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大家坐在了遊樂場附近的食品店裏,周邊的餐館很少,所幸沒到午餐時間,也不是周末,稀缺的食品店客人不多,他們的湯粉很快端上。


    時怛跟小賈點的是螺螄粉,解宋是牛腩米線,阿城是酸湯河粉。


    沉浸在螺螄粉的美味中的時怛忽聽得耳畔傳來一句話:“牙口挺好。”


    她正咬著酸筍,聞言抬起頭來看說話的人,疑惑地嗯了一聲,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頭看向自己粉裏麵加的蹄筋。


    “這個很筋道很入味的,你試一下。”說著夾了一塊到他碗裏去。


    解宋吃了,點點頭:“是不錯。”


    見不慣他們親昵的阿城也摻進去:“我也試試?”


    瞥了對方一眼,時怛口吻不鹹不淡:“有口水,不衛生。”然後低下頭繼續進食。


    略微垂下眼簾,遮去眼裏一閃而過的淺淡笑意,解宋垂首吃東西。


    阿城:“我不介意的。”


    “沒說我。”一邊咀嚼嘴裏的蹄筋,她不客氣:“說你呢。”


    臉上的神情僵了一下,斜睇一眼旁邊的男人,他不太情願地反問:“他的你怎麽不介意?”


    “千金難買我樂意。”


    小賈不懂他們三人之間的貓膩,古怪地說:“想吃叫老板加一份不就好了。”


    “她碗裏的香。”似乎是故意說給情敵聽。


    而時怛又像是故意跟他作對,抬起眼看解宋:“你的牛腩好不好吃?”


    當事人很配合又從容淡定地從自己碗裏夾了一塊到她碗裏:“你試試。”


    她夾起來放進嘴巴,驚喜地挑挑眉:“這家店老板手藝祖傳的吧。”


    他笑,慢條斯理地把剩下的也夾到她碗裏,引得她製止:“別給我了,你自己吃。”


    阿城氣,又無計可施。


    兩位男士的車都停在遊樂園的入口處,填飽肚子,大家往停車場方向走,阿城又問時怛:“你迴電視台嗎,坐我的車吧。”


    “我迴家。”三個字,又粉碎了他縹緲的希望。


    隔壁解宋:“我送你。”


    “好呀。”她眉眼一笑。


    阿城:“……..”


    四人在停車場分開,各自上車後,時怛拉下鏡子整理好有些淩亂的頭發,隨口問道:“你待會要做什麽?”


    他發動引擎:“今天沒什麽事。”


    她轉頭看他:“那咱們去看場電影吧,作為今天的謝禮,我請客。”


    “想看什麽?”


    “喜劇類的吧,安撫下我的內心。”


    他含笑:“好。”


    她也揚起嘴角:“那我上網訂票。”


    阿城若是得知明明說好各迴各家的兩個人最後相約電影院,免不了又要掬上一把傷心淚。


    紅旗往市區電影院方向駛去,車內安靜下來,半晌,響起他一貫斯文的聲音:“你跟阿城,有什麽誤會嗎?”


    “嗯?”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有啊。”


    “後來再見你們,你對他的態度跟在度假村那一次差得比較遠。”


    “噢,這個。”


    “也不算誤會,我們之前差點成了男女朋友。”


    “那後來為什麽?”


    “因為一個討厭的人吧,他也沒多大錯處,隻是我的性格不適合跟他在一起。”


    “但我看他對你還蠻鍥而不舍。”


    “也還好,隻是可能還沒完全放下吧,他還是蠻有風度的。”


    “風度的男人不是更招異性喜歡嗎?”


    “是挺招的。”


    可是話音落,她側過頭,曖昧不明的眼神落在他那張賞心悅目的側臉上:“但我喜歡唐僧。”


    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滿意,他偏頭看她,眼裏的情緒轉瞬被遮掩起來,變得正直又坦蕩,而他也未發現時怛在他轉頭那一刹那藏起的那縷曖昧。


    “那你跟阿城還挺可惜的。”可惜嗎?他的神情可一點都不。


    工作日的下午場人極少,除了時怛這兩人,電影院還有三個女孩子,影片開場了十幾分鍾,又進來一對情侶,按著票根上的座位號入座,正巧就在時怛兩人的前麵。


    影片其實很幽默,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幾乎在每一個笑點出來時都忍不住捧腹大笑,時怛原本完全沉浸在電影裏,奈何前麵一對情侶笑歸笑,還頻頻大聲探討比劃,一會兒說這個人傻,一會兒說那個人牛啤,嚴重影響了其他人看電影的心情。


    二人不肯消停,她看著那男的在包裏摸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隻見對方掏出一包甘蔗,跟女朋友人手一根,旁若無人的啃了起來。


    時怛登時滿臉問號,兩個人那哢嚓的甘蔗斷裂聲跟砸吧嘴的聲音如同二重奏,你方唱罷我登場。


    解宋往另外幾個女生看了一眼,坐得稍近一些的那兩位偶爾朝情侶投來不悅的眼光,另一個比較遠的聽不到。


    他朝她壓低聲音:“先忍一下。”


    聽他的語氣,像是有什麽方法治一治這對情侶,她狐疑地看他,順從地沒發難。


    忍到那對情侶啃了甘蔗,消停了十幾分鍾後,男人的手機響起來,鈴聲每響一次就越大聲,這下子遠處的女生也不由得看過來,神情覆了不讚同。


    “喂,有事啊?”對方接起電話,原本屬於正常的音量此刻在安靜的電影院放大了十倍。


    “我能幹什麽,跟我女朋友看電影呢。”


    “什麽時候,今晚?那行啊,去哪裏吃?”


    “那家店不行啊,還沒我煮的好吃,換一家換一家。”


    其他人頻頻迴頭嘖他,實在難以忍受。


    那名男士聊得忘我,忽然感覺肩膀被人從後一拍,舉著手機迴過頭來,昏暗場景下,一張斯文清雋的臉對著自己,說:“先生,電影院禁止喧嘩。”


    他有些不悅:“我喧嘩什麽了?”


    “你說呢?”解宋嗓音平和,看不去一點都不像跟人爭執的。


    “有病吧你?”話音才落,許是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他解釋了一句:“不是罵你,我這裏有個神經病。”


    長腿一伸,時怛猛一腳踢在那男人的椅背上,不客氣地反擊:“你有病啊?”


    那人眉頭一豎:“你罵誰呢你?”


    “聾了?罵你呢。”


    他霍地站起來:“丫頭你是不是找抽?”


    “你打吧。”旁邊不緊不慢地飄來一句話。


    時怛倏地看向身旁的同伴:“??????????”


    那對情侶也覺得不可思議,正懷疑這男人是不是真有病的時候,又聽到對方繼續說:“打完後我帶她去做個傷情鑒定,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你也可以下手重一點。”


    “或者先按十萬八萬這個價位下手,差不多我再喊停。”


    “靠,你這個人是真的有病吧!”男人一臉驚詫與荒唐。


    解宋一本正經:“你再對我們侮辱謾罵就屬於人身攻擊,我要打110了。”


    旁邊也站起來的女友眼看自家男友要輸架,嘴唇剛一翕張,影院裏另外一個女生便忍不住幫腔。


    “九年義務沒學完吧,一點素質都沒有,有在電影院啃甘蔗的嗎?”


    另一個單獨來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講電話還那麽大聲。”


    大家都加入譴責的陣容,那兩個人臉皮厚得尚還不知羞,還要迴擊,眼前忽地多出一張證件。


    遞證件的男人客氣地說道:“二位還要在這裏影響其他人,我就要追討你們的責任了。”但感覺這客氣很是故意。


    男人麵目不善地抽過解宋手裏的證件,借著大屏的光湊近看,似乎是懷疑自己看錯,忙不迭又定睛一瞧,又抬頭看看他,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窘迫。


    片刻後,啐了聲:“真是晦氣。”拉上女朋友訕訕然出了電影院。


    唐僧被罵了,時怛忍不住衝著那人的背影罵迴去:“你這人長得就很晦氣!”


    男人雖然聽得見,但不敢再跟人爭執,隻當作什麽都沒聽到。


    電影院重新歸於沉寂,大家注意力再次迴歸熒幕。


    她悄悄問他:“前麵你幹嘛讓我忍這麽久?”


    “這類人你見識過了,臉皮非常人能比,這種情況就要等其他人也失耐心,我們再拉幫結派去譴責。”


    她恍然大悟:“我以為你從裏到外都是剛正不阿的。”


    時怛晚上還要直播,下午3點多就迴了家,衝過一個澡後坐在電腦前寫今天的體驗報告,期間電話詢問過解宋的體驗感,將利弊跟意見糅合在一份裏寫上去,給工作人員發過去,定了個6點半的鬧鍾,先到床上補個眠。


    時間就這麽不快不慢地淌了下去,眨眼間已經快要到年關,街上路燈綠化帶陸陸續續掛上了紅燈籠,各家店鋪門口貼上對聯、剪紙,滿目喜慶與和平!


    時怛在家裏做了個早餐,像往常一樣提著台電腦到茶室譯稿,老板娘做午飯時順道給她做了份炒飯,等離開時已經近下午2點。


    迴家前先去一趟書店選了兩本外語書,再在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買了點果蔬,經過兒童小公園時,被一個橫衝直撞過來的小孩啪一下撞飛了手裏的東西,水果從袋子裏漏出來滾了滿地。


    那小孩腳下踩著滑板車,一撞到人也跌坐了下來,時怛伸手先去扶他:“小屁孩,有沒有事?”


    5、6歲的小孩站起來就掙開她的手,惡聲惡氣地控訴:“你撞到我了。”


    “嘿~”時怛氣樂了:“誰撞的誰,這麽小年紀就會倒打一耙了?”


    “不是你站在這,怎麽會撞上我的?”


    “這人行道,給人走的,裏麵就是公園,那才是你玩滑板車的地帶。”


    “哼。”小孩說不過她,撿起倒了的滑板車繼續往前去了。


    時怛忍了忍,畢竟自己比較大,總不能跟個孩子打一架吧,贏了也不光彩。


    撿起地上的電腦,她拉開拉鏈檢查有沒有損壞,所幸有電腦包的保護,沒磕到什麽,這才一樣一樣撿起掉出來的東西。


    人才站起來,腰腹與手臂忽然一陣銳痛,隨著啪嗒幾聲,什麽東西落了地。


    她頓時惱火,抬眸朝公園裏正一臉得意伸著舌頭對自己略略略的罪魁禍首看去,按捺住火氣,放緩了聲音問:“小屁孩,你一個人嗎?”


    說話間已經將手裏東西全轉移到左手,空出右手來。


    “那又怎麽樣,你要打我嗎?”那撞了人又扔石子的小孩還不知死活地對她做鬼臉。


    聞言,時怛蹲下身撿起他扔來的石子,避開對方的臉隔著一個花圃精準地扔到身上去:“小東西,我不還擊你真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是你爸跟你媽,慣著你是吧!”


    小孩結結實實受上,又縮又叫:“啊呀,疼,你這個壞人,疼!”


    時怛不急躁,一顆一顆地扔過去,每一顆都正中身體,那小孩嚎叫著媽媽四處躲避,她的石子就跟著他到處轉。


    幾顆石子扔完,她兇巴巴地警告:“小屁孩,我告訴你,下次你還敢欺負人,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完,趁有大人來之前,提著東西走了。


    那熊孩子被嚇愣了片刻,忽地仰天嚎啕大哭起來。


    吃完了晚飯,她在網上看到一條笑話,配個了搞笑的圖發了個朋友圈:


    “想拍一套全身赤裸但是又不低俗的寫真,應該找哪位攝影師?”


    “法醫。”


    擱下手機就去洗澡,之後伏案工作,秋冬的季節夜來得早,晝夜溫差更是大到讓人受不了,她身上套了厚厚的外套不覺得冷,可敲字的一雙手凍得卻幾乎沒有知覺。


    終於在9點前完成了一部國外朦朧詩翻譯,她起身到廚房倒了杯熱水捂在手裏,拿起手機打開朋友圈,那一條動態底下很多評論,大多都是哈哈哈哈大笑,評論裏沒有那位親愛的法醫大人,但點讚的眾多頭像裏——他就在其列。


    就像心電感應般,手機震動,她收到了他發來的微信:


    時小姐……要拍照嗎?


    她忍俊不禁,想象著那人猶豫要不要發這句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微信時糾結的表情。


    等了片刻後她才迴:好啊。


    法醫大人一秒正經:跟孟格他們在清吧,要過來嗎?


    她眉眼一挑——唐僧第一次主動約她呢!


    她迴:他們?


    法醫大人:嶽茶,開客棧的那位。


    隨後又有一句: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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