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村曾經是個古城,曆史不會重演細節,但過程確是重複的相似。


    二千年之後,在白虎鄉信用社,曹植又作了一次詩。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白虎鄉是熟人社會,也是禮俗社會。


    生於斯,死於斯。


    把白虎鄉轉變為市場經濟的現代農村,可契約觀念還沒有建立起來。


    村民還不習慣用合同表達自己的權利和義務,所以古樸的農村漸入現代社會,誠信就顯得尤為重要。


    隻能以擔當承接誠信,做一個有擔當的人,橋的價值在於承載,而人的價值在於擔當。


    白虎鄉村民隻有一雙眼睛和一個頭腦,即使眼睛看不清楚,頭腦不靈活也是自己的,也得應對家庭發生的小危機。


    此時白虎鄉爆發了小金融危機,波及到了各個家庭。


    白虎鄉是熟人社會,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貸上款了嗎?


    你排上隊了嗎?


    在白虎鄉人與人必然要有經濟往來,可貪婪狡詐的王老板們不會直接從村民手裏要錢。


    他們利用村民的互信,建立一套社會運作體係,把自己包裝的惟妙惟肖。


    以合法的運營模式,騙村民信貸。


    所謂的別人,就是你的鏡子,前世之緣,今生之遇,冤孽滲入靈魂。


    在錢的麵前,所謂的親情溫暖,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誰騙誰?達摩克利斯之劍握在自己手中,判斷的標尺不一樣。


    這不在在信用社一對親姐弟打起來了,信用體係的崩塌,隻能用親人之間的鮮血當粘合劑來彌合情感裂縫。


    在白虎鄉騙人,被騙的角色是互換的,每一個人都有兩張麵孔。


    有姐弟倆,其實兩家都騙得比較慘。


    在信用社姐姐宗玉蘭碰上了弟弟宗萬平。


    鄉村社會,是熟人社會,而金融交易是契約,適合繁華的大都市,在鄉村還水土不服。


    宗玉來本來想到弟弟家裏有五萬元閑錢,存入信用社一百元隻有三厘利息,而人家給三分利息。


    弟弟掙了錢,而自己一萬元還能得到五百元傭金,又能給自己增加家庭收入何樂而不為呢?


    馬克思的一句名言:當利潤達到10%的時候,他們將蠢蠢欲動。


    當利潤達到30%的時候,他們將鋌而走險。


    當利潤達到50%的時候,他們敢於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


    當利潤達到100%的時候,他們敢於冒絞刑的危險。


    最後姐姐宗玉蘭被騙得隻剩下內衣,內褲。


    此時姐弟見麵,她有點尷尬,剛想繞道走。


    沒想到弟媳婦劉櫻花過來了,她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隻維係家庭血緣的紐帶。


    破巢之下豈有完卵乎?


    宗玉蘭你個婊子養的,我的男人拿給你五萬元錢,你不是說,一年就賺迴十萬嗎?


    怎麽現在一分錢都不見?


    本也沒了,你這個婊子養的。


    按照這個邏輯推理,宗萬平也是婊子養的,那她又嫁給一個家風不好的人家。


    在邏輯上存在巨大的謬論,可村民不會這樣想的。


    弟弟宗萬平,心裏那個氣啊,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五萬元說沒,就沒有了,心裏也有氣,念及姐弟之情,不好說什麽。


    一個是自己的親姐姐,一個是自己的媳婦,他是夾在風匣的老鼠,兩頭受氣。


    他趕緊拽拽媳婦,意思是人多,避一避。


    可他的妻子和宗玉來沒有血緣,她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睜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


    見了宗玉來,立刻三步並做二步,闖了上去,想把她拽過來。


    以卸憤怒之火。


    劉櫻花用力過猛,把宗玉蘭撞倒了。


    這還不行,劉櫻花破口大罵:“你現在裝鱉,像一個烏龜趴在地上,你騙那個沒腦子宗萬平入股,誰不知道你心裏的小九九”


    還不是抽取一千元的中介費。


    你連你自己的親弟弟都騙。


    大家給我評評理,她就是一個婊子不。


    我們家三輪車賣了,糧食也賣了。豬也賣了,十五隻羊也賣了。


    不怕你們笑話,就是你爹存下治肺癆的一萬元也填給了我們,被你拿去,那是你的親爹啊。


    劉櫻花才說了實話,婆婆公公偏心兒子,把救命錢給了兒子,讓分紅。


    最後卻被女兒拿走,丟在冰窟窿裏。


    這就是白虎鄉老人最大的悲哀,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女兒孝順,冒著挨打的風險,偷偷給爹爹幾個救命錢。


    然後爹爹的救命錢,又給了弟弟,賺個零花錢,結果又被姐姐拿走,入股到公司一無所有。


    難道是孽緣輪迴嗎?這才是宗老漢最大的悲哀。


    他死不足惜,但姐弟自相殘殺比死更難受。


    宗萬平,你爹我們不養活了,明天就把你爹丟給這個婊子,讓她賣屄也要養活你的爹。


    劉櫻花說著聲淚俱下。


    宗玉蘭站起來了。


    劉櫻花又是一句:  “給我的錢。”


    此時對罵變成了肢體衝突,劉櫻花把宗玉蘭的衣服,撕扯了一個大口子。


    看熱鬧的村民圍著水泄不通。


    這是小事,鄰村的就因為集資糾紛,妹妹一鐵錘,就把姐姐敲死了,最後把姐姐的遺體丟棄在水窖裏,人倫悲劇又在上演。


    一個鄉村社會,在經濟大潮的衝擊下,步入市場經濟,村民想在短期內進入工業文明,那是不現實的。


    必然要經曆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這種痛苦就是人性的撕裂。


    錢本身是沒有價值的,錢的價值體現在村民艱辛勞動上,是國家意誌強製流通的一種措施。


    村民的勞動智慧被參雜在渾濁的江河之中。


    一杯清水因滴入一滴汙水而汙濁,一杯汙水卻不會因一滴清水而變得清澈。


    於是勞動過程的心痛,就貼在薄薄的一張紙幣之上。


    所以農民這種心痛的感覺, 痛到不堪一擊,那顆脆弱的心。


    淚水在眼裏不停的打轉,卻又無處流淌的痛。


    當一個社會缺乏誠信,金錢鑄造的長城金融體係被擊垮時。


    這個社會要用多少年才能建立自己的信用體係,金錢鑄造的悲劇就接踵而來。


    親情撕裂的悲劇已上。姑姑和嫂子扭在一起,互相廝打著。


    白虎鄉經曆這樣的事情太多,圍觀的村民對誰騙了誰的錢,不感興趣。


    他們就像看過年的秧歌中的一段折子《竇娥冤》,隻對秧歌的內容本身發生興趣。


    至於誰是竇娥,誰是加害竇娥的張驢兒不在乎。


    對秧歌中的真實人物沒有同情心,這種心理普遍存在於人的內心。


    向外表現為好打聽他人隱私,以他人的悲傷作為自己的快感。


    幸虧這裏隻是白虎鄉信用社,也就不到一萬人,不然會發生踐踏事故。


    每個人身上都有憤怒,轉化成汽油藏在心底,小小的火花就可以點燃變成熊熊大火。


    演變成悲劇,那麽代理書記兼鄉長馬明將難辭其咎。


    職場要的就是結果,不會給他解釋的理由。


    派出所李所長胸有成竹,他是一名老公安,做事很有章法。


    “啪”一聲清脆的槍聲(假子彈,仿真底火的聲音)。


    這在白虎鄉信用社成立五十年以來還是第一次。


    除了白虎鄉退伍兵孫雨露上過戰場,還有一些退伍兵當兵見過這樣的場景,百分之99%的村民還是第一次聽到槍聲。


    李所長額頭上清晰地刻著三條深深的皺紋,皺紋裏似乎藏著嚴峻的經曆和飽經滄桑的折磨。


    他的警服穿戴得很整齊,顯出了一種威嚴感。


    他走過去,人群一下子散開了,兩個女人還扭在一起。


    他走到了兩個女人麵前。


    他知道還有上萬雙眼睛犀利的盯著他,如何處理突發群體性事件?


    他是一名老公安了,知道這種時候給兩個女人講道理,那是對牛彈琴。


    他把“五四式”手槍別在了槍套裏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第九條。


    你們聚眾械鬥、而且是在信用社門前,是在國家敏感地帶。


    嚴重破壞社會治安秩序,在聚眾人多,用喊話不能製止的情況下。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我們對此鳴槍示警。


    你們對這次造成的後果負全部責任。


    江飛把她們帶到所裏接受調查。


    正好新分配來的大學生,警員江飛派上了用場,一個拷上了左手,一個拷上了右手,把姑姑和嫂子帶上了警車。


    金錢對於姑姑劉櫻花,和嫂子宗玉蘭而言,所謂的錢隻是通過另一個世界的橋梁。


    這個橋梁金錢能通過,唯有親情過不去。


    騙貸讓親情撕裂。


    這是金融危機下,社會信用體係坍塌的無奈。


    姑嫂被帶上警車,宗萬平隻好龜縮在信用社的一個疙瘩角落裏。


    茶沒鹽不如水,人沒錢不如鬼。


    好漢沒錢鬼一般,好飯沒鹽水一樣,淡而無味。


    他連辯解的權利都沒有。


    派出所長李興民還是有預見性,白虎鄉村民集資風波,最後被王老板騙取。


    幾千萬灑在一個廢棄的煤礦裏,錢成為通過另一個世界的橋梁。


    村民想踏過這個橋梁,這個橋梁是一個心坎。


    過不去。


    好多村民是散盡錢財,一貧如洗,甚至負債累累。


    最終不得不麵對窮困,以及別人頻繁的追債。


    這種無意識的集資往往是自己的親戚、朋友、親人、同學、同事等關係圈內的人。


    雖然有親友可能會原諒你,但從心理和感情上說,更多的人是對你深惡痛絕,甚至關係完全決裂。


    當你貸上款,那是農業貸款啊?


    貸款是要還錢的,信用社是有合同的,是契約精神。


    而村民就是熟人社會,之間有一種淳樸,好多事情都是口頭承諾。


    沒有合同,沒有借條。


    這樣一來,在信用社貸上款,就在信用社的院子裏。


    會發生吵架,甚至互相搶錢的風波。


    那時,就是犯罪。


    作為警察,不能不管。


    不管,就是派出所長李興民的失職瀆職。


    錢,也要遵從一種秩序。


    秩序亂了,維護這個秩序的唯有是暴力的介入,對一個沒有進入工業文明的信用體係,暴力也是一種秩序。


    有時候苦難不僅僅來自外部的世界,更多的時候源於自己的落後和封閉。


    白虎鄉村民淳樸,以種菜養家為生。


    可金融風暴,在大城市才會發生,與鄉村很遙遠。


    一些本來以為很遙遠的災難,轉瞬間就來到你的麵前。


    農家人到了無錢種地的地步,天地不仁,是人禍還是天災。


    土地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信用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


    有時候,你需要鼓起勇氣,多承擔一點責任。


    這不是幫助別人,而是在拯救自己。


    白虎鄉派出所長用暴力維持了一種秩序,村民在工業文明的浪潮中走向無序,隻好用非正當的方式,維持一種秩序。


    排隊,夫妻兩個一對。


    以一個村為基數,排成一條長龍。


    想起清朝柳永一首詞,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有的村民還抱著繈褓中的孩子,好多村民內心裏參雜著焦慮,期盼、渴望。


    民以食為天,那可是一個家庭能否掙脫貧苦而跳出陷阱,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一個人不焦灼呢?


    一陣清涼撲麵而來,盡管信用社內有很多村民,但都靜靜地等候,或從容地辦理業務。


    人多,而不亂;業務多,卻井井有條;笑臉相迎、柔聲相送,可謂浮躁酷暑中,讓人爽心的一團和氣。


    不得不佩服白虎鄉信用社主任白玉璽的工作能力。


    派出所長李興民把秩序維持好了,民警江飛來迴在人群中穿梭,一臉的嚴肅。


    李興民已經過調查,對於個別利用集資,把家庭幾年攢的辛苦閑錢。


    從妻子手裏騙出來,吹噓說比集資利息還高。


    然後去賭博,企圖一夜暴富,玩一個心跳,最後血本無歸。


    這樣的人必須挑出來。


    名單已開列好了,對於賭博的人不予貸款,就是一種威懾。


    李所長從排隊的人群中牽出幾個人。


    經過調查你涉嫌賭博,信用社不予貸款。


    他把幾個涉嫌賭博的人,從人群隔離開了,人群愈發嚴肅。


    白虎鄉信用社主任白玉璽親自出馬,他不愧是有多年農村信用社工作經驗。


    如果按程序發放貸款,幾萬人也得好幾天。


    “今天人多,我們不能多發一分錢,也不能少發一分錢。


    原來白玉璽已提前領著人從市信用社把兩千萬資金調出來。


    按每戶發放四萬元為一個基數,成捆的數好,然後封存好,這樣調錢出庫,辦好手續就可以。


    信用社的錢不夠,運鈔車就來了,兩個保安,裏麵有四個工作人員。


    然後提前把手續都寫好,隻要夫妻簽字,貸款合同就生效了。


    白玉璽發放貸款很有一套,以村為單位,把貸款程序表拿出來。


    夫妻兩個,隻要每個人把自己的身份證好填上,然後按上手印。


    再寫上貸款錢數子,認可後按上手印,最後寫上自己的名字。


    就算手續辦好了,夫妻兩個領貸款。


    認可的拿上錢迴家,個別數錢的,帶到另一件房數錢,數到手軟。


    其他的手續,他會派人到家裏去,一一核實,再去填寫。


    貸上款了。


    排隊的人真正見了錢。


    村民集資,集體受騙,這在白虎鄉是一個大事。


    白虎縣公安局也來人維持秩序,信用社有條不紊的發放貸款。


    代理書記馬明兼鄉長馬明也有一惻隱之心。


    他知道肚子餓火氣大,肚子吃飽少發牢騷。


    一些小孩子跟著父母,他派人來,給小孩子二個饅頭,一根火腿腸,一瓶水。


    這個小小的善舉,頃刻間在白虎鄉傳出,他的工作在白虎鄉村民中得到認同。


    群眾眼裏無小事。


    村民拿了錢,貸款、集資、高利貸,當初錯綜複雜在每個村民中條條框框,剪不斷,理還亂。


    至於如何追債?那是銀行,法院的事情,在我這裏不出事情就行。


    李所長把村民送到了家裏。“媽的,騙取國家的低息貸款,賺取利息,還得老子用小車送到家,現在國家把村民當爺。”


    雖然罵罵咧咧,但還是把村民送迴了家·····


    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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