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璋之日日來王纓寧的院子,陪她做花箋。


    這算是他與王纓寧在一處,時間最久的一次。


    他敏感的發現,王纓寧此人雖然冷淡安靜的像一尊石頭人,但其實還挺好相處,基本沒有什麽脾氣,對三個小丫鬟極好。


    但是她對自己,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敵意和疏離感。


    隻要自己離她近些,她便難掩煩躁,渾身散發出一種駭人的冷意。


    若是遠遠的待著不去打擾她,便也能相安無事。


    這樣的認知,打破了先前他對於王纓寧對他和一往情深的自信和把握,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愈是如此,滿璋之越忍不住去觀察她。


    竟像魔怔了一樣。


    好在五日終於過去了,花箋也都整整齊齊的做好。


    滿璋之心裏素來正事兒要緊,也顧不得再去觀察她,得了花箋滿臉興奮的去了姚姨娘的院子。


    女子而已,雖然與眾不同了一點,但在他心裏還難以占據多大的比重。


    姚姨娘因著他白日裏日日去王纓寧的院子,心裏早有不滿。


    這會看他拿了花箋來要她動筆,她反而不幹了。


    滿璋之一點也不著急,笑意盈盈的買了好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的,一件一件兒不停的送去姚姨娘的院子裏。


    終於換得姚姨娘滿眼喜意,麵上嬌嗔的答應了。


    其實對付姚姨娘一點也不困難,不過是要些錢財珠寶上的獎賞,倒是那王纓寧,他至今摸不透她要的是什麽。


    王纓寧這邊,因著滿璋之連著五日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她麵上裝的越平靜,心裏的怨恨之氣就越濃鬱。


    夜裏更是被噩夢驚醒的次數變得更多了。


    她為了不使自己崩潰,隻得枯坐讀那本枯燥的前朝律法書,或是瞞著睡著了的紅藥青梅,獨自披衣到院子裏走來走去。


    這一走不要緊,恰好就碰上了夜裏悄悄打開門,外出的蕭儉。


    蕭儉有緊急之事外出,也沒想到她王纓寧會半夜不睡覺在院子裏夜遊。


    所以走得急,沒有看清,二人就撞到了一起。


    王纓寧手中抱了磚頭厚的律法書,在意識到有男子闖入的時候,饒是心中嚇得要死,手上的反應竟比頭腦的反應還快。


    那本厚厚的律法書,狠狠的拍向蕭儉。


    蕭儉被拍了一個趔趄。


    “你……”蕭儉曾在軍營裏帶過兵,這身手了得,夜裏又能視物。


    看清楚是王纓寧,本想將她一腳踢開,但她著實太多瘦小,叫他抬腳的瞬間有些遲疑。


    “啪”的又一是狠狠的一下子。


    他猶豫了,王纓寧卻不曾猶豫,狠狠的又是一下。


    正好打在了蕭儉後腦勺的關鍵之處。


    隻聽噗通一聲,人臉朝地,倒了下去。


    王纓寧這才渾身一個哆嗦,大口大口的喘氣粗氣來。


    好半晌,哆嗦才止住,拿起火折子,對著躺在腳下一動不動的人,照了照。


    是他!


    王纓寧看清楚這人竟是蕭儉之後,心中一冷,再也沒了害怕的感覺。


    未來堂堂的晉安侯,竟被她用書給敲暈了。


    王纓寧不知該冷笑還是嘲笑了。


    他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裏?此時朝廷並沒有停下戮殺蕭姓之人的決定,他竟還敢出來?


    這一連串的問題,從王纓寧的腦子裏一湧而起。


    不過隨即王纓寧心頭一震,不管他為何會出現,既然如今他已經昏迷。


    就躺在自己的腳底下。


    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讓他永遠都醒不過來。


    也算提前報了當初他對頌兒見死不救的仇了。


    這樣想著,王纓寧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的光。


    在黑夜裏,王纓寧將蕭儉拖到了大石磨之下,而後從上麵摸索著抱起一個重重的磨棍來。


    “主子,主子……”


    此時院子裏響起了另一道腳步聲與小聲的叫喚聲。


    是蕭護從門內走了出來,卻不見他家主子蕭儉。


    王纓寧隻得輕輕的將磨棍放下,為了不被蕭護發現,整個人也縮到了石磨之下。


    蕭護在院子裏沒有尋到主子,以為他腳程快,走遠了,便也出了院子。


    似乎是聽到了蕭護的叫喚,黑夜之中,蕭儉很快轉醒。


    後腦勺疼的很,鼻息之處卻先有了感觸。


    是女子身上的溫軟的馨香,而後睜開眼睛。


    正對上王纓寧驚恐不可置信的眼眸。


    他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蕭儉也是愣住了,這女人為何在自己的身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要將王纓寧一把推開。


    王纓寧突然上前抱住了他的頭……


    蕭儉睜大了眼睛,正要嗬斥一句不知廉恥。


    說時遲那時快,王纓寧將他的頭抱起了往的石磨筒子上狠狠一撞。


    蕭儉腦袋傳來劇烈的疼痛,再一次緩緩的暈了過去。


    在他暈過去之前,狠狠的瞪著這個惡毒的女人。


    他蕭儉八輩子都沒這樣倒黴過。


    天亮之後。


    院子裏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青梅在擺弄各色的花瓣。


    傻丫頭被青梅使喚著,照例在石磨上磨一些豆粉米粉的。


    青梅今兒打算給少夫人做一道花香味的點心。


    紅藥從柴房裏取了幾把幹柴,而後順手將柴房的門鎖了。


    申時過後,蕭護從外頭心事重重的迴來。


    “小三子,今兒你怎麽遲到了。”青梅一邊摘花瓣兒,一邊與門口外頭的他閑聊。


    蕭護歎了口氣,看著日頭一點一點的往下落,這心裏焦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看到麵無表情的紅藥在院子裏生了火,煮起茶來。


    “紅藥姑娘,你昨天夜裏聽說郡裏不安穩,我怕少夫人不安全。你半夜裏可聽到這院子裏頭有什麽動靜沒有?”


    蕭護本來昨晚上與主子一起,按照約定去見一個人,可他與那人見了麵之後。


    主子卻遲遲沒有現身。


    他在外頭找尋了一夜,知道現在都是下午了,人都沒有找到。


    他又會想起昨夜裏,他走得急,似乎隱約聽到院子裏頭有聲響的。


    所以他來旁敲側擊的想要問一問。


    紅藥將煮開的茶倒進了罐子裏頭,這才抬頭拿眼看他。


    “沒有。”


    說完了端著茶,一扭身進了屋子裏頭。


    蕭護撓了撓頭,心裏愈發的焦急。


    自家主子什麽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次不會真出事了吧。


    紅藥進了屋子,又出來,對蕭護說道:


    “少夫人讓你進來。”


    而後又對在磨盤上的青梅傻丫鬟說道:


    “你倆到門外守著,不要叫人靠近。”


    青梅見紅藥的神色嚴肅,趕緊放下了笸籮,拉著傻丫鬟到了院子外頭守著去了。


    蕭護小心翼翼的跟著紅藥進了院子。


    王纓寧穿了一件兒家常的衫子,手裏拿著一把剪子出來。


    “紅藥,把柴房的門,打開吧。”


    柴房的門一開,蕭護大吃一驚。


    隻見自家主子正狼狽不堪的被綁到了一根柱子上。


    從脖子到腳,捆了百十道吧。


    隻露出一個頭來,以及緊閉的雙唇,冒火的一雙眸子。


    “主子!”蕭護再也顧不得隱瞞,脫口而出。


    清貴雅正,風度翩翩,可憐的主子。


    “滿少夫人這是何意,為何要如此對待我家主子,未免太過分了些。”蕭護邊說著邊上前解繩子。


    王纓寧遞了一把剪子給他。


    蕭護氣唿唿的接過,費力把捆著蕭儉身上的一圈又圈的繩子給解開。


    紅藥倒了一盞茶來,蕭儉緩緩飲下。


    “如果我沒猜錯,昨天夜裏你是想殺我。”


    蕭儉沒有疑問的語氣,而是十分篤定。


    他在半昏迷的時候,看到的是王纓寧身上起的殺氣。


    王纓寧不置可否,這人果然有兩把刷子。


    竟然在那麽黑的夜裏,也能視物。


    “為何又不殺了,還讓蕭護來見我?”蕭儉問道。


    為何不殺了,王纓寧也想知道。


    昨天夜裏她是起了殺心的,不過被蕭護一打擾之後,一來她膽子變小了,沒有勇氣親自下手殺一個人了。


    二來,就是她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不知為何,這種味道,令她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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