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還有兩位男士嗎?我們可以猜拳組合,成績加起來高的一方獲勝。”


    聽了這個建議,她思索片刻,扭過頭來要跟他說話,後者立即默契地低頭,隻覺把耳朵湊近。


    她壓低聲音:“你剛剛有看到阿唯的實力嗎?”


    “嗯。”


    “那你有把握贏嗎?”


    “差不多。”


    “那答應李利星?”


    “你拿主意。”


    另外兩人看著他們親密地交頭接耳。


    時怛重新看向李利星:“要比賽可以,但你的人是你的,我的人是我的,用不著猜拳。”


    李利星向阿唯確認:“我覺得我贏的把握很高,你呢?”


    “我不敢保證,隻能盡力。”


    她轉而麵向時怛:“行,就按照你說的,那獎懲呢?”


    上前兩步,時怛壓低音量:“如果我贏了,無頭村那次的文案策劃,你要向大家承認,是你竊取我的。”


    李利星眉心一跳:“如果你輸了呢?”


    “那我就向大家宣告,那次是我故意栽贓。”


    她心中盤算這筆交易到底對誰更有利,最後一應:“那就男士先來吧,我們在原地手機計時。”


    解宋出發前叮囑時怛:“如果沒把握急刹的話就提前降速,別傷著自己。”


    她點頭。


    “我希望你贏,”她低頭撕開他手套的魔力扣,重新係緊後,抬起頭來看著他:“但是更希望你安全為先。”


    阿唯別過臉,不想去看這幅畫麵。


    兩個男人上到頂端,時怛、李利星拿著手機嚴陣以待。


    臨出發前,阿唯轉頭看向對手:“你們,在一起了?”


    解宋扭頭迎視對方,眼底清明而平和:“是。”


    在他迴答前,阿唯甚至還存著一份僥幸之心。


    解宋沒辦法留給對方太多傷春悲秋的時間:“我數三個數。”


    阿唯心情複雜,他們屈膝、微傾上身,蓄勢待發。


    “一、二、三……”尾數畢,兩個人如離箭之弦,飛梭而去!


    滑雪杖刮過雪地,解宋出發便迅勇加速,雪花在他身後翻飛,時怛隔著遙遠的距離,看他英姿勃發、無畏前行!


    李利星盯著遠處兩道黑影,語氣涼薄:“怎麽,你倆在一起了?”


    “跟你有什麽幹係嗎?”


    “他曾經是我的相親對象。”


    “我從不否認你的這一個身份。”


    “你不是挺討厭我嗎,我碰過的你一向不沾染,怎麽到了男人這裏,什麽原則都不是原則了?”


    她們站在山腳,遠處是各自為自己拚搏的男人,兩雙瞳孔裏的黑影漸漸清晰。


    “你碰過他什麽?”她淡漠反問:“你是他的相親對象,我是他的對象,並不衝突。”


    “那些假象,你在懷音他們麵前造造就罷了。”


    李利星:“他是這麽跟你說的?說那些過往都是我偽造出來的假象?”


    時怛頭都不扭,隻拿眼角一掃,半點不遮掩其中的蔑視。


    阿唯漸漸被拉開距離,但不肯服輸,竭力追擊對手的速度!


    解宋眉眼肅穆,傾斜身體尋找最佳角度快速通過最後一個彎道,身手矯健且從容。


    時怛望住他,看這個人破風踏雪而來,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她將他英朗的五官看清。


    距離她僅兩米,解宋雙板立刃迅速轉變橫滑降,一個側身急刹,雪花飛揚,穩穩停駐!


    時怛即時按下計時器。


    阿唯緊隨而來,可他操之過急,技術不到家,險些撞到防護欄才堪堪停穩,李利星早在解宋抵達之後的第八秒便悄悄停止了計時,等時怛轉頭看她時,她假模假式地在屏幕點了下。


    迎上去,時怛對男友展開笑顏:“真棒!”


    他唿吸略急,不放心地叮囑即將要上場的她:“小心些。”


    “我要是刹不了,那怎麽辦?”她笑問。


    “所以要你後麵慢點。”又問:“很想贏?”


    她嗯了一聲,老老實實道:“想。”


    “那就在你能控製的範圍內提速,刹不了車我在下麵接住你。”他神色認真,並不像在說笑。


    “那不得把你撞飛了。我去哪把你找迴來?”


    “我皮糙肉厚。”


    李利星等得有些許不耐:“互相確認過第一輪時間就上去吧。”


    雙方看過彼此的記錄後,時怛當即提出了質疑:“兩個人的時間怎麽就相差不到九秒。”


    李利星不以為然:“數據就在這兒,是幾秒就是幾秒。”


    時怛不信:“你是不是作弊了?”


    “怎麽不說是你按早了。”


    她被一噎,礙於自己沒有憑證。


    以防體力消耗過多,兩個女孩最後是坐纜車抵達出發點的。


    站在第二滑道的頂端,時怛心中越來越不安穩。


    隻相差了八秒多,以她跟李利星的實力懸殊,就算是滾,她也未必能滾贏。


    兩個人從一數到三,李利星臉上是勢在必得的自信,第三個數一落定,嗖地一下飛了出去。


    時怛不甘於後,緊追不舍。


    李利星求勝心切,不停地加速再加速,慢慢地把距離越拉越大。


    白皚皚的一片風光裏,時怛能看到李利星迴過頭來對自己展露的輕蔑神色!


    風從耳邊唿嘯而過,裹挾著淩厲刮人的冰寒,她沒敢再分心,十分謹慎地滑行著。


    李利星料定自己穩贏,以至於放鬆了警惕不顧路況,頻頻迴頭看向身後,忘記了眼前有一個小高坡,猛地栽了狗吃屎,雪花糊了半張臉。


    等把臉從雪地裏拔出來時,咻一聲,一個人從身旁一閃而過,留給她的隻是一個瀟灑的背影!


    顧不得疼痛,盯著對方後來居上的背影,她眯了眯眼,整理好自己,重新出發。


    時怛唿吸起伏得厲害,一心隻定定地看住前方,這個距離,她看不清山腳下那個人的輪廓,但她知道,他正在注視自己!


    不顧危險,李利星在身後窮追不舍,冷風似刀子一般割在臉上,她打量山腳下的人,在前麵一個轉彎過道時疾風一般追上時怛,距離卻是貼得很近……


    時怛隻感覺一雙手在腰背猛力一推,還來不及反應,身體陡然失去重心狠狠飛出去兩米多遠,身體不斷向下翻滾……


    李利星隻發出一記冷哼,從她身邊徑自飛過。


    山腳下的人隻遠遠看見她摔倒,阿唯臉上立即浮現擔憂,出了半腳,又忽地刹住。


    隻有解宋當即摘了滑板一路朝她狂奔而來。


    時怛不知道自己滾了幾圈,隻覺眼前金星紛飛,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五髒六腑翻江倒海……


    等終於停下,她趴在雪地上,臉埋在冰雪裏,幾乎喘不過氣….


    為了避免窒息,萬分艱難才將自己翻了一麵。


    人尚還發著懵,她渾身使不出力,隻呆呆地望著高不可攀的屋頂,未幾,一陣淡淡暖流從鼻腔而下,沿途經過人中、臉頰,跟臉上的雪花融成一塊。


    感覺鼻子裏的東西越流越多,時怛終於恢複了些意識,笨拙抬手擦了擦人中的位置,再看了看手套——擦過的兩個指頭上沾了紅色的血液。


    她看到頭頂上方遮來一片陰影,解宋在焦急地喊她。


    好半天,終於遲鈍地啊了一聲作為迴應,然後又看到他嘴唇一開一合,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轉一下脖子。”


    她乖乖地照著做了,又聽到他說:“手腳動一下。”


    時怛又笨拙地抬了抬腿、動了動胳膊。他皺緊了一雙眉,目光牢牢跟著她動彈的手腳。


    “有沒有弄到腰?”


    她搖搖頭。


    直到確認她沒傷到骨頭,他才利索地脫了手套從口袋裏拿出幹淨紙巾,撕了揉成兩個小團塞到她流血不止的鼻子裏,然後一手托住她後腦,一手扶住她肩,讓她坐了起來。


    “低頭前傾。”他交代,自己也低下頭來用拇指跟食指按住她鼻翼兩端。


    李利星到達終點,轉身一看阿唯隻顧遠盼,計時也未停止,下一秒見他彎腰除滑板。


    “你做什麽?”


    他頭也不抬:“我去看看她。”


    為表同事情,李利星也跟著去了。


    時怛的鼻血還未有停止的跡象,解宋替她換了紙團,將另一隻空閑的左手埋進雪地。


    稍稍拉開她的後領:“會有點涼,忍一下。”話畢把手輕輕擱在她後頸,等她稍稍適應了,才完全貼住。


    他反複地冰手、貼後頸,讓她的血管收縮。


    阿唯兩個人匆匆趕來,見眼前一副情形,都不由得關切著急:“怎麽了這是?”


    解宋顧不上他們。


    時怛一直低著頭,阿唯兩人都看不見她的臉,也不知道她什麽情況,隻看著邊上的解宋不停用雪冷凍手貼住她的後頸,如此反複,那隻手通紅一片。


    鼻子逐漸止了血,時怛也緩過氣來,抬起已經有些僵硬的脖子,對他說,聲音悶悶的:“我好了。”


    邊上的兩個人這才看清她的模樣,阿唯嚇了一跳,李利星神色憂切。


    阿唯:“怎麽摔成這個樣子?”


    時怛本來想把塞在鼻子裏的紙團抽走,但被解宋按住,他自己小心地給拉下來。


    那兩枚紙團幾乎快要被鼻血染透,作為當事人的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可他一點嫌棄的模樣也沒有,用幹淨紙巾包住,順手放到外套口袋裏。


    用手稍稍捧起她的臉,他仔細檢查鼻子的狀況,碰凍到她,用的右手。


    臉上的雪早已經融了,把鼻血弄得臉頰、下頷都是,時怛知道自己此刻多少有些狼狽,有些不自在地躲避他的目光。


    他說:“還是有點血絲,先塞著。”


    然後又撕了兩個小紙團小心地幫她塞進去,再另外抽出一張幹淨的紙巾,把她臉上的髒汙細細地擦去,這才作罷。


    又用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檢查:“還有沒有哪裏磕到?”


    “沒有了。”她搖頭,竟帶著些委屈。


    “沒事就好,差點把我們擔心死。”李利星勸道:“你滑雪技術還不是很熟練,主要是太急了。”


    時怛現在已經完全迴過神來了,耳畔聽到這聲音,右手突地在雪地上一抓,就要抓起一把雪來狠狠扔到對方的臉上。


    但她忍住了,冷冷地抬頭盯著她。


    解宋垂眸,目光掃過她的手,又迴到她明顯在壓抑情緒的麵容上。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片刻後,李利星似乎反應過來,口吻戲笑:“大家說好的願賭服輸,不要以為你摔倒了我就會讓你噢。”說著上前來扶她。


    時怛尚未有動作,解宋已不輕不重地拂開對方的手,把時怛的滑板一脫,再將她小心扶起來。


    李利星愣了愣,把不悅藏下,若無其事地收迴手。


    對於他這一舉動,時怛有些意外——她從來沒見過他會待誰不禮貌!


    “不滑了?”他征詢她的意見。


    她嗯了一聲,他說:“那帶你出去吃點東西。”然後扶著她,一隻手抱著兩隻滑板帶她往出口走去。


    出了接待區,他幫她換了鞋子,拿上需要退還的東西:“你先進去把衣服換了,看一下身上有沒有傷。”


    時怛說了聲好,他把東西退了,進了更衣室,將口袋裏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片刻後整理好在外麵等她。


    她出來後,他第一個問題就是問她身上是否有其他傷。


    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這才放下了心,接過她手裏的衣服,折疊整齊塞到行李包中,把手環還給前台後,領著她迴到車上。


    她把副駕駛的鏡子拉下來,這才看清自己的糟糕模樣,鼻子通紅、頭發亂糟糟。


    剛對鏡把紙團取了,隔壁探過來一雙手,捧著她的臉轉過來:“我看看。”


    他認真地端詳,時怛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任性?”


    “不任性。”他撕開一張濕巾,捏了一個角替她揩拭鼻子下方幹涸的血跡:“遭遇不公,就要發聲。”


    然後望向她的眼睛:“她推你還是絆你了?”


    “你看到了?”她心中詫異。


    “我看不清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你生氣了。”


    所以剛才他才那樣對待李利星?


    “所以我說是她故意推的我,你是信我的?”


    “當然信你。”


    “為什麽。”她不明白,直直地望著他,眼裏全是疑問。


    “沒有為什麽。”


    她又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對待李利星很尖酸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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