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弟弟的事,我自會籌謀,但是有些事急不得,想必兩位弟弟也都明白,府君大人治下沒有庸才,沒有真本事,再提拔也無用,恐怕還會招來無妄之災啊。”


    王纓寧的話,心平氣和,絲毫沒有因為王老爺的來之不善而氣惱。


    她這話是說給兩個庶弟聽得,這二人聞言,皆是麵紅耳赤,呐呐不言。


    如今他們二人在外頭被漸漸消磨了性子,與王纓寧的關係也還算不錯的,有時候城中有大事大家在衙門裏遇上,關係自比旁人親切些。


    那些同僚也都不是傻子,誰人看不出來人家是姐弟。


    可他們中間還有著一個愛多事的爹,這輩子想來也不可能有更多的親近和信賴了。


    “施家兄妹三人隻是一時落了難,既然他們來投奔我這個親戚,我也沒有不管的道理。”王纓寧耐心解釋著:


    “況且如今那施家表兄已經能自食其力,養活弟弟妹妹,這樣的人,值得相幫。”


    王老爺冷哼一聲,什麽自食其力,不過是在巷子口支起個攤子,給人算命看相,傳出去不夠丟人的。


    他不屑,王纓寧心裏倒是覺得他的不屑好笑。卜爻算卦又怎麽了,她身為媒官在衙門裏頭,每日也少不得幹些測算吉日的差事。


    王纓寧有時候也想,她與施予修都有這方麵的才能,難道真是娘胎血液裏帶的嗎。


    不過她的本事,比起施予修來說,那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了。否則前世裏,施予修也不會憑著自己的本事位居太史令,還深得官家的信任,比起晉安侯的尊崇來說也不遑多讓。


    “大姐姐在滿家如何了,可還是住在那處偏僻的院子?”


    王勉不跟他爹似的,揪著施家的事不放,在他看來那施予修若是真有本事,大姐這樣做反而正確。他這次也是存了真心牽掛的,低聲問道。


    王纓寧輕輕點頭道那處院子我住慣了,雖然小點我丫鬟少倒也夠了。


    “你不說,我還忘了!”王老爺一拍桌子:


    “這家姓滿的簡直是欺人太甚,以前你什麽都不懂叫你住在那等下乘之所也就罷了,可你如今什麽身份地位,怎好還如此的怠慢!”


    他這樣的義憤填膺,倒不是多為了王纓寧,他是覺得以王纓寧今時今日的地位住在那等地方,傳出去他的麵上無光。


    王勉與王勤趕緊看向姐姐,王纓寧也是歎了口氣,似乎有難言之隱。


    王勉見此,趕緊道:“我這大姐夫卻是做的過分,他如今在瀟相書館做個人人巴結敬仰的副館長,在外頭更是風光無限的。追根溯源是沾了誰的光,那些人若不是看在大姐姐的麵子上,哪裏有他的今日!”


    王纓寧又歎了口氣,擺擺手,表示不願多說。


    王勉不提還好,一提王老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滿璋之如今卻是風光的很,在外頭見了他這位老嶽父,都是一副清高自持的文人形狀,上個月他老人家寫了一篇文章,想拿去書館炫耀一番,可愣是被滿璋之給從頭到尾的貶低了個遍。


    他如何能這般的囂張,還不是因為背後有這個一根筋的王纓寧。他又為何對自己那般無力,還是因著這閨女平日裏就沒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裏。


    王老爺想到此,心裏是又酸又苦。


    “寧兒啊,以往的時候你是糊塗,單被他姓滿的相貌所迷惑,可你瞧瞧他又對你做了什麽。將你娶進了門去,放任你在那偏僻的小院不管不顧,連個孩子都不給你。”


    王老爺越說越氣,渾然忘了當初王纓寧能嫁到滿家,也有他這個貪戀錢財的父親出的一分力。


    “他要是那等有本事的也還好,可他一個庶族,除了一張俊臉和幾個臭錢,旁的學識、文采、本事,一概沒有,如今還要靠你……”


    “我看他就是拖累了大姐姐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王勤突然開了口。


    他在呂喬手底下做事,有時候也會接觸到呂家的下人家仆們,呂家的下人家仆又沒少聽呂夫人與喬妙清婆媳倆對於她們共同交好的王纓寧的事,發出的唏噓感歎。


    私底下早就把那吃軟飯的滿璋之罵了個遍了。王勤聽到了不少,漸漸的在心裏也埋怨上了滿璋之。


    “父親你恐怕不知道,這一年來姚姨娘在外頭買了那些年輕貌美的姑娘,說是做丫鬟,其實還不是為了供他姓滿的……”享樂二字終究是沒有說出來,王勤恨恨的閉了嘴。


    “他倒也沒有如此荒唐,那些個丫鬟也就是擺設,他對我還是敬重有加的。”王纓寧還為他說話。


    她這般的“執拗”,心裏隻想著那滿璋之,好處怎麽會讓自己娘家的兄弟得?讓王老爺愈發的七竅生煙。


    “他對你敬重有加……你這傻孩子呦,男人對你敬重有加有何用,你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娘!”


    “他還不是為了利用你,你……算了,你從小在你祖父母膝下長大,學得都是怎麽為人君子的大道理,這些曲裏拐彎的事兒,你怎麽會懂?看來有些事,還得為父替你打算!”


    王老爺留下了一句話,擺擺手讓王纓寧先迴去了。


    他如今將注意力轉到了滿璋之的身上,倒是對於施家那三兄妹沒有那麽多的關注了。


    滿璋之如今確實春風得意的很,一年前府君大人將在後山湖畔開渠造亭之事交由給了他做。


    如今正是完工的時候,府君韋大人特意帶眾人在渠邊曲水流觴,換歌宴飲,整整三日。


    為了助興,滿璋之特意從春風十裏花樓中請了頭牌的鴛鴦姑娘獻舞,管弦之樂更是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城中的府君大人親自帶領眾人飲樂,這其實犯了為官大忌。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事兒傳到了建康城,京官彈劾不絕,可誰也沒想到當今這位官家卻扔了奏折,笑而不言。


    原本官家對這位傳言極富有大才深得百姓信任的韋大人官員有所忌憚,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吃喝享樂的庸才。


    派去此城監視的鷹犬得了上令,也漸漸的鬆弛懈怠了起來。


    這些上頭的事,韋睿心中肚明,他的心腹呂喬亦是表麵隨上封吃喝玩樂,背地裏卻不忘戰戰兢兢小心行事。


    但下頭的人,並不知其中的曲折道道兒,比如正春風得意的滿璋之,以及圍在他身邊諂媚相交的小官吏以及瀟相書館的眾人們。


    滿璋之在外頭受了此等榮寵,這人也難免膨脹了起來。除了對王纓寧還存著一分理智表麵仍舊是敬重和愛護,對於整日裏淒淒恍恍的姚姨娘之流,那是厭惡加嫌棄的。


    姚姨娘為何淒恍不可終日,還不是因著手裏有把柄握在王纓寧的手上。


    況且這把柄,還是致命的、恐怖的,隻要稍有泄露,那她立即就會陷入深淵萬劫不複的把柄。


    姚姨娘親了親自己懷裏的孩子,又看了看那一匣子王纓寧讓她給閆治她卻自己私藏了起來的銀子珠寶。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與閆治,私奔了。


    私奔之事,還是她的二女兒滿若雪第二日夜裏先發現的。


    別看滿若雪平日裏性子魯莽脾氣壞,可一遇上事了,立即六神無主,一點用也沒有。


    不禁如此,她還腦子一抽,不去找老夫人,不去找她爹,一頭衝進了王纓寧的院子。


    “你姨娘不見了?什麽叫不見了。”王纓寧有些驚愕,眼前的滿若雪哭的臉上的妝都攪成了一團。


    “不見就是不見了,你快些派人去尋,快些……”滿若雪眼淚婆娑,上氣不接下氣。


    “這麽晚了,黑燈瞎火的如何尋,等明日吧。”王纓寧見她也是可憐,平心靜氣道。


    “如何不能尋,你就叫全城的衛兵……再不行,就讓全城的百姓一起來找,昨天早晨我還見過她呢,走不遠!”滿若雪急吼吼的說道。


    她說完,王纓寧有些啼笑皆非,她當自己是本城的府君大人了嗎,能調動全城的衛兵,還有百姓。


    見王纓寧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滿若雪怔了怔,呐呐的不確定的說道:“你是能找到她,我姨娘的吧?”


    “不能,”王纓寧也不給她那些虛假的希望:“我也不會去找。”


    “滿家雖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但是家院也算安寧。你想想,若不是她自己想走,旁人又有誰迴去擄走一個沒有身份沒有銀錢甚至姿色也枯敗了的婦人?”


    王纓寧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事實的真相,撕破了滿若雪一直不敢想的事實。


    她的姨娘抱著她的弟弟,把她這個女兒扔下,跑了。


    她被自己的親娘遺棄了。


    滿若雪渾身止不住的發抖,腿都軟了,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王纓寧的腳下。王纓寧有些嫌惡,揮了揮手讓在門口聽差遣的兩個婆子將她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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