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帝從來沒有覺得鳳家人這般順眼,起身道:“快請!”


    鳳霄踏進前殿,先行告罪,道:“臣無召入宮,請皇上責罰。”


    “鳳愛卿言重了,太子重傷,你當舅舅的,來瞧瞧是情理之中,朕豈是那般不講理之人!”


    親自將鳳霄扶起,悄聲道:“你快幫朕勸勸你姐姐!”


    鳳霄不動聲色同崇帝拉開些距離,道:“不知娘娘為何事煩惱?”


    崇帝摸了下鼻子,道:“朕偶然想到國師既然能醫好敦王,想必瞧個傷應當不在話下,便帶來看看。”


    說罷指了指鳳睿,道:“這不,不同意。”


    不等鳳霄說話,鳳睿便起身,道:“我何時說不叫人看了?皇上好大一頂帽子,臣妾可扣不起!”


    一把推開內殿,冷聲道:“要看便看,看完快走,莫要說我們使苦肉計!”


    大皇子同國師對視一眼,最先跨進內殿,鳳霄將他二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誰人搗的鬼,不說也明白。


    國師湊到床前一看,趙珺臉色泛著青灰,一動不動躺在床上,若說他下一秒就要斷氣,怕也沒有不信的。


    崇帝怔怔瞧著他,從前敦厚溫良的兒子,一夕之間變成這般模樣,再也不會起身喚他一聲“父皇”。


    敦王眼神探究看向國師,後者暗暗搖頭,道:“不知皇上,能否允準臣為太子殿下請上一脈?”


    崇帝聞言,下意識朝鳳貴妃看過去。


    鳳睿已將人放進來,此時再推諉,便顯得有些刻意,道:“隨你怎麽看。”


    國師聞言,迫不及待將手搭在趙珺腕間,細細感受。


    隨著時間推移,他臉色越來越怪異,待崇帝耐心耗光之前,終於鬆開手,跪地道:“皇上,請恕微臣無能。”


    崇帝聞言,恍惚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聲音淡了兩分,道:“國師這話是何意?琮兒不是說你醫術高超,這區區小傷都治不好?”


    國師跪在地上斟酌良久,道:“皇上,若是真傷,臣能治,但太子殿下,像是服用了一極罕見的藥。”


    崇帝眼神在敦王和國師之間轉換幾迴,問道:“繼續。”


    國師又道:“那藥服下,人便會呈現出病入膏肓般的狀態,但其實身體並無大礙,隻需服下另一丸,便可恢複如常。”


    鳳睿聽不下去,瘋魔了一般上前扯開趙珺身上的被子,裹著厚厚白布的傷口瞬間暴露在眾人眼前。


    包紮好的地方多處滲血,有些裸露在外的傷處還帶著幹枯的血跡,崇帝甚至能隱約聞見淡淡的腐臭味。


    趙珺躺在床上,左半邊身子已然沒有一塊好肉。


    崇帝驚得後退兩步,那日趙珺被送迴來時,還穿著盔甲,是以瞧不清楚傷處嚴重與否。


    可眼前那一堆幾乎可稱之為爛肉的東西,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太子。


    聯想到趙珺從前看自己時滿臉的孺慕,崇帝再無法欺騙自己。


    眼眶驟然通紅,怒喝道:“放肆!”


    天子發怒,國師趕忙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


    下一瞬,他就被踹翻,胸口處生生挨了一腳,此時唿吸都在疼,蜷縮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鳳睿白了眼地上的人,也不出聲,同鳳霄、鳳雲卓一起看戲。


    “息怒!朕叫你息怒!息怒!”


    崇帝不解氣,又連著踹了幾下,元寶看著差不多了,才上前將人拉開。


    敦王見狀,趕忙將人扶起,跪地道:“父皇,國師言行有誤,兒臣先帶他下去,免得父皇氣傷了身子。”


    趙崇緩了半晌,待唿吸平穩後,目光冷冰冰看向趙琮:“趙琮!這麽多年,朕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數!”


    “今日之事,不論有沒有你參與其中,朕都要你從此好自為之!休要將朕對你的忍耐用光!”


    趙琮從小到大,都是被崇帝哄著勸著,哪裏有過這般疾言厲色的責怪?


    當即白了臉,跪在地上道:“父皇明察,兒臣沒有!”


    “夠了!”


    崇帝一聲喝止,道:“若你還顧念幾分兄弟之情,便迴去,為太子抄經百遍,送去懷恩寺祈福!”


    崇帝現在的狀態,多一句都未必能聽進去,趙崇隻能道:“兒臣遵旨!”


    兩人一出內殿,鳳睿立刻換了副淒苦的模樣,鬧夠了,便要討巧賣乖。


    雙眸通紅看著崇帝,苦笑道:“我原當皇上是真心為我兒療傷,不成想,竟是帶著國師來驗傷的。”


    起身將床邊位置讓出來,道:“皇上若不信,便親自來瞧瞧!”


    崇帝不忍,上前抓住鳳睿雙肩,微微哽咽道:“睿兒!朕對你們母子不住!”


    鳳霄、鳳雲卓見狀,便覺今日來的有些多餘,默默退出內殿。


    崇帝這般喚她,鳳睿便知他又迴想起從前,既是念舊之人,那便叫你一次念個夠。


    忍住心中惡心,靠在崇帝懷中,道:“皇上,您莫要怪臣妾近日失禮,實在是,臣妾心裏苦!”


    邊說著,豆大的淚珠便接連從鳳眸中滾落,其中幾分真情假意,便無從得知。


    “臣妾記得珺兒一出生,您便封他為太子,臣妾怕身份尊貴,折了他的福報,您卻道,要珺兒做天底下福報最深厚的君王。”


    “如今他躺在這裏,您告訴臣妾,他的福報在哪裏?”


    過往越是美好,眼前現實便越是殘酷。


    崇帝看著床上的趙珺,忍不住想起從他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讀書認字的場景,每一幕都是審判者,宣告他這個父親的失敗。


    再瞧鳳睿,短短兩日,便憔悴的白發叢生,崇帝便跟著紅了眼眶,道:“你且好生照料著我們的兒子,朕,定會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


    說罷轉身看了眼趙珺,大步離開。


    崇帝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瞬,鳳睿就止住眼淚。


    冷靜地喚崔姑姑來,將方才崇帝碰過的衣裳脫下扔了,方才作罷。


    崇帝胸口憋著氣,一路行至承乾宮,卻見張皇後正在門口候著。


    頓住腳步,正要轉身離開,張皇後察覺到他,道:“皇上如今,已這般不待見臣妾?”


    從前日思夜想的臉,如今瞧著,也不甚特別,崇帝淡淡道:“皇後來,是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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