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野外勘探不是旅遊觀光,走的都是人跡罕至地方,人一旦不慎受傷,很難及時救助。”


    “一個女的,都是累贅,受傷了,怎麽辦?”


    趙叔已有幾十年職場經驗,王玉霞是組織部長的孩子,做個秀就調迴縣城了,事情必有蹊蹺,他怕引火燒身。沒有說緣由。


    他也覺得王部長做得有些過分。


    祁連山山高水深,又扛著儀器,一個女孩不方便,職場規矩是知道,但不說破,所以他也是含糊其辭。


    “有個女的挺好的,你不是缺女朋友嗎?”


    劉世雨漲紅了臉。


    副處長夏潤雨帶隊,一來是建立權威,二來是在測繪方麵沒有人替代。


    趙叔本身就是元老級別。


    李黎平地質係大學生。


    唯有王玉霞一個女的,在野外不方便。


    勘探地形編組,劉世雨無法改變。


    “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然,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同。”


    孔子也感歎,執禦乎?執射乎?執禦矣。


    孔子還想學趕馬車的技藝呢。


    夏潤雨看了看分到她組的這幾個人,我一個女的已經夠麻煩了,又分配一個。


    勘察沒有人想象的那麽複雜,不就是在冷龍嶺山口,畫兩個洞作為引水隧洞的標誌。


    科學的入口處,也就是地獄的入口處。


    有所成就有時候不一定是技術,而是體力。


    有一顆果敢決斷的心是最重要的,做事必須根除一切猶豫,怯懦。


    這時劉世雨站起來,各位領導我有幾句話,“祁連山山區海拔高地形複雜,容易出現突發性的極端天氣,山洪,冰雹,暴雪,人容易受傷,受傷後很難救助。”


    “鸞鳥溝,石頭溝,馬蓮溝,大柳溝山上都是小土路,有些地方還有小懸崖,需要攀爬才能通過。”


    馬蓮泉,白水泉一帶還有狼群,雪豹……


    王玉霞一聽就是阻止我上山,嫌棄我,她嘿嘿冷笑一聲,人家有顯赫的家世背景,“那有狼啊,已經被當地牧民斬盡殺絕。”


    “雪豹是國家保護珍稀動物。”


    “劉世雨你上的了山,憑什麽我就上不了山?”


    “鸞鳥溝、窟窿峽、石頭溝,一帶迷路、天黑被困、或者不慎受傷、失溫缺水……”


    “我們又不是探險,順著大路走就行,局裏還配給越野車,那有什麽意外?”


    王玉霞居然和劉世雨大吵起來,


    祁連山下狼群久餓如鬼,頻繁下山覓食,並沒有那麽危言聳聽,氣候變暖,冷龍嶺雪生已成世外桃源。


    “不吵了”。


    “局長找我們談話。”夏潤雨揮揮手。


    王玉霞一臉欣喜的跨出辦公室。


    “何不食肉糜乎?”


    “好男不跟女鬥,好狗不跟豬鬥,以後我們兩人在一個組,多多照應。”


    “我是李黎平。”


    就這樣二人熟悉了。


    祁連山冷龍嶺真有狼嗎?可別嚇我。


    劉世雨和李黎平最後走出辦公室。


    夏潤雨組成的那組勘探隊,局長要單獨給他們談話。


    “坐,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坐。”夏潤雨坐在處長南山旁邊。


    趙叔歲數大了,再加上心情憂鬱不得誌,坐在門邊上,以此表達不滿。


    “趙總,裏麵坐。”局長董旭和藹的表情,他顯示千千禮儀君子之風。


    劉世玉把凳子讓給趙叔,自己做個小凳子。。


    王玉霞怕冷,用一個小凳子坐在暖氣邊上,背著劉世雨,誰也不理誰,互相看不順眼。


    她是有背景的,打狗還的看主人,加入這個勘探小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單位推薦上學,然後跨越階層……


    勘探組所有人都閉著眼睛,唯有劉世雨睜著眼睛。


    天底下沒有廢人,和王玉霞一起的兩個女孩,已分到工程籌建處食堂。


    工程籌建處做飯也是事業編製,人家千裏迢迢就是為這個。


    王玉霞是勘探組,技術工作,已是半個技術員了,高一個檔次。


    技術員業務不熟,脫產培訓進修,那是必然的,王部長的算盤打的精。


    既不違規,孩子技能還得到提升。


    局長董旭第一句話:“設計處做的引流工程諮詢規劃書,祁市長看了很滿意。”


    然後話鋒一轉說:“祁市長到了省上,找了水利廳的一下專家座談,引大濟金可以立項。”


    “引水隧洞在冷龍嶺什麽地方,開口,入口的最佳位置,你們小組負責勘探這項工作。”


    “局長把最好的越野車讓給你們,裝備物資儲備隨時調配,有什麽困難?”工程籌建處總指揮何旺才也補充了一句。


    “我老了,上不了山。”趙叔到這個年齡躺平了,他不願意衝鋒陷陣。


    “你不上山,就在車裏坐坐,繪繪圖紙,給年輕人做個榜樣。”


    “趙總,局裏的現狀你也知道,人才青黃不接,都是一些土技術員。”


    “唯有你是老牌大學,這幾年水務局分進來的人,就一個夏潤雨有技術。”


    “那個小夥子,是退伍軍人,那是國家政策分配的,我們不要行嗎?”


    董局長把劉世雨作為擋箭牌,作為一個局長,他知道什麽問題敢說,什麽不敢說。


    這幾年西河縣裙帶關係,水務局成了某些人的後花園,隨便招進來的關係戶,都沒有專業知識。


    把劉世雨做擋箭牌,可以封住趙總的嘴,劉世雨也不懂技術。


    修渠道,畫圖比較簡單,設計處三個人,沒有培養出繪圖高手。


    夏潤雨繪圖也不如趙總,領導知道水務局現狀,彼此心照不宣。


    李黎平對著劉世雨耳朵悄悄話說“水務局招三個會爬樹的猴子,往往隻引進一個會爬樹的猴子,再引進兩頭豬。”


    “順便再捎帶一兩個關係戶,最後就是會爬樹的猴子也退化了,變成了豬。”


    “你不用下車,就在車裏繪圖,發揮一下餘熱。”


    當初你從省城到水務局,還不是為了引流工程,二十幾年了,工程才立項,也是如你所願。”


    趙總也不好說什麽,漲了兩級工資,又是(副處級)待遇。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工作是你的本分,天職。


    “不到現場,能繪出圖來嗎?”夏潤雨心裏想著,不好意思表達。


    善遊者溺,善騎者墜,看來我被引流工程給毀了。


    成也引流工程諮詢規劃書,敗也,引流工程諮詢規劃書,我的青春就浪費在這個山溝裏。


    技術不是靠想象力,需要實地勘察,夏潤雨微微歎一口氣。


    工作不是吹牛,完成了一個工作,另一個更重的擔子又壓在你身上,沒有真本事,原形畢露。


    “不是市水務局派下來一個地質工程師嗎?”


    床上一個靦腆的小夥子,坐在劉世雨旁邊。


    人們眼睛匯聚一道光,齊刷刷望著李黎平。


    “你是那個學校畢業的?”


    “國家地質大學研究生。”


    原來劉黎平擅長地質構造成因複雜分析,屬於理論分析,找出問題的那類科研人才。


    不擅長到一線解決工程問題,隻善於觀察思考的一類人。


    他是放錯地方的一塊鋼板,不承重,還礙事。


    再加上人際關係處理不妥當,做事執著,領導又不待見。


    你做的比我好,那天就把我頂替了,所以李黎平無事可做。


    冷落一個人不給你分工作,讓你無事可做,幾年以後就廢了。


    李黎平主動請調,再加上縣長何惠明扯虎皮拉大旗。


    這麽大的工程,工程籌建處沒有幾個人才能行嗎?


    不引進李黎平,王玉霞,還有幾個姑娘是怎麽進水務局。


    引進李黎平這樣的一流人才,本身也沒有指望他做什麽事情,過幾年就辭職離開了。


    西河縣水務局把李黎平當做供在廟堂裏的菩薩。


    背後做著偷雞摸狗的事情。


    引流工程已立項,勘探已開始,工作必須有人做。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位置,人人都很重要。


    這時有人猶如寒冬臘月,給領導澆了一盆冷水,“山裏有狼,前幾個月,牧民家的三十隻羊被狼咬死。”


    劉世雨站起來,說得毛骨悚然。


    祁連山狼群不是滅絕了嗎?


    這幾年狼有繁殖的,隻有零星幾隻,看見了人就跑了。


    劉世雨吞吞吐吐的說:“冷龍嶺雪山那裏地形複雜,車輛還沒有路,氣候多變,遇到突發事件,山洪,冰雹,暴雨,有一個夏處長在野外已經很麻煩的,再加上一個女的,恐怕難以展開工作。”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是有你嗎?”


    劉世雨骨子裏就有一種誠實,王玉霞眼睛狠狠的瞪著劉世雨,從此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局長董旭心裏如明鏡似得,他知道王玉霞幹幾天就調走了。


    這一層麵紗不能捅破,夏處長是女的,引流工程諮詢規劃書做的那麽好,不能缺了她。


    “女的怎麽了?現在男女平等,小王中午可以給你們燒燒飯,在野外吃個熱飯也是挺好的。”


    局長把話說到這份上,下麵就得定調,“你們這一組,有一流的高材生,也有繪圖精致的老同誌,還有部隊立功的退伍軍人。”


    “我相信在夏處長的直接指揮下,引流工程勘探工作是我們局的門麵。”


    “二十幾年了,我們老水利工作者殷殷期待,夏處長一定做好這個工作的。”


    “你們要服從夏處長領導。”


    “夏處長,你說幾句。”


    夏潤雨站起來,顯得有點靦腆,還有點拘謹,“謝謝大家對我工作的支持,勘探工作是我的職責所在,人員安排被上級認可,我和大家一起,把引水隧洞勘探工作完成。”


    夏潤雨知道,她還沒有權威,說多了就是廢話,她的工作僅僅是把引水隧洞精確描述出來,標注出來。


    為市上招標工程做依據,給領導提供參考數據僅此而已,難度在於施工單位。


    工程籌建已為各勘探小組提供了住宿,夏潤雨,趙坪山、李黎平、王玉霞、劉世雨是一個組。


    以劉世雨宿舍為依托,有七八間水泥幹板房,院子裏倒也清淨。


    中間一株粗大的矮柳樹,柳葉蓋滿了半個院子。


    江鈴越野車拉著夏潤雨,趙叔、李黎平、王玉霞的行李,江鈴車停在了矮柳樹旁邊。


    局長的三菱越野車也配個夏潤雨。還給派一名司機。


    工程處副處長南山對夏潤雨比較關心。


    “夏處長還缺什麽工具,上報一下。”


    夏潤雨略停頓了一下,副處長位置上還不適應。


    現在有問題就找她了,她有一絲壓力。還有一絲哀傷,以後再也不會無拘無束。


    而是一個套上籠頭的小馬駒,時間倉促,器材還沒有準備。


    不就是鐵鍁、洋鎬、三腳架,劃線之類的東西。


    夏潤雨沒有經驗,還的問問劉世雨。


    他放下行李,走到劉世雨麵前。


    在大庭廣眾之下再也不敢叫世雨,而是


    劉師傅代替。


    “劉師傅,到冷龍嶺雪山,需要那些工具,你列一個清單,從山下帶上來。”


    劉世雨打過仗,駐守三年那拉山口,知道工作是一個形式,隻有準備充分,野外一切複雜問題都能解決。


    “夏處長,野外勘察,準備工作必須充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劉師傅,你列一個清單。”


    劉世雨拿來了清單,夏潤雨一看傻眼了,“劉師傅你這是搬家啊”


    雖說當天去,下午就可返迴,野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出了問題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夏潤雨再仔細看,清單上有十斤牛肉幹,二十個燒餅。


    繃帶,消毒液,急救包一個。


    牛毛棉帳篷一件,棉大衣五件。


    刀,鋸子,斧頭,手套,口罩……


    還有柴火,木炭,優質燃煤五十公斤。


    劉師傅你備了這麽多物資,勘探儀器往哪裏放?


    “你可真細心”。夏潤雨又看看劉世雨。


    “野外施工,稍有不慎,就是夏天,冷龍嶺晚上也結冰,如果滯留在野外,我們會凍死的。”


    “我凍死不要緊,夏處長可是人才”。


    “ 世雨,真有你說得那麽嚴重嗎?”


    夏處長,你待在有暖氣的機關辦公室,沒有經受過野外的生活。


    比我說得更可怕……


    “夏處長你的電話。”


    管理站值班的老李有點不情願的叫著夏潤雨。


    水庫管理站的值班電話,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得有人。


    夏潤雨急匆匆的小跑進去,拿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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