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和諧的雅間裏,一下子進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坐在那裏談起及市井軼事來哈哈大笑的何必,看清楚來人之後,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官,官……”何必懷疑自己花了眼,官家怎麽來了?


    梁帝使了個眼色給他,示意他少聲張,何必領悟:“關……上窗子,外頭太嘈雜了。”


    “晉安侯站著幹嘛,不會是不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吧。”蕭儉見他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那裏,身體緊繃直盯著官家看,暗罵一聲呆子,接過話來說道。


    “武安侯大駕光臨,怎麽會不歡迎呢,快請坐請坐。”何必反客為主,趕緊讓茶肆小廝搬來兩張椅子。


    二人瞬間坐定,作為請客之人的楊收似笑非笑,蕭儉的武安侯身份他迴去便打聽出來了。


    至於與他一同來的這位……


    看方才何必的舉止神態,能讓一方侯爺如此緊張和恭敬的,這天底下又有幾位?


    楊收走南闖北生意遍天下,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小二,再上一壺好茶!”


    楊收立即收了瞧見蕭儉時候慵懶挑釁的神態,不動聲色將變得恭敬有禮起來。


    “侯爺,這位是?”王纓寧掩住心中的震撼,笑著問道。


    楊收識人經驗豐富,王纓寧也不是個傻得,但此時她也隻能裝傻充楞。


    “這位公子……是我的表兄,是家中長子,大家喚一聲大公子即可。”蕭儉笑道。


    梁帝含笑點點頭。


    “大公子有禮了,在下名喚楊收,是一個行商之人。”楊收起身拱手行禮。


    梁帝打量著他的相貌:“北地之人。”


    楊收笑道:“行商的人,四海為家,處處都是家鄉。不過在下確實出生在北地。”


    好一個處處都是家鄉,梁帝不知可否。不過能自由出入南北兩地經商的大商,確實有那麽幾個。


    他們的財勢身份都不簡單,即便是皇室也不會輕易得罪他們。對於這種人,南境素來是才去拉攏合作的態度。


    “楊公子年少有為,幸會。”梁帝微微點頭,楊收心中一喜,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梁國皇帝,這武安侯雖然討厭,不過也是意外之喜。


    “何家小子拜見大公子。”何必忙不迭的起身道。


    這個傻子,這般的誠惶誠恐,唯恐旁人瞧不出他的身份嗎。梁帝冷冷哼了一聲,何必撓撓頭,悻悻然坐下。


    “大公子好氣度,阮家婉娘有禮了,這位是我的妹妹纓娘。”


    阮溫婉光惦記著今晚的曇花去了,沒有注意到氣氛有異,而後學男子那般抱抱拳,虎裏虎氣的倒是有趣。


    梁帝笑著點點頭,這姑娘隨她的姑姑,自有一股子嬌憨和爽利。


    不過,這邊的這位不動聲色的小姑娘就是王纓寧?


    瞧著這纖弱的身段,倒像個普通人家的嬌小姐。再打量她的麵色,眉目舒展,大方有禮,沒有因為突然闖進兩個不素之客,而有一絲的慌亂或是好奇。


    “大公子有禮。”王纓寧話不多,起身行的卻是正經的全禮。


    是她瞧出自己的身份來了?若真是如此,這小姑娘的確不簡單。


    這不卑不亢的樣子,與季安的清淡溫雅性子,這二人坐在一處,確有那麽點子相配之處。


    但是這樣的想法,很快就在梁帝的心裏否決了。


    季安是堂堂武安侯,哪裏是隨便一個女人就能相配的。


    他冷哼一聲,轉頭與為他倒茶的楊收說話。


    明顯不待見王纓寧,蕭儉瞧瞧握了握王纓寧的手,以示安撫,王纓寧淡笑著搖搖頭。


    小廝端來數盆曇花,都是稀有的品種。


    “這是孔雀曇,可是來自北境?”梁帝指著一棵莖葉獨特的曇花說道。


    “大公子好眼力,正是北境的珍奇花卉孔雀曇花。”楊收笑道:


    “如今太平盛世,北境的珍奇花卉開在南境的茶肆,南地上好的絲綢又穿在北境百姓的身上,正是吾等行商之人所喜聞樂見的。”


    這樣的話說在梁帝的耳中,正是不動聲色的拍馬屁。


    梁帝笑著看向蕭儉,蕭儉緩緩飲進一杯茶。


    “如今陛下勤勉吏治,大梁國內自然是一片太平盛世,不過據我所知,北境可不是如此。”蕭儉擱下茶盞道:


    “北境之內六鎮作亂,已初現苗頭,宣武帝體弱,難理朝政,卻任憑邊境守軍對我南朝肆意侵擾,這又該當何論?”


    楊收臉色一變,他嘴裏說的是四海為家,可心裏頭自己的根還在北境。北境近幾年羸弱,被蕭儉一言道破,他臉上自然有些掛不住。


    但畢竟是多年經商,心裏怎麽膈應,麵上絲毫不顯。


    “蕭侯爺言重了,咱們今兒是來吃酒賞月品花的,此等愜意時刻,議論朝政,可是大大的不適宜。”


    他這樣說了,蕭儉也不想與他一介商人爭執什麽,老神在在的吃茶。梁帝吃了幾口茶,掩下眸中的若有所思。


    王纓寧一如既往的從容,與阮溫婉品評起幾盆曇花來。


    “纓娘喜歡哪株?在下願意以花賜美人。”楊收突然走到王纓寧的麵前,說道。


    他這是故意的。


    蕭儉持茶盞的手緊了緊,麵色有些泛青。


    蕭儉那臉色鐵青的厲害,王纓寧歎了口氣。他一向從容,今兒是怎麽了。


    “曇花一現,並不持久,纓寧說不上喜歡,楊公子費心了。”


    “若是不喜曇花,纓娘喜歡什麽,我都願奉上。”楊收繼續窮追不舍道。


    “啪嗒”一聲,蕭儉手中的茶盞當場碎在了桌子上。


    茶水濺到了他的手上,梁帝皺起眉頭,抽出袖中的帕子扔到了他的手上。


    季安這是怎麽了,不過是個小小女子,值得他這般吃醋失態。


    “蕭侯爺,這是怎麽了?”楊收卻來勁了。


    他早就瞧著蕭儉不順眼,若沒有他在中間摻乎,他與王纓寧這次肯定成了。


    “這大好的日子,卻這般動怒急躁。要說起來,這人啊,就像這國。遨遊天下,四海之內皆是兄弟,自當大度容人,方顯得從容不迫,才好安穩安寧。”


    楊收灑脫一笑,又道大家請吃茶吃茶。


    這一比,倒顯得他大度蕭儉小氣了。


    梁帝有些不悅,何必一看氣氛不對,心道不好,今兒是什麽日子,本來想與婉兒出來好生賞賞花,怎麽就這樣兒了……


    蕭儉麵上冷意更甚,突然一個溫熱的小手升了過來,輕輕迴握了一下他緊握的拳頭。


    王纓寧朝他笑了笑,似乎在安撫,轉頭對向楊收卻是冷了臉色。


    “楊公子此言錯了,做人立國是要大度從容,可若有人來犯,那便不能因為貪圖一時的安逸,而隱忍不發。誰人不想安寧安穩,可尊嚴都沒有了,脊梁骨都軟了,如何安枕!”


    王纓寧語氣強硬,擲地有聲。他楊收是借著這個引子,在影射蕭儉主戰是心胸狹窄的做法。


    而恰好,王纓寧與蕭儉的想法卻是一樣的。這立國和做人,哪裏容得了別人時不時的侵犯一下子的!


    “纓娘怎麽了?”阮溫婉被她嚇了一跳,趕緊過來安撫:“方才姐姐隻顧著瞧著曇花去了,纓娘說了啥?”


    “我說先撩者賤!”王纓寧這是護犢子心切了。


    “還有,犯我梁朝邊境者,必誅之!”


    阮溫婉張大嘴哇的一聲:“雖然不知纓娘為何突然發此感慨,但是你說的,姐姐是萬分的讚同,咱們京城女兒家,那也是有壯誌豪情的。”


    阮溫婉興奮的拍了拍桌子,她旁邊的何必嚇了一跳,知道自己這位未婚妻心裏的英雄豪傑夢又犯了,上前緊緊的扯住了她的袖子。


    這官家還在呢,她們兩個小女子這是幹啥呢。


    蕭儉見王纓寧說的激動,遞了一盞茶給她,這夜裏的燈火閃爍,照的他,眼中全是晶晶亮的笑意。


    她,這是護著他呢。


    一直沒有言語的梁帝蕭衍,突然哈哈大笑出聲。


    “好!沒想到我朝女兒,竟都懷有如此豪情,可比朝堂上那些膽小怕死的老頭有誌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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