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拉開姚靜姝護著門框的胳膊,錯步進去,轉身將人圈在懷中。


    “抱歉。”


    姚靜姝抬眼看過去,而後輕輕將人推開,清冷道:“侯爺既有自己的計較,現在又說抱歉,不覺得可笑嗎?”


    她曾數次提起荀恩的反常,鳳霄都未加理會,如今被她碰巧撞上,便來道歉。


    若沒有今日巧遇,她不是要一直被蒙在鼓裏?


    鳳霄知道人在氣頭上,關門,欺身上去將人抵在牆上,道:“你莫惱,聽我說可好?”


    姚靜姝近乎冷漠的態度,實在戳的他心裏難受。


    “說便說,你走遠些。”


    姚靜姝雖冷著臉,卻也將鳳霄的為難看在眼裏,想到他瞞了自己那麽久,冷臉道:“坐那,說。”


    鳳霄將人放開,但始終抓著姚靜姝一隻手,半分都不願再妥協。


    再折騰下去,天都亮了,姚靜姝隻能任由他去。


    鳳霄這才開口,將事情始末一一交代清楚……


    荀恩漫無目的走在鳳府中,腦海中一遍遍迴想著鳳霄方才的話。


    “你若對大哥還有丁點愧疚,便自請去家廟吧!”


    她仿佛沒魂兒的人,一腳深一腳淺走進百卉含英,看著黑暗中盛放的姹紫嫣紅,莫名有些恍惚,這地方,她從前也來過的。


    也曾在這吟詩作對,投壺、六博、飛花令,昔日笑聲仿佛還在耳畔。


    不過後來,鳳霖一死,她一夜之間變成寡婦,日日守在清心院,為他牌位前點香,為他誦經祈福。


    大好年華,被一塊貞節牌坊輕而易舉打發。


    荀恩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裙角被夜露打濕也不在乎,坐在地上哭了笑,笑了哭。


    後來索性倒在花叢中,任由夜風將花瓣吹落在她臉上。


    想到鳳霖的臉,荀恩無意識呢喃道:“鳳霖,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過往迴憶湧上心頭,曾經那些片段在荀恩眼前晃來晃去。


    “我叫荀恩,你叫什麽?”


    “鳳霄?你的字真是好看,比夫子寫的還好。”


    “求佛祖保佑,信女願用十年壽命,換他平安歸來。”


    “女兒!鳳家來提親了!”


    “鳳霖?為什麽是鳳霖?”


    “鳳霖乃鎮北侯世子,你嫁給他,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我今日既娶了你,日後,定不負你。”


    “你若不喜,明說也好,拒婚也罷,為何要糟踐他人?”


    到最後那些影子不斷重合,變成了鳳霄那張凜若冰霜的臉。


    “你若對大哥還有丁點愧疚,便自請去家廟吧!”


    這句話話像渾水般將她淹沒,刺痛直達肺腑……


    不知過了多久,荀恩猛地坐起身,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她有什麽錯?她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人而已,憑什麽都要怪她?


    是鳳霄的錯,是鳳霖的錯!


    分明所有人都錯了,為何隻怪她一人?


    荀恩想到此處,心中恨意爬滿整張臉,癲狂笑道:“嗬嗬,該死!你們都該死!”


    從地上爬起,宛若勾魂厲鬼般朝鳳府內院飄蕩而去。


    蒼梧院。


    鳳霄說完,見姚靜姝臉上神色分毫未變,抓著她的手緊了緊,道:“姝兒,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心裏慌得很。”


    姚靜姝沉默半晌,微微用力掙開他的手,道:“可你瞞我這麽久是事實。”


    想起這些,她便委屈,離鳳霄又遠了幾步:“你分明有許多機會同我說,李氏,鳳蕪,懷恩寺,香草、春寒,可你從來都沒有。”


    鳳霄見她眼中滿是受傷,頭一迴知道後悔的滋味,道:“抱歉,可事關大哥清名,我……”


    “鳳霄!”


    “你就這般信不過我?”


    姚靜姝忍不住哽咽:“我知曉你擔負著鳳家榮辱,自嫁給你,就試著融入你的生活,為府上節流,清理不忠之人,為你想方設法安置傷兵,照顧母親,為你解除後顧之憂。”


    “你呢?你在做什麽?”


    “猜忌,顧慮,隱瞞,這麽久了,你當我是什麽?”


    姚靜姝再忍不住眼淚,她的夫君,她赤誠相待的人,哪個說會護她無虞的人,對她從來沒有坦誠過。


    多悲哀?


    這番話,叫鳳霄打的潰不成軍,一把將人拉進懷中,緊緊困住,聲音嘶啞道:“是我對不住你,你莫哭,往後,我改。”


    明毅說的對,夫妻之間,坦誠永遠處在第一位。


    姚靜姝冷靜下來,將人推開,道:“我心裏亂的很,就不留你了,侯爺慢走。”


    鳳霄怔怔看著她的背影,隻覺得心中最重要的部分被緩緩剝離,好似迴到了從前孑然一身那般孤獨。


    沉默許久,道:“那你早些歇息,我明日……”


    “爺!大奶奶抱走小五公子,從後門駕馬車跑了!”


    明毅慌張趕來,將鳳霄的話打斷:“她身邊有高手護著,往天鼇山去了。”


    鳳霄一張臉陰沉的厲害,大步邁出房門:“追!”


    姚靜姝追出房門,他已經躍上房頂,朝遠處掠去。


    “蘭心、蘭芝,去紫薔院!”


    姚靜姝帶了人就往紫薔院趕去,路上撞見鳳林兩口子,將人喊住,道:“三叔、三嬸。”


    鳳林見人,腳步不停迴了聲:“我們去追小五,有事迴來再說!”


    “路上當心。”


    姚靜姝遠遠喊了聲,轉身快步往迴走:“蘭心,叫明榮去紫薔院把幾個孩子帶來沉香閣。”


    “蘭芝,叫明福守著老太太,莫驚動了她,錦玄那邊也派人看著。”


    姚靜姝到沉香閣時,鄭德音和鳳貴妃也還未睡。


    見人臉色不好,鄭德音以為她還在生鳳霄的氣,將人拉進屋:“這麽黑的天,也不帶個丫頭,磕著碰著可怎麽好?霄兒混賬,娘替你教訓她,莫要氣壞身子。”


    鳳睿看出她的反常,也迎上來,蹙著眉道:“怎麽了?”


    姚靜姝臉色難看,顧不上行禮,道:“母親,娘娘,小五被荀恩帶走了。”


    “她,她想做什麽!”


    鄭德音說著就要追出去,被姚靜姝拉住:“母親莫慌,侯爺已經帶人去追,她身邊有高手,我們去,隻能添亂。”


    鄭德音氣的直發抖,憋了半天,隻罵出這麽一句:“這個,這個毒婦!小五才幾個月,她到底要做什麽!”


    三房幾個孩子被帶過來,見鄭德音這樣,不敢說話,默默站在一旁。


    姚靜姝越著急,頭腦越清醒,道:“蘭心,去請姑姑,她身手好,能幫上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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