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說,這樣一鬧,雖然不知為何沒有置姚姨娘於死地,但與鄧姨娘來說,自己的孩子總歸是沒有被送走。


    她不太明白為何當時王纓寧會為姓姚的說話,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直到紅藥遞了信兒給她的丫鬟,說姚姨娘總歸是這家裏的老人兒了,想要真的置他於死地,就必須拿出真憑實據來。


    她沒說真憑實據是什麽,但是鄧娥心裏頭是認準了姚玉潔與那閆治定然有私情。


    雖然姚姨娘躲躲閃閃的,但是眼神騙不了人。一個女人看男人的眼神不同,意味著什麽,鄧娥心裏明鏡兒似的。


    所以,鄧姨娘對姚玉潔的院子,看的更緊了,唯恐落下了一絲的蛛絲馬跡。


    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靈活嘴甜,最近得了紅藥的喜歡,迅速與之打成了一片。她這便探聽到的姚姨娘的消息,小丫鬟也不吝嗇與紅藥透露了個幹淨。


    鄧姨娘沒有罵這丫鬟吃裏扒外,反而覺著這是個與王纓寧交好的好機會,所以任由了她去。


    王纓寧照常每日裏去官媒衙門裏頭當值。


    “師妹,師妹……”


    白大人大步走進了占卜司,從袖兜裏掏出一疊兒紅紙條來。


    “師妹,又有好幾位家裏有喜事兒的地方郡縣的同僚點名央你寫鸞鳳譜,這是他們的名帖。”


    王纓寧擱下手上的龜甲和蓍草,伸手接過白師兄遞來的紅紙條。


    “白師兄,臨城的那幾位大人家的公子和小姐所托的鸞鳳譜,尚未寫完哩。”王纓寧作歉然狀。


    不是她躲懶,實在是不管她怎麽勤勵,總有不斷的人來找她寫。她聽了王姻那鬼靈精的勸,索性不那麽讓自己著急緊繃著了。


    “無妨無妨,臨城的那些個,先放一放,放一放。”白大人笑道。


    臨城的同僚那是看在他們府君大人與韋大人是至交的麵子上,可不同於自己城郡裏的那些親同僚。


    親疏,有別嘛。


    不過早知如此,就該明碼標價,凡是來找纓娘寫鸞鳳譜的外城人,總要意思意思才是。


    白大人心裏暗暗盤算著。


    他家中祖上是建康城裏王爺府上的師爺管家出身,打的一手好算盤。


    “專心!卜筮最重專心,為師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占卜司的典薄大人袁老大人吹胡子瞪眼,教訓起王纓寧。


    一邊還不耐煩的對著白司媒道:


    “小白,你怎麽又來了,她可不僅是你們司的人,也是我老袁的徒弟。你們左右就是寫寫畫畫的,哪裏有我這裏後頭還有很多將婚男女等著測算。”


    白大人見袁典薄不悅,趕緊笑著打圓場。


    “袁大人說的是,說的是,可我這小師妹她就一個人,也不能掰開兩半兒使,我這……”掂著手中的一疊紅紙條,彎身低頭笑道:


    “這些是郡縣上的同僚,難得開口求一迴,還不都是看重纓娘的鸞鳳譜寫的好,到時在婚禮堂上,讓親朋好友觀上一觀,麵子上也好看。”


    “那也不成!我瞧你家大人是女人的份上,平日裏已經是多有相讓了,這次你就別想了。”袁大人擺了擺手,迴過頭給了白師兄一個冷酷的背影。


    袁老大人素來是個惹不得的脾氣,在這官媒衙門裏頭,就連那心思陰沉的李大人都要避著些。


    白師兄不敢再去觸他的楣頭,笑著坐了下來,與占卜司的幾位小吏說些衙門裏頭的稀奇事兒。


    官媒衙門裏有四司,旁的三個關係倒還不錯,就是那李典薄性子高傲又自私了些,除了整日裏為著掌薄大人身邊轉外,又好結交些巴結奉承他的外頭人,與自己衙門裏頭的其他三司倒是不親近。


    這幾日他那處辦了好幾個夫妻和離的案子,是攪得他焦頭爛額。


    “這種和離的事兒,辦不好,事主告到府君大人那裏去,李大人可就麻煩了。”小吏們嘴上是擔憂,可這語氣多少都有些幸災樂禍。


    誰讓這李大人平時目中無人,最瞧不起底下沒官階的辦差小吏呢。


    “和離的事兒?”王纓寧耳朵豎了起來,放下手中的龜甲,輕聲問道。


    “可不!和離的事兒。”白師兄見她感興趣,也湊過來說道:


    “自古以來休妻簡單,和離最麻煩。”


    袁老大人也轉過了身子,瞥了他們一眼。


    “你們知道什麽,和離為何麻煩,還不是但凡因著能提出和離的,那女方必定不簡單。辦理這樣的差事兒,咱們衙門是兩邊不討好兒。一旦有絲毫疏漏,被那雙方抓住把柄,就可告主事媒官個屍位素餐之罪。”


    “大人說的對啊,所以說給咱們衙門製造麻煩的都是那些叫著嚷著要和離的女子。”白師兄嘖嘖稱道。


    袁大人摸了摸花白的胡須,眾人趕緊點頭稱是是。


    王纓寧咳嗽了一聲,小聲道:


    “我倒是捉摸了個不麻煩衙門又非和離不可的法子。”


    “什麽法子?”白師兄隻顧著好奇,沒有細琢磨她用詞的一些奇怪之處。


    “我朝律法有一條,不知師兄看過沒。”王纓寧清了清嗓子:


    “夫對妻之親屬有毆打、殺傷、殺害,這般情境可以立判和離。”


    白師兄聽罷良久,點點頭,道師妹說的這種毆打妻家親屬的,聽起來確實惡毒,不過究竟有沒有這條律法,待我迴去查找一番。


    “纓娘說的是義絕吧,”袁老大人又摸了摸胡須:


    “義絕確實比和離還要決絕些,不過你說的這條律例,我朝律法書即便有那麽一項,可實際上也沒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因為這個和離的,老夫聞所未聞啊。”


    王纓寧抿了抿嘴唇,微微一笑,點燃了手上的龜甲,閉起眼睛來,又進去了測算的狀態。


    眾人也沒有太在意,白師兄又與幾個小吏閑話幾句,這才起身告辭。


    走之前還不忘對著王纓寧叮囑:“任大人讓我告訴你,這幾日城內不太平,混進了一些外頭的流民,你下了值早些迴去,路上找個衙差役跟著。”


    袁典薄皺了皺眉頭,這幾日城郡裏看著與平日裏無異,其實也受外頭混亂的影響,混進了流民,可不是小事兒。


    知道任大人與這個小白是真心對王纓寧,他麵色慢慢和緩,轉頭對王纓寧道今兒你早些迴去,就讓小福子跟著。


    小福子是袁大人的家仆,有幾分身手。


    王纓寧將他倆神色凝重,也不推辭,趕緊應下。


    不到酉時,袁典薄就催著王纓寧早早的下了值。


    王纓寧換下了暮雲紫的官袍,著了一件兒輕快的軟緞子水粉色廣袖長裙,隨意的挽了發髻,她嫌重,發髻上隻簪了支檀香木的祥雲簪子。


    走在大街上,倒是有一股自然天真無修飾的仙氣兒。


    小福子是個機靈謹慎的,一路上貓著腰,雙眼巡視著四周,唯恐有饑渴殘暴的流民靠近。


    路過了一處繁華喧鬧之地,王纓寧不禁停了下來,探看究竟。


    “司媒大人,這個……還是別看了。”小福子有些難為情的催促這王纓寧快些離開。


    “怎麽?”王纓寧不解,抬頭恰看到這地方的牌子,上書清風小館四個粉壓壓的大字。


    王纓寧好奇心起,上前攔住一個錦衣的公子哥兒,問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這位小娘子瞧著年紀小,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家裏大人也不管管,”那公子哥兒歎了口氣,隨即笑道:


    “不過告訴你也無妨,這清風小館裏來了幾位新的小相公,都是絕色呢……不過有兩個性子特別倔的,打死都不從,一個被活活打死,一個打個半死不活,被人買了去。”


    那公子哥兒湊近王纓寧的耳邊:“別看這個半死不活的,那小模樣,哎呦……說了你也不懂。”


    “離我們家大人遠一些!”小福子見他靠近,如臨大敵,趕緊一把將他推開。


    大人……那公子哥兒麵色微變,疑惑的上下打量了王纓寧一眼,隨即腳底抹油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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