公雞。”


    時間一天也不能耽擱,劉世雨打開越野車駕駛門,隻聽到身後有人說,“世雨,你駕駛前麵的車。”


    “我知道,夏處長。”


    司機小趙有點不高興,前麵的越野車,是以前局長的專車,雖說他是臨時工但,董局長也是他的表舅。


    一個丫頭片子,不懂人情世故,什麽夏副處長,要是在局裏,老子都不正眼瞧你。


    現在升天了,司機小趙有一絲莫名的嫉妒,他心裏有氣,可是又不得不服從。


    他隻得把越野車油門轟得嗚嗚響,以示抗議。


    夏潤雨拉開副駕駛門,羞澀的臉微微一紅,眼眸如融化的雪水般靈動,秀氣。


    她眉毛輕輕一動,看了劉世玉一眼,一隻腳邁進駕駛室。


    “夏處長,你應該坐那輛越野車。”


    夏處長羞紅了臉,坐哪一輛車還不是一樣嗎。


    “你是處長,在前麵帶路。”


    夏潤雨下了車,李黎平又上了車。


    “冷龍嶺雪山路難走,趙叔歲數大了,越野車上兩個女孩,放心嗎?”


    “這是她們的工作,不能怪我,我隻是一名夥食管理員。”


    劉世雨我給你說個故事:“一個士兵身上長了一個膿瘡,三軍統帥的吳起親自用嘴為他吸吮膿血,吳起手下的士兵都感動,唯有那個士兵的媽媽,得知這個消息哭了。”


    “你知道為什麽哭嗎?”


    “世雨,我告訴你,那是局裏有些領導好大喜功,現在是六月雪水讓硫磺溝都變成河了,還要到北坡測量隧洞,無意於羊入狼口,洪水阻斷我們的路途。”


    “這是工作。”劉世雨微微對李黎平一笑。


    李黎平氣鼓鼓的跑到三菱越野車上,拉開了車門,前座是夏潤雨,後座王玉霞、他在一旁坐著,扭過頭。


    江鈴皮卡車隻有劉世雨一個人。


    這時陳富海追上來。


    “山上,有狼。”


    “我的三隻羊,被狼咬死了。”


    “你不是有大黃狗看家護院嗎?”


    “那頭羊被狼撕扯得麵目全非,還被掏心掏肺。”


    陳富海頓時冷汗直冒,這絕對不是人幹的,所以追上了劉世雨。


    “你別嚇唬人。荒山野嶺聽說有狼,女孩嚇都嚇死了,別說工作了,不要說得那麽危言聳聽。”


    “草原“人狼之戰”早已過去二十年,狼群幾乎都被消滅光了,即使有漏網之魚,也絕對不敢出現在河口森林保護站。


    可我的羊群,被狼咬死三隻。


    “你說怎麽放狼。”


    “遇到狼,點篝火,拿一個大棒子。”


    韭花看到過,兩隻灰撲撲的狼竄進羊圈。


    “韭花就把大黑狗放開,那確實是早已消失在河口保護站的野狼。”


    “野狼弓起身子,毛發聳立,一雙雙眼睛在黑夜裏冒著兇光。”


    “韭花是女人不怕狼,難怪我一個大男人,怕小小的野狼。”


    “再說野狼在河口保護站重現,不也是你陳富海護林的功勞。”


    “代表著森林有效恢複,應該尋求更平衡的共處方式。”


    “隻要野狼不傷人,在草原上有幾個野狼無所謂,我們有六個人,野狼傷害不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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