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倆出了暮春堂的門,還沒走多遠,鳳雲卓就從後麵追上來:“嫂嫂!”


    鄭德音轉身,就見她一路跑來。


    恍惚中,那道影子同幼時纏著她討要桂花蜜的小姑娘漸漸重合。


    “慢點,多大人了,還這般馬虎!”


    “嫂嫂不拿我當自己人!小姝兒跟著鳳霄也學壞了!”


    鳳雲卓虎著臉控訴婆媳倆,道:“這麽大的事不同我說!我就是個外人!”


    鄭德音解釋道:“不是拿你當外人,實在是事出有因,不便太多人知曉。”


    俞青禾追上來,幫腔道:“你這丫頭,嫂嫂不說定有不說的道理,你莫鬧。”


    姚靜姝也道:“姑姑,母親方才說,明兒做棗花蜜。”


    “不吃!”


    鳳雲卓氣唿唿走在前麵,頭也不迴道:“今晚我住沉香閣!”


    鄭德音嫁進鳳家時,鳳雲卓才到她腰間,那時老侯爺鎮守北境,她便時常住在沉香閣,姑嫂兩個親近的很。


    鄭德音縱著她,開口應下,鳳雲卓這才作罷。


    姑嫂三人同去紫薔院看小娃娃,姚靜姝陪在身側,幾人在紫薔院待了許久才各自迴房。


    次日一早,鄭德音便著手整頓內務,昔日侯夫人氣勢依舊,下人們一時間人人自危。


    如此,鳳府中饋在荀恩手中還沒捂熱,便被鄭德音拿了迴去。


    從前受過她好處的那些下人不免要為她不平兩句,鄭德音二話不說,叫鳳奇挨個盤查清楚後,打包發賣。


    有了雷霆手段在前,縱有幾個漏網之魚,也難翻出什麽波浪,隻能歇了心思好好當差。


    荀恩眼睜睜看著經營許久的局麵,被鄭德音輕而易舉破壞幹淨,暴怒之下,拿出鳳霖牌位,潑了黑狗血,日日詛咒他泉下不得安寧。


    那段時日,清心院的貓,換的格外頻繁。


    鳳老太君壽宴近在眼前,鄭德音又將府中下人發買了大半,府中風言風語不斷,鳳老太君也按耐不住將人叫來問個究竟。


    看著鄭德音穩如泰山的樣子,鳳老太君滿肚子火愣是沒發出來,隻不冷不熱道:“你莫不是病久了,便忘了如何掌家?”


    “壽宴在即,你這時候將下人都賣了,新買來的也用不稱手,到時丟人的是你自己。”


    鄭德音轉頭正視鳳老太君,道:“母親原說不在乎壽宴排場,叫姝兒看著安排,是假的?”


    一句話將人噎住,說是不對,說不是也不對,索性丟下一句:“到時,端看你如何收場!”


    原以為將中饋交到她手中總能舒心兩日,沒成想竟是這般局麵!


    倒不如叫姚靜姝掌家,至少不敢對自己這般說話!


    兒媳強勢,兩個孫媳婦,一個早早離了心,另一個近日不冷不熱,鳳老太君搬起頭砸自己的腳,氣病了好幾日。


    荀恩和鳳老太君存了一樣的心思,等著看鄭德音的笑話。


    可沒過兩日,鄭德音娘家,鄭國公府上就派來大批婆子丫鬟供她使喚。


    各個家底清白,幹活利落,熟知達官貴人禮儀,一看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貴妃娘娘也從宮中派出幾個年長嬤嬤在旁幫襯,鳳府每日人來人往,忙而不亂。


    姚靜姝羨慕,也想明白自己為何做不到她那般雷厲風行。


    這大概就是娘家給的底氣。


    鄭德音看出她的心思,想到她在娘家處境,不免心疼,承諾道:“娘家沒給你的,母親會補給你,一樣都不差。”


    婆媳倆難過過一段時日相處,越發親近。


    距離壽宴還有十日那天,聖上下旨,允許貴妃娘娘出宮賀壽。


    能見到女兒,鄭德音更是歡喜,鉚足勁兒籌備,生怕哪裏有欠缺。


    四月十八,天公作美,春和景明。


    鳳府上下一個不差,早早候在門口等待貴妃娘娘儀仗。


    辰時一到,鳳霄的汗血寶馬便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後麵緊跟著貴妃娘娘儀仗。


    一入宮門深似海,鳳睿進宮十餘年,還是頭一迴省親。


    心中焦急難耐,忍不住想伸頭出去探一探長街風光,又不得不維持貴妃儀態。


    手掌心不斷被掐出紅痕,她都不曾察覺。


    馬車“吱呀”停下,鳳睿隻覺得心都要跳出來。


    二等宮女將車簾卷起,崔姑姑才朝裏伸手道:“貴妃娘娘,咱們到了,奴婢扶您下來。”


    鳳睿坐在馬車中深吸一口氣,堪堪維持住麵色平靜,玉手輕輕搭在崔姑姑腕間,跨出馬車。


    “睿兒!”


    鳳老太君沒忍住喚了聲,鄭德音立刻拉住人,衝鳳睿屈膝道:“老太君高興糊塗了,貴妃娘娘莫怪。”


    親娘麵前,還要顧及皇家儀態,鳳睿心中不免傷懷。


    眼看忍不住落淚,姚靜姝見機行事,帶著一眾小輩行禮道:“臣婦\/臣女,請貴妃娘娘安。”


    鳳睿目光落在姚靜姝身上,這女子實在機敏,心中對她印象又好上幾分。


    待禮儀全了,鳳睿才被眾人圍著進了府。


    府中草木風景還是幼時模樣,一路走來,熟悉的仿佛不曾離開過。


    進了暮春堂,鳳睿再忍不住心中牽掛,跪拜在鄭德音腳下,道:“女兒不孝,母親病重,不能床前侍候,望母親勿怪。”


    “快起來!”


    鄭德音哽咽的說不出話,咬緊牙關才將眼淚憋迴去,道:“我兒,多年未見,可還安好?”


    一句話,瞬間叫鳳睿眼淚決堤,一頭紮進鄭德音懷裏:“母親!”


    兩人抱頭痛哭,一眾人被惹的紛紛抹淚,鳳老太君見狀,硬擠出幾滴眼淚:“我的睿兒啊!祖母可把你盼來了!”


    鄭德音雖傷懷,但到底記掛著正事,擦幹眼淚道:“行了行了!好好的壽宴,哭成這樣作甚,怪不吉利的。”


    扶著鳳睿道:“你先去歇息,待會開席,母親叫人去請你。”


    鳳睿好容易迴家一趟,哪裏肯,賴在暮春堂不走,除了故去的鳳霖和老侯爺,一家老小頭一迴到齊,熱鬧得很。


    一時間,暮春堂裏融融泄泄,笑聲不斷。


    坤德宮。


    一身明黃正對著默默無聞的皇後娘娘低聲下氣:“朝中武將,無人能及鳳霄,朕必須給鳳家體麵,還望你暫且忍忍,就當為了我們的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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