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毀掉她的不是家庭貧窮,也不是長的不漂亮,不是能力低下,而是人格扭曲。


    這次金小茗差點有性命之憂,她的憤怒找不到真目標,而是靈魂遷怒於假目標,把恰好找到一個發泄情緒的出口。


    她到黑山村小學執教,是她人際關係單純,寄存在心中的怨氣,一定要找到一個指責對象,否則她對自己的落魄無法接受,一個懂得,楚之騷,漢之文賦,六代之駢文,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把祭文寫的身臨其境,自詡為懷才不遇的人,她就像一個不狂叫小惡犬,隻認主人的惡癖,對客人的善意視而不見。


    金小茗嫉惡如仇,一股怒火如北山造山運動,在強大地應力擠壓下,北山斷裂帶暗紅的岩漿在滾滾的黑煙中裹挾著噴湧而出,形成了岩漿熔離型硫化鎳礦帶,燒的通紅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馳落下,就像迴到宇宙初始階段,億萬年以後,那煙幕在空中留下千萬條火紅的劃痕,落地後就成為硫化鎳礦石 ,又過了萬年後就有了金城市,如今上演一幕巾幗不讓須眉和末路英雄的對決。


    她蹦到劉世雨麵前,大吼一聲,就像一隻祁連山馬鹿媽媽,甘願付出生命的代價來保護自己的幼崽。


    “放下我的孩子,向我來”。


    她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像老鷹進了雞窩保護小雞的老母雞。


    金小茗還是感到後怕,黑山小學離黑山村很遠,一個弱女子,又有這麽多孩子,真正碰到壞人,她也是束手無策。


    她鬢角已滲出細細密密汗珠,可她身材卻像一堵橫亙在戈壁灘上的長城,阻擋遊牧民族襲擾農耕文明的阻斷器,她把學生與劉世雨隔開。


    劉世雨輕輕放下金蕊蕊後,對金小茗怒目相向,攥緊的拳頭,伸開,又握緊,又伸開 ,又攥緊。


    “鎮靜,一定要鎮靜,不能犯錯,她不是敵人,是愛他的呦呦,那雙大眼睛雙眼皮和他的呦呦神似,她沒戴眼鏡,呦呦有一副近視眼鏡。”


    他轉過身去,他暗暗告誡自己“好男不和女鬥,再說也沒有必要絞殺她,她又不是000高地上的敵手,是給他寫情書訴苦的呦呦化身。”


    那不是呦呦,不是得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不分離的呦呦,也不是假期跑到北橋村,幫他媽媽割麥子,把手指劃傷的呦呦,一個城市女孩,跑到鄉村傳遞愛的青絲。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我贈你善心,你迴饋我謝謝,


    可是這個長得像呦呦的女人,對他惡毒攻擊,連一個小孩子都敢肆無忌憚打他。


    他彎下身,撿起金蕊蕊丟棄的鉛筆,一支、兩支、三支、四支·····


    劉世雨數著鉛筆,又好像迴到十五年前匍匐堅守在000高地,極度疲倦恍惚昏睡,突然被槍聲驚醒後的驚懼。


    泥漿,蚊蟲,觸發地雷,吃不上熱飯,喝得生水,洗不上澡,有時不知從哪暗角射出一顆子彈,你刹那間成為一個編織袋的物件,不過那時有他的呦呦,可以鴻雁傳書,一枚八分錢郵票,就可以讓惡劣的環境煙消雲散,‘時時舉袖勻殘淚,紅箋漫有千行字。書中不盡心中事,一半殷勤托邊使。’


    他的手哆哆嗦嗦,如同摸到壓發地雷的右手,按住了引信觸發器,左旋轉還是右旋轉,一發執念決定生死,過眼雲煙,生死天定。


    他撿起的鉛筆又掉下去,然後索性攤開挎包,把泥土與鉛筆混合捧在挎包裏,喃喃地說:“我不能這樣丟棄,我的鉛筆是我用鮮血和生命,用八個兄弟的生命換來的一等功,掙來的,我不愛惜自己,但我的尊重道義,信仰,那鉛筆盒也是我的呦呦賣掉金項鏈,隨我飄泊,是遇一人白首,得一城終老的挽歌,我從戰場走下來,迴家探親,背著金忠的遺骨,呦呦一個城市的女孩,不離不棄。”


    一個士兵走下戰場,人們愛聽得的都是功績,沒有人愛聽戰爭的痛楚。


    隻有我的呦呦理解我,聽我講戰爭的痛楚·····


    我的戰友金忠做錯了嗎?身背火焰噴射器,一發加農榴彈炮引燃噴火助推器儲藏的液體汽油,隻找到一條胳臂,劉世玉給呦呦講述著。


    這些隻有他的呦呦聽,呦呦能理解········


    呦呦說過:“你能講,說明你還沒有忘記感恩,你還活著,戰爭殘酷和不幸,可以為戰爭的壯觀而震撼,但不要為戰爭唿喚,痛苦和殘忍遠勝於勝利的喜悅。”


    珍惜今天的生活,給你生一個孩子,在撫育孩子中找到激情”。


    他愛孩子,愛到極致,可就連要一個孩子的奢望都不敢想,為什麽蒼天對他如此不公?


    那場特別軍事行動,一顆炮彈引爆了一顆步兵壓發地雷,地雷裏的鋼珠,偏巧擦破他下身一塊皮,身體沒有大礙,那時當做一個笑話說給兄弟們,在無聊的陣地兄弟們互相解悶。


    但現在卻是致命的,由於長久身體泡在貓兒洞陰冷潮濕積水,見不到陽光,下身發黴(爛襠),耽誤治療,難以啟齒的柔弱輸精管阻塞,已無法接通。


    他能給呦呦快樂,但生孩子的願望無法實現。


    看到別人家的孩子,隻有羨慕的眼神,所以才給這些孩子送鉛筆盒。


    我得到什麽?隻是一種侮辱,劉世雨走向黑山小學的的校門口,內心一片茫然,腳下好像踩了一朵棉花,又仿佛踩著一顆步兵壓發地雷。


    他輕飄飄的漫無目的向北走去。


    金小茗有點驚訝,一個男人也會在一個陌生女人麵前流淚,他的眼淚有什麽用?除了滋潤眼部,讓眼睛不會幹澀之外,還會有什麽?


    鱷魚還流淚呢,不值得同情,要痛打落水狗。


    一個懦弱沒有主人保護的喪家狗,劉家兄弟也不過如此。


    她一顆懸著嗓子的心髒又迴到原來的位置,內心坦然,那個鬣狗就連我的學生金蕊蕊都可以擊垮他,一個內心虛弱的男人,徒有其表。


    金小茗一聲冷笑,然後大聲喊:“滾,從學校滾出去”。


    操場裏一浪高過一浪,她的學生也高聲大喊:“滾,從這裏滾出去,我們不稀罕你的鉛筆盒·····”


    劉世雨低著頭,邁出校門····


    金小茗太幸運了, 要不是她長得有點像劉世雨的妻子呦呦,她就會被吞噬,就像鬣狗一樣,他會把金小茗撕碎。


    二十年前的那場重大軍事行動,人們經曆的必經太少,在和平沐浴下金小茗嗅覺有點遲鈍,經曆過艱險磨難的人寥寥無幾,每個人都春風得意,“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我才之多少,將與風並驅矣”。


    戰爭離現實世界很遙遠,沙漠中海市蜃樓,隻有沙漠跋涉者缺水迷幻者才能看到。


    她自以為懷才不遇,受了一點委屈,找不到真目標,靈魂遷怒於假目標劉世雨,她不屑於貪官劉世傑,權力的異化讓她憤怒。


    劉世雨輕飄飄的漫無目的向北走去,不知走了多遠,他凝視四周,腳下有一處斷壁殘垣的古長城烽燧台,望著遠方,遠方不遠,遠方已遠 。


    烽燧台旁一棵孤獨的胡楊樹,樹頂已幹枯,側枝散落著稀疏的綠葉,他躺倒在烽燧台旁胡楊樹邊土墩上,太陽照著他的臉,他頭昏昏沉沉,深邃的眼神已閉上,他把挎包放在腋下,睡著了……


    天已黑了,如何歇息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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