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


    滿家辦喜事。


    王纓寧作為王滿兩家的媒人,全程都在滿鳴珍身邊陪同著。


    滿鳴珍身穿喜服,周身喜氣兒。一柄孔雀羽衫握在手中把玩著,來掩飾心中激動。


    王纓寧則坐在一旁,靜靜的喝著一盞喜茶。


    二人從來不是一類人,這話兒自然也聊不到一塊去。


    “讓我進去!都給我讓開!”


    外頭傳來一陣喧嘩。


    緊接著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衝了進來。


    “二弟,你迴來了。”滿鳴珍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喚了一聲。


    王纓寧抬起頭,也看向來人。


    滿規之,滿府裏唯一心地還不錯的人。


    在她病著的時候,拖人送過幾包湯藥,一些吃食。


    作為她的小叔子,能做到這些,讓她心裏是存了幾分感激的。


    “阿姐,我不是說過,呂喬才是良人,為何非要嫁於士族……”


    滿規之在他哥哥滿璋之大婚之後,便又出去遊曆山水了。


    卻沒料到他姐姐的婚事來的如此倉促,他聽聞消息便匆匆趕迴。


    原以為是呂喬那小子,沒想到祖母竟給尋了們士族的親事。


    他哥哥為了貪圖士族的勢力,花了萬金迎娶王家女郎不說,如今又要將姐姐嫁給士族。


    “我的事,你少管!”


    滿鳴珍還道自家弟弟是來恭喜她的,卻沒想到這般晦氣,麵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她這個弟弟,素來不理俗務。就愛學人家士族那套到處遊曆遊山玩水的,可他又不肯承認實在跟著士族學樣兒,非覺得自己是獨樹一幟。


    所以,他說的那些顛三倒四的話,家裏人沒個真正放心裏的。


    “士庶通婚可是觸犯了律法的,阿姐你知不知道?”


    滿規之到這關節上,還想勸一勸。


    王纓寧眉梢一挑。


    以前聽滿璋之說他性子莽撞,像頭脫了韁的野馬,從小也不肯好好識字。


    沒想到他竟也研習律法。


    “你……”


    滿鳴珍有些惱羞成怒:


    “我就是要犯了這律法,你還去官府告我不成!你去告啊!”


    “小叔叔說錯了,士庶不通婚確是前朝律法,可到了我聽說本朝這條律法已經做了不同的解釋。”


    王纓寧突然開口,語氣柔和平靜。


    “若女方出自士族,嫁於寒門,其父受懲,有官則免,無官杖責二十;若反過來,男方是士族,娶了庶族寒門之女,則隻受訓斥之罰的。”


    其實如今,就連訓斥,官府都懶得訓斥了。


    畢竟,當朝天子就出身庶族,娶得皇後娘娘不還是琅琊王氏的貴女嗎。


    滿規之一愣,喃喃道還有這樣的說法?


    王纓寧點點頭,道小叔叔可以找來新版的律法書瞧一瞧,就知真假。


    本朝的律法書,怎是他們普通人想看就能看到的。就連遠在建康城的祖父那裏恐怕都看不到這本書吧。


    “好,好……”


    滿規之一臉的求知欲,匆匆的轉身去尋書去了。


    竟然忘了今日來闖門的意圖。


    王纓寧笑著搖搖頭,他這性子,怎麽半點不隨了滿家一門。


    滿鳴珍覺得十分丟臉,她這個弟弟,腦子一向缺根筋,行事說話也異於常人。


    幸虧沒聽了他的,與呂氏結親。


    正待她暗暗慶幸的時候,王纓寧突然開口:


    “當初,為何要把我推進湖裏?”


    “我……不……不是……”


    滿鳴珍沒想到她今日竟來問自己,不知為何心中一陣慌亂,出了一身冷汗。


    沒想到她身為滿家的嬌嬌女,今日竟被這個小病秧子給嚇得語無倫次。


    “你是想要我死?”


    大喜之日,最避諱說死字,可王纓寧還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滿鳴珍握了握拳頭,避開她的視線。


    “怎麽可能,沒有……”


    左右今日之後,她便不在這個家裏了,還顧慮什麽,滿鳴珍索性把實話給說了:


    “把你推進湖裏,不是我的本意,是姚姨娘。”


    “姚姨娘想要你落水,她許了我一副金鑲玉的頭麵,說隻要把你推下水,便……”


    王纓寧不禁皺了眉頭:


    “所以,你就是為了一副頭麵,害的我落水差點被淹死?”


    她有些不可置信,她猜測了無數的原因。


    上輩子滿鳴珍把她推進池塘裏,是因著自己不肯為她與王早說親,反而去撮合她與呂喬。這輩子呢,自己已經隨了他們的願去王家說親,她又是為何。


    竟是為了一副頭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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