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等會再看看。”對待學生,女主人的態度要比對待時怛和顏悅色許多,她並沒有看卷子,說完就示意他進去,然後背過手把門拉上。


    再麵對時怛,還是那副傲慢的嘴臉:“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女士,你一定不肯合作是嗎?”


    “我拜托你合作一點,不要再來騷擾我才對。”撂下這話,她就轉身進屋了,走前還嘴角一歪,留給時怛一道輕蔑的笑容。


    吃了個閉門羹的她沒再敲門,也沒有發火的征兆,旋身下樓迴到家中,拿出紙筆把剛才特意記下的校服上的學校寫下來。


    而這一天之後,除了留心學生們離開的時間,她沒有其他的舉動。


    等了一個星期,她在第二個周末時終於又迎來了樓上各種紛雜的腳步,兩天的時間,每天來兩撥人,一撥早上8點半左右,到11點半離開,下午2點半又來一撥,4點半離開。


    時怛在周日這一天學生們離開時從冰箱裏拿出一排酸奶,掐著點開門,與經過她門口的8個學生碰上。


    “你們這就走了?”她臉上帶著微笑,語氣像是認識他們,同學們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才準備給你們拿點酸奶上去,補課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大家糊裏糊塗地點頭迴應。


    “你們現在任務還真重,課後還得花時間補課。不過為了提高成績,也是沒有辦法的。”說話間熟稔地把酸奶一支一支分給大家。


    同學們起初還有些猶豫,可是看她跟老師認識的樣子,又住的樓下,便都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接了過來。


    “一節課是多少錢啊,我弟下個周末也打算在你們老師家補補課,不過他們家搬家時我幫了點忙,一來二去熟了,你們老師硬是不肯收我錢。”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她不收我哪好意思讓弟弟去學啊,你們跟我說一聲吧,我也好有個數。”


    有個女學生迴答:“150塊一個小時的。”


    “這樣啊~那是一個周末一個周末這樣交錢,還是分期呢?”


    “一個月交一次的。”


    “好的。”她笑眯眯地:“那到時候我弟跟你們一起上課的話,有不懂的地方希望你們多教教他。”


    “你們老師在華鼎中學教學多少年了,看她家裏那些表彰證書什麽的,應該也從業很久了?”什麽表彰證書,不過是她胡謅的。


    學生們不疑有他:“我們升上初中之後就是金老師教了,不知道她教了多少年,在學校時她還挺嚴厲的呢!”


    “嚴一點你們才會怕她呀。”說著像是隨口一問似的:“說來我都忘記你們老師全名叫什麽了。我這記性,說不定哪天張嘴就給喊錯了,不知道是老師尷尬還是我尷尬。”


    “金叢梅”學生們七嘴八舌地給她提醒。


    “金叢梅?不是金聰梅嗎?”


    “叢,叢林的那個叢,這個名字很少有,我們一開始也聽錯呢。”


    “噢~對,證書上好像是這個字。”她仿佛恍然大悟一樣。


    “不好意思,耽誤你們迴家的時間了,那下個禮拜再見。”


    她關上門,登錄市紀委郵箱,將一封舉報信實名發送過去,信件內容如下:


    (您好,我舉報華鼎中學在職教師金叢梅周末在家中對學生進行有償補課,補課地點為:鄔安市中聯大道世景小區6棟602,補課費用150元/小時。)


    附圖是她昨天盯著兩撥學生們進出602的照片——她一鍵發送。


    接下來的兩天樓上依然偶爾吵鬧,但她好整以暇地等待著。期間還跟同事去了一趟旱冰場。票是昇哥給的,說是一位朋友開業贈送的。


    小齊問起李利星怎麽沒來,懷音的原話:“利星姐不喜歡這些費體力的運動,而且磕了摔了丟臉死。”


    李利星不願意來,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時怛喜聞樂見的。


    在場會的就是昇哥跟小齊,小齊教懷音,昇哥自己玩得忘乎所以,時怛還停留在穿鞋子的階段。


    旱冰場白茫茫一片,冷得唿出來的氣體都能看得見,她身上穿了羽絨服,短款的,但彎腰下去穿冰刀鞋的時候還是有些阻礙。


    好不容易把鞋穿上,想試試鬆緊度,又不敢站起來,隻好小心翼翼地抬腳嚐試一下,感覺好像差不多,才鼓起勇氣抓緊圍欄試圖站起來,誰知道冰刀一斜,整個人失去重心往邊上跌去……


    她嚇得花容失色,倒下去的瞬間還想著怎麽穿上鞋子的第一課就是學會摔個狗吃屎?


    以為自己會摔個四腳朝天,可就這麽眨眼之間,一條鐵臂陡然間橫亙在她腰上,忽地將她撈了起來——一切有驚而無險。


    兩具穿得厚厚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隔著這麽近的距離,一縷清淡香氣若有似無飄到解宋鼻間——那是來自她發絲上的味道。


    時怛愣住,怔怔地看著他,一雙手牢牢抓在他的上臂處。


    “哇哦~”直到旁邊傳來一道曖昧旖旎的起哄聲。


    “你怎麽在這?”時怛猛然迴神,驚訝極了。


    他扶著她讓她坐下來,語氣平和:“朋友新開張,讓我們來撐撐場。”


    聞言,她轉頭朝旁邊的孟格嶽茶看去,隔壁還有一個她沒見過的生麵孔,二人互相點頭示意了下。


    解宋扭過頭交代朋友們:“你們先玩。”轉而詢問她:“你一個人來?”


    “組裏一起來的。”


    他朝偌大一個旱冰場看去,因時間早,人還不算多,在遠處依稀看到了懷音兩人的身影。


    “沒玩過?”他問她。


    她老實地點點頭,感覺在裏麵越久熱能就下降得越厲害,以至於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打量了下,解宋安慰道:“待會滑幾圈就暖和起來了。”然後在她腳邊蹲下,伸手去動動她的鞋子:“太鬆了,容易滑倒。”說話間已經上手親自幫她解開鞋帶,再仔仔細細地給係好。


    “緊嗎?”


    她低著頭,能透過他短而利索的頭發中看到頭頂上的兩個漩渦,嗯了聲:“可以。”


    他又換另一隻腳:“你先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換個鞋子。”


    她就在原地看著他從另一邊椅子底下拿出冰刀鞋,重新迴到她身邊坐下,幹淨利落地把鞋子換好,整齊擺到長椅下,然後靈敏地站起來,冰刀鞋在冰麵轉了一個小半圈,穩穩立在她跟前。


    “我來教你。”他說,伸出一雙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上半身稍稍往前,這樣比較不容易往後倒,滑行的時候左右腳都可以助力。”


    “我帶你試一下。”說著,緩慢往後滑,一雙手握住她,將她僵硬的身體輕輕帶動。


    時怛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一雙眼睛牢牢地盯住腳麵不放,就連往日能讓她開心的身體接觸也無暇顧及。


    她一路歪歪扭扭地跟著他滑,避免不了的跌來摔去,但都被他及時穩住,沒有狼狽地跟地麵來個無縫隙接觸。


    “可以,比剛才好很多了。”


    “沒關係,慢慢來,不要緊張。”


    “好,就這樣,我扶住你,這一次看能滑多遠。”


    她耳畔總能時不時響起他耐心且安穩的鼓勵誇獎,當她慢慢有了勇氣放開他的手想要獨立嚐試時,他將她帶到圓圈中心——那裏人是最少的。


    “我到那裏等你,慢慢來。”


    他等著她略帶緊張地點了點頭,然後才慢慢放開她的手,敏捷而利落地滑行到七八米之遙,站在那裏等待她的到來。


    時怛看著這段其實根本算不得長的距離,心裏難免忐忑,抿了抿唇,慢慢用右腳助力,緩慢而謹慎地朝著他的方向前進。


    近處,一個男的正在逆著滑行,未幾與另一個男人正麵撞上,兩個人都處於內圈的位置,被撞的人因衝力彈開,肩膀撞碰到時怛後背那一瞬,她整個人像下坡的自行車快速而不自控地朝前滑去,驚嚇使得她的心跳猛然加快!


    離她就差兩米的解宋見狀,目測她的方向自己能接住,當即蓄力站穩…..


    “你快讓開。”她慌亂地喊著,臉色煞白,怕自己摔死,也怕把他撞傷。


    最終啪地一聲,解宋被撞了個滿懷,冰刀刮過冰麵濺起細碎的冰花,兩個人砰地朝地上倒去,他的右手摟住她的腰,左手護住她的後腦勺,後背結結實實地砸到了堅硬的冰麵。


    時怛閉著眼,心跳如擂鼓,還沒迴過神,然後聽到他關切的詢問:“摔到哪了沒?”


    她遲鈍地搖搖頭,想問他有沒有事,忽然感覺他鬆了口氣,一隻大掌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背。


    “天哪,殺人了!”


    一道驚唿驚動了他們,解宋投目去看,先前撞到時怛的男人毫無動靜地躺在冰麵上,左腰的位置插著一把水果刀,他目光一凜,視線快速下移,落到流到冰麵兩指長寬的血液上。


    已經逐漸有人圍了過來,有的掩麵驚唿,有的堂皇失措,他一雙眼睛掃過人群,看到一個男人夾身在其中,失神地盯著被傷的男人,身體正處於細微的戰栗。


    所有人都圍觀的情況下,那個人忽然逆著人群往出口滑去,解宋扳過時怛,匆忙丟下一句:“在這等著,別走動。”然後迅速起身從人群邊緣飛快滑去。


    那男人感覺身後有人追,一邊滑一邊迴頭確認,對上一道銳利視線,愈發慌亂,腳下匆忙加速。


    但他始終不敵公職人員的解宋,在即將到冰場出口時被追上,左腳膕窩被人從後一踢,砰地往地上一跪,然後右手瞬間被反剪到身後。


    驚慌中的他抬起左手往後反擊,再被攥住手臂往後一扭,疼得嗷嗷叫喚間,腰背壓上來一條腿,將他整個人死死抵在冰麵上。


    時怛從解宋離開的那一刻,視線便一直緊張地跟住,此刻看他製服了對方,一顆心才稍稍迴落。


    她遲疑地轉過頭,去看那個躺在冰麵的男人。


    死了嗎?


    臉色微白,眸光中閃過什麽,她攥了攥手,緊張而抵觸地把視線移開。


    孟格嶽茶二人趕到解宋身邊時,隻聽到被製服的賊人一個勁地喊放開。


    而兄弟麵色嚴峻,交代著他們報了警。


    這時旱冰場老板於前也聞訊趕到。


    解宋言辭利落:“把門關上,不要讓任何人出入。”


    再問:“這裏有沒有廣播。”


    “有。”這事嚇到了於前,開業第一天發生這種禍事,真是堂皇又冤枉。


    “用廣播跟客人們說一聲,不要靠近傷者,在警察到來之前麻煩不要離開旱冰場。”說話間,他已從口袋裏取出約束帶將嫌疑人的雙手綁住,然後將其拉起。


    “阿茶,你們把他帶到一邊,再跟孟格看著,我去看看傷者。”


    他迅速又滑行到傷者身邊單腳跪下,對方雙眼緊閉,嘴唇發白,已經不省人事。


    他在眾人圍觀中檢查頸動脈,卻發現已經沒了跳動,眉頭一攏,繼而翻開對方的眼皮,其後又抓過對方的手腕診脈,一邊將左耳貼在他的胸膛處……


    各種跡象表明,人確實已經死了。


    彼時,於前發出廣播,人群中躁動起來,大家都在抱怨為什麽不讓自己離開。


    解宋抬眸看了不遠處的時怛一眼,她已經自己站了起來,正在那裏擔心地看著他,懷音等人也已在她身邊。


    收迴視線,從口袋中掏出證件,他展示給圍觀的眾人:“對不起各位,現在發生一起兇殺案,煩請大家到場外等待警察到達現場,不要隨意走動。”


    時怛心一沉。


    人群再起躁動:


    “兇殺?那就是說那人死了?”


    “天哪,太可怕了!”


    “怎麽辦啊?”


    看熱鬧的人永遠不會少,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時怛怕影響解宋工作,跟晟哥等人說了聲,大家帶頭發動群眾們一起離開滑冰區域,到場外休息區等待。


    警方在十分鍾內抵達現場,來的是刑偵大隊的人,解宋已經換上自己的鞋子。


    莫隊:“怎麽迴事?”


    他示意對方看向旱冰場出入口的那條弧形長椅:“那邊那個人有很大嫌疑,案發前他跟死者發生碰撞,之後死者倒地不起,群眾發現死者之後,他站在人群中神色慌亂,身體有細微發抖,舉止無措,並且有逃跑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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