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家廟不近,進去少不得各項都要盤查,也是耗時。


    鄭德音以為姚靜姝少說要一日才能歸來,不曾想下晌未到,人就進了沉香閣。


    迎上去道:“迴來的這般快,想來事情順利?”


    姚靜姝叫奶娘帶鳳瑾瑜出去,道:“母親,怕是要勞您去一。”


    鄭德音聞言,瞬間正色,道:“可是家廟中有人生亂?”


    姚靜姝不知怎麽作答,道:“事關吳嬤嬤家中人,兒媳不好擅做主張,母親還是去一趟吧!看過便知。”


    鄭德音深吸一口氣,道:“你一說,我便猜這其中定有她的事,先前因著吳嬤嬤的關係,在我院裏伺候,後來犯了錯,叫我打發去家廟,沒料到在那頭還是不安生。”


    起身往外走兩步,又迴頭,問:“你今晨走得早,這個時間趕迴來,可有用過飯?”


    姚靜姝愣了愣,隨後搖頭,顯然將這件事忘了。


    鄭德音見狀,立馬叫下人擺飯:“再忙也要吃飯,事情辦不完是旁人的,累壞了身子是自己的。”


    安頓好姚靜姝飯食,鄭德音就要帶人前往家廟。


    姚靜姝將人攔住,將鳳蕪一事說與她聽,而後道:“這事如何處置?母親可要去問問二叔再定奪?”


    鄭德音氣哼道:“問他?問什麽?怎麽問?他可像是做主之人?”


    “來來迴迴不過是不孝女既有過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樣的混話,問了不如不問。”


    思忖一二,又複開口,道:“不如我先按家法處置了那個混賬,再迴來告知他來的幹淨!”


    姚靜姝沉默片刻,道:“母親說的有理,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勖助,自己犯的錯,誰都不能代過。”


    鄭德音道:“行了,你趕緊用飯,家廟那,我去便是,你好好看著珠兒。”


    鄭德音這般說,姚靜姝也不堅持,瑾瑜還小,家中沒有大人在,她不放心。


    想起鳳菁,又道:“那母親萬事小心,至於鳳蕪,先將人帶迴來再說,她或許同另一件事有牽扯,暫時動不得。”


    鳳霽之事,姚靜姝同她說過一嘴,鄭德音一想便曉得。


    “若他們叔嫂真有牽扯,我定饒他不得!”


    “母親稍安勿躁,荀恩背後勢力複雜,還是待侯爺迴來再商議,還是先將鳳蕪帶來再說。”


    鄭德音想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索性隻照著姚靜姝的意思做便是。


    換了明福留下,叫寒霜跟去,鳳蕪女兒家,一路押迴來,明福一個外男,難免不便。


    鄭德音當日未歸,隻叫人傳信迴來:“太太說,家廟荒廢至此,她心中難安,便在那處將就幾日,待完事便歸家。”


    姚靜姝知曉,鄭德英做了決定的事,旁人誰也勸不迴。


    也不多話,隻多備幾床被褥,連同幾套素淨衣裙,一起叫人帶去。


    待人走後,天色已漸暗,姚靜姝叫奶娘將珠兒抱來,放在床榻內側,自己靠坐在床邊捧著本書翻看。


    鳳瑾瑜近日模樣長得愈發秀氣,撲騰著小腿,也不鬧人,母女倆各忙各的,倒是安靜。


    亥時明榮來迴話,姚靜姝叫蘭心看護孩子,自己去正廳。


    “二奶奶,鳳霬少爺今日並未出府,一整日都在書房直到方才,才迴房歇下。”


    姚靜姝道:“你繼續跟,若他真有什麽,我們隻需守而待之,端看誰先穩不住。”


    明榮領命退下。


    姚靜姝迴房,一抬眼便瞧見天邊殘月透過窗縫照進來,索性移步窗邊瞧了片刻。


    說片刻就真是片刻,如今正是乍暖還寒之際,姚靜姝生怕小珠兒著涼,很快關窗迴了臥房。


    還未行至床邊,蘭心便迴頭示意她安靜。


    姚靜姝下意識放輕腳步,待走近,才瞧見小小人兒已躺在床上熟睡。


    也不知做了什麽美夢,粉嘟嘟的嘴唇一嘬一嘬砸吧兩下,而後甜甜一笑。


    姚靜姝放輕動作躺在女兒身邊,眉目憐愛瞧著她。


    輕聲道:“也不知你爹何日歸家,信也不來一封,叫人白白擔心。”


    已有五日未收到他的信,也不知差事辦的如何。


    這般想著,姚靜姝也不知何時睡過去,隻知再醒來時,身旁多了個東西。


    猛地驚醒,還未看清身旁之物,便衝那邊狠狠踹過去,一把撈起身側繈褓抱在懷中。


    隨後地上傳來一聲悶哼,鳳霄眉峰一皺,隱忍道:“夫人莫不是要謀殺親夫?”


    姚靜姝怔愣一瞬,趕忙下床,借著燭光細細瞧去,不是鳳霄又是誰?


    “哎呀!你這人怎麽都沒個聲響?蘭心,進來。”


    蘭心應聲,掌著燭火進屋,見鳳霄,也是一驚,道:“二爺?您怎麽這會兒迴來了?”


    鳳霄早在蘭心開門之時,就從地上一躍而起,麵不改色站在姚靜姝身側。


    姚靜姝將小珠兒交給她,迴頭道:“不是說還要幾日?”


    方才屋裏暗,鳳霄沒注意,眼下點了燭火才瞧見姚靜姝連鞋都未穿,就那般光腳踩在地上。


    眉頭微緊,將人打橫抱起,放在床上,雙手探過去,果然一片冰涼。


    “又不是摔得如何重,何必這般著急忙慌,你若受涼,可怎生是好?”


    姚靜姝雙腳往迴縮了縮,道:“蘭心還在呢,侯爺這般輕挑,像什麽樣?”


    蘭心目不斜視看著懷中的小珠兒,屈膝道:“奴婢這就退下。”


    說罷抱著孩子匆匆出屋,連個眼神都未曾給二人。


    鳳霄眸色中帶了幾分意味不明道的熱意,道:“蘭心已走,沒有外人,現下便能輕挑?”


    說罷將手從姚靜姝雙足往上探了探,握住腳踝,指尖下意識摩挲兩下。


    姚靜姝被燙到一般,微微顫栗,又羞又惱,將鳳霄推開些,道:“別這般不正經,可有用過晚膳?”


    鳳霄聞言,眼角微翹,雖說隻是一句平常話,卻能將他一路辛勞抹平。


    上前將人環在胸前,喉結上下滾動,道:“用過了,眼下又有些餓。”


    姚靜姝並未多想,聽他餓,便要下床備吃食。


    鳳霄將人拉迴,欺身而上,兩人抵在床上,道:“爺說餓了,得吃肉。”


    說罷俯身下去,唇瓣相碰,時而輕柔纏綿,時而重重廝磨,忽輕忽重輾轉停留……


    (二)、


    事後,鳳霄一臉饜足,指尖不經意劃過姚靜姝光潔的背後,引得她輕唿一聲。


    “別鬧,我有話同你說。”


    姚靜姝想起正事,臉上紅暈漸漸退去,將這幾日的事情言簡意賅過一遍。


    鳳霄眸中欲色被濃鬱的冷凝掩蓋,道:“家廟供奉列祖列宗,清淨之地,豈容他人肆意作亂!明日我親自去一趟。”


    姚靜姝點頭:“也好,我正憂心母親一人忙不過來,珠兒又小,離不得人,正愁呢!你倒是迴來的及時。”


    鳳霄眸光柔和,瞧著她被細汗浸濕的碎發,伸手理了理。


    姚靜姝索性額角斜過去,蹭了蹭鳳霄,道:“姑姑可有一道歸來?”


    鳳霄搖頭:“還要幾日,爺心裏惦記你,日夜兼程,空出幾日閑暇,陪陪你同瑜兒。”


    姚靜姝輕“嗯”一聲,道:“你在府中,我才能安心。”


    那日丹紅提醒後,她近日總有些草木皆兵,心裏不踏實的很。


    明知道對方沒安好心,卻不知她要從何處下手,雖說已盡量做足準備,但姚靜妍一日不動,就一日摸不準她的意圖。


    這種被動的感覺,當真不好。


    沉默少頃,道:“蕭家近日在朝中可有動作?”


    鳳霄低眸,道:“蕭太傅尚在病中,蕭錯連日低沉,怎麽想起問這個?”


    “蕭錯從前什麽樣的人,你我都清楚,我不信紈絝了半輩子的人,一夜之間就能轉了性。”


    姚靜姝往他懷中鑽了鑽,道:“也許是我近日思慮過多,心裏預感不好。”


    “丹紅說的並不詳細,聽她話中意思,姚靜妍在青雲觀似乎見過什麽人,我想著,她所見之人,同鳳霽背後那個,會不會是同一人?”


    鳳霄空著的那隻手擰了下眉心,道:“鳳霽、鳳蕪身後之人,極有可能是荀恩,但若荀恩當真藏身京城,完全沒必要從蕭家下手,她繞遠了。”


    姚靜姝不讚同他的說法,道:“荀恩心思深沉,若直接從鳳蕪、鳳霽入手,極有可能還未有所動作,便被我們察覺防備,我能想到的,她未必想不到。”


    “姐姐於她而言,雖無多大用處,但至少,她們同樣恨我,若用她擾亂你我視線,同時利用鳳霽生事,我未必能夠顧全。”


    說到這,姚靜姝有些慶幸,道:“當日若不是丹紅告知,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處去。”


    鳳霄有些意外姚靜姝的機敏,斟酌一二,道:“既然她這般費盡心思,不如順水推舟,先迷了她的眼,而後將人連根拔除,也好解了後顧之憂。”


    姚靜姝想了想,讚同道:“也好,不過蕭家一日沒有動作,我們便被動一日,家廟之事,也不知有沒有打草驚蛇。”


    鳳霄側過臉在她唇角輕吻,道:“你好好看著瑜姐兒便是,有我在,你安心。”


    姚靜姝本不是喜用心計之人,鳳霄這般說,她求之不得,枕著鳳霄胳膊沉沉睡去。


    次日,鳳霄罕見管起家事,一早就叫人分別去鳳家各族老府上傳信。


    隨後將鳳林、鳳樞兩兄弟喚來書房。


    正色道:“眼看清明將至,母親前去家廟清掃,無意發覺家廟中另有一番天地,事關鳳家百年清名,二位還是去瞧瞧。”


    鳳林、鳳樞相視一眼,眼神漸漸凝重。


    百年世家,各家都會建家廟,供奉曆代祖先,家廟是家族百年興旺的基石,更是祖輩宗族榮辱的象征,若被破壞,不是小事。


    鳳樞心中暗道不好,他隱隱記得,鳳蕪當初被送走,正是往家廟來,莫不是那逆女在家廟中胡作非為不成?


    猶豫著開口,道:“不知是哪個糊塗婆子沒好好當差?竟帶累大嫂親自前去整治?”


    鳳霄目光斜看過來,道:“二叔自己去瞧瞧便知。”


    才說說罷,明毅便前來迴話:“二爺,車備好了。”


    “走吧!”


    鳳霄起身,徑直朝外走去,鳳林、鳳樞緊隨其後。


    馬車上鳳霄一路閉目養神,鳳林也不多話,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隻有鳳樞,眼神在二人臉上來迴轉化,猶豫好幾迴,都沒鼓起勇氣多問一句。


    一路到家廟門口,鳳樞才鬆一口氣,但待他抬眼望去,這口氣又重新噎迴胸口。


    隻見家廟門口停著好幾輛馬車,大同小異,皆掛著“鳳”字。


    那不是鳳家族老們的馬車,還能是誰的?


    這迴莫說鳳樞,就是鳳林,也忍不住開口道:“霄兒,到底何事?值得你這般興師動眾?竟連族老都驚動了。”


    鳳霄停下腳步,道:“三叔進去瞧瞧便知。”


    說罷抬腳跨進家廟,同各族老寒暄。


    鳳家發家百年,分出去的旁支不少,無論從文、從商,或是從武,皆有翹楚者,這人便會被尊為族老,有資格同家主商議決斷鳳家大小事宜。


    鳳家自建廟以來,少有開家廟的時候,可見今日之事,非同一般。


    鄭德音見了兒子,迎上來,道:“灑掃已做完,眼下隻等著處置這些酒囊飯袋。”


    鳳霄頷首:“母親辛苦。”


    轉身請諸位族老入座,直切主題,道:“將人帶來。”


    話音才落,鳳蕪就披頭散發被押進來,顯然是早就候著。


    鳳樞隻覺得椅子上生了刺一般,如何也坐不住,好容易過了幾日舒心日子,若因鳳蕪牽連了自己,實在不值。


    起身道:“不知這逆女做了什麽?各位族老隻管處置,倒是不必顧我。”


    鳳蕪聞言,瞳孔猛然一顫,姚靜姝竟沒騙她,父親果真不管她了?


    不安掙紮道:“父親,您救救女兒!”


    “住嘴!祖宗麵前,豈容你叫囂!”


    鳳樞怒喝一聲,叫人堵了鳳蕪的嘴。


    鳳霄眉目淡淡,瞧了眼鳳奇:“念。”


    鳳奇應聲,朗朗開口,道:“鳳家有女,名鳳蕪,因德行有虧,行事不檢,遂送至家廟,望其修身養性,悔過自新,方不負父母生養之恩。”


    “誰料此女毫無愧意,不服家規,縱容奴才於家廟之中公然飲酒賭博是為其一,藐視祖宗家法,臨近家廟另立府門是為其二,今日數罪並罰,如何處置,望諸位族老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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