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不起浪。”


    對方隻迴了這一句,篤定的語氣仿似她的罪名是板上釘釘一般,時怛不惱,趁著她說話的間隙拆開手中對折的紙條,上頭書寫著簡潔有力的幾個字:有什麽是我幫得上忙的嗎?


    筆風淩厲,跟寫字的人並不那麽相似。


    她手裏的筆在那一小段字下麵添上迴複,一邊略微低頭說著話:“聽方女士的語氣很篤定,那我既然作為女主角,應該有權利知道我曖昧跟招惹的對象分別是哪位。”她還有本事自黑:“或者說哪幾位?”


    她把紙條遞還給他:“您不妨說一說,這樣既滿足了其他聽眾的好奇心,二來如果證實了確有其事,電視台也會對我進行處分,這樣的結果我想方女士這樣嫉惡如仇的人肯定是樂見的。”


    電話那端卻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不知到底是在猶豫說不說,還是說被堵得啞口無言。


    拆開那張紙條,解宋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心底不由一笑。


    (看我怎麽收拾她。)


    連線那端徹底沒了聲音,但通話還在繼續,小齊時刻關注著留言的動態,此刻風向已經重新往時怛方向吹。


    “方女士,您還在嗎?”


    依然沒有任何答複,就好像前麵的指控隻是有人刻意事先錄好音,此刻任你怎麽說,沒有迴複就是沒有迴複。


    “關於我的風評方女士到底是道聽途說,還是惡意捏造,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清楚你是誰,即使你用了變聲器。”


    “不便因為我個人而占用了太多連線時間,那這次的通話就到這裏,方女士,祝好夢!”恨不得她夜夜失眠才好。


    連線結束,導播昇哥籲出一口氣——差點就成直播事故了。


    11點30分,直播準點結束,昇哥將車鑰匙歸還給解宋,又欲把人送到停車場,被婉拒之後,又見這位大法醫當著大家的麵前直接跟時怛說:“下班了嗎,送你迴去?”


    懷音是知道點內情的,可另外兩人不曉得,這一下嗅到了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息。


    這一次時怛卻是沒受下:“已經很晚了,你早點迴去休息,我打車。”


    “那你把車費給我。”意思是打他的車。


    幾人忍俊不禁。


    最終,兩人一起到了停車場,找到他的座駕紅旗,時怛正要拉開副駕駛車門,餘光瞟見不遠處的人影,她動作一停,側目去看,那人立刻閃到了牆柱後頭。


    她抬眸,隔著紅旗跟解宋說一聲:“要不你先迴去吧,我突然忘了樣東西。”


    說罷轉身就往迴走,一邊不忘叮囑:“早點迴去,小心開車。”


    她往牆柱方向走,就見那個人背對著自己正朝b區去。


    李利星按了車鎖,拉開車門正欲進去,一隻手從身後橫空伸出,砰一聲將她的車門關上。


    一道冷淡諷刺的聲音隨之而來:“不是想來看看我落敗的樣兒,這就急著走?”


    李利星臉色一沉,轉迴身與對方正麵對上,不客氣地反擊:“你當這停車場是你家的,別人不能來?”


    “這個點,請問你來幹什麽?”


    “我做什麽跟你有什麽關係?”


    “你陷害的是我本人,你說有沒有關係?”


    “有被害妄想症吧你?”


    “不承認?”她伸出手:“手機拿來。”


    猛地把包往身後一藏:“你說給你就給你?”


    “李利星,你幾歲了還耍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以為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名譽受損,你就能獨大?”


    掃一圈四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連車都沒幾輛,更遑論是人,李利星幹脆裝也懶得裝:“電話是我打的,怎麽,你能奈我何?要錄我的音,然後打迴去……”


    “啪”的一聲,話音還未落,時怛一隻手掌已毫不留情地扇在她的嘴巴上,寂靜的停車場發出響亮的一聲。


    李利星懵了,口紅糊出界,上下唇陣陣發麻,呆若木雞。


    冷冷睇她一眼,時怛提步,滿意地轉身預備離去。


    當事人大受刺激,迴過神來臉色劇變,猛地攥住她後領,嘴裏叫嚷著:“混蛋,你敢打我?”


    被一陣野蠻力道拉迴去的時怛險些栽倒,反身一扭也快速抓住對方的衣領:“丟不丟人?給我鬆開。”


    “你打的時候嫌丟人了嗎?”她氣得滿臉通紅:“我不能白挨你這一巴掌。我打死你,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兩個人一個猛攥後領不放,一個用力抓住前領,轉眼間扭成了麻花。


    “你提的要求,我這不是在滿足你?”時怛冷道,用另一隻手去掰她的。


    李利星氣笑了:“你聽不懂人話,我那是喊你打嗎?”眼看這家夥要掙脫自己了,忙忙扔下包改去抓她的頭發,另一隻被掙開的手憤怒地胡亂拍打。


    “啊~”時怛吃痛,腦袋不自控地跟著對方拽扯的方向倒。


    怒火噌噌噌地上漲,忍痛轉過頭去一口咬住對方的手腕,隨之而來的便是李利星的尖叫。


    “疼疼疼,鬆口鬆口,你給我鬆口!”


    兩個人在停車場扭打成一團,如若不是在夜裏,不知要引來多少圍觀者。


    聞聲而來的解宋見狀,目光一凜,箭步上來擰開李利星的雙手反剪到其身後,而時怛沒看到他,還死死咬住對方的手腕不鬆開。


    “你放開我,疼啊,趕緊鬆開~”李利星漲紅一張臉叫喊著,也不知是喊解宋還是時怛。


    她還在咬,鋪下來的頭發幾乎遮住一整張臉,看上去淩亂又狼狽。


    “時怛,鬆口。”固定住李利星的雙手,解宋試圖讓她恢複理智。


    聽到聲音,時怛才後知後覺鬆口嘴,而他長手一撈,拉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身邊帶,同時鬆開對李利星的禁錮。


    “是她先打我的!”原先氣衝鬥牛的李利星見了解宋,轉頭立馬換上一副憋屈的姿態,又忙拉起衣袖檢查傷口。雖說隔了層外套,但手腕上已經有了一圈淡淡的牙印——疼得她不住地搓。


    她何曾在人前出過這樣的醜。


    時怛的臉色也好不了多少,一張臉氣得通紅,瞧見他,心中暗自哀嚎——完了,所有的形象一夜之間歸為負數。


    又見李利星這綠茶樣兒,腦子裏不禁飛快盤算,最後小臉一垮嘴一扁,一雙緒滿委屈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住他,分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一見對方路數比自己還高,李利星驀然間瞪大了眼,撞鬼了似的瞪著她。


    “你不要來這招!”


    “你不適合這路線!”


    “是你先欺負的我!”


    急得她三連炮攻擊。


    解宋頭微側,漆黑的一雙眼落在她左邊脖子一道淺色血痕上,根本沒有聽到李利星的叫嚷。


    他下意識抬手往她脖子上伸去,檢查了下,語氣嚴肅:“疼不疼?”


    時怛隻感受到他指腹上溫熱的觸感,根本不知道脖子上什麽狀況,可她還是重重地點了個頭:“疼。”


    “你疼個屁!”李利星立馬炸毛,撲身過來就要抓她。手還沒來得及碰到,已被動作敏捷的解宋一條胳膊擋了迴去。


    “解宋,你信她嗎,指甲刮破一條線那麽大的口,她有臉喊疼?”她扒著他手臂,掀起自己的袖子給他看:“你看她咬的,疼得是我才對!”


    基於人道主義,他掃了一眼:“牙口不深沒出血,過兩天就好了。”


    “?????”她雙眼瞪得似銅鈴,滿滿的不敢置信。


    “你扯我頭發。”時怛將她扒住他的那隻手打開,將他胳膊占有性地搶過來:“你試試我扯你頭發你疼不疼?”


    還稍帶罵了句:“幼稚。”


    他垂眸看了一眼抱住自己胳膊的那雙細手臂。


    李利星冷笑:“你咬人就成熟了?”


    “你不扯我頭發我能咬你?”


    “你不打我嘴我能扯你頭發嗎?”


    “你那張嘴就欠打。”


    “你……”她氣極,盯緊她,胸脯上下狠狠起伏著。


    解宋盡量平和地勸導:“李小姐,再鬧下去可能會把人引來。”


    可就這麽一句平和的話,再次把她惹炸毛!


    這話說的,是她鬧的嗎?


    為什麽不說時怛偏偏說她?


    李利星走了,是被氣走的,發動引擎時還按了一下笛,在原本靜謐的停車場裏顯得無比驚嚇與突兀,時怛被嚇了一跳,被解宋護著往邊上站遠。


    人一走,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臉上,她立馬又附上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神。


    她一頭頭發被扯得亂糟糟的,可以想象剛才的戰況,而他下意識想檢查,手伸過去後忽然又覺得這行為過於親昵,隻好改為言語提醒:“看一下頭皮有沒有受傷。”


    時怛看到了他退縮迴去的手,甕聲甕氣地說:“我又看不到。”


    “那我幫你看看?”他征詢。


    話音一落,她便像個小狗一樣把腦袋湊到他跟前,片刻後,感覺一雙手在自己頭發上撥來翻去,很輕柔的力道,沒有給她的頭皮造成半點不適的拉扯感。


    “紅了一點。”他說,順道把淩亂的頭發整理撫順,一邊說:“梳頭發的時候小心點,別太用力了。”


    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出來給她:“擦一擦脖子。”


    “我看不到。”她還是那句話。


    他十分有耐性,微微彎腰湊近,捏住紙巾的邊角幫她把血痕慢慢拭去。


    時怛的視線放在他臉上,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近到她能感覺到這人噴灑出來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撩撥著自己。


    他直起身,將紙巾對折起來,一邊問她:“怎麽打架了?”聲線溫和,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談起這個,她的表情便有點拉了下來:“你覺得那一通直播電話是誰打的?”


    “李小姐?”


    她點頭,嘴角偷偷一撇——說實話,這個稱唿還是讓她蠻有一點小得意的。


    “她在直播上說的那些事,我沒做過。”似乎隨口一說,又像怕他誤會而特意解釋。


    她話說完了,便盯著他看他的反應,看神情沒什麽變化,既不意外,也沒有對她的話表示存疑。


    “你們之前有過節?”他以為是在警察局那次種下的。


    “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她沒有直說。


    “好,”他簡單幾個字:“知道了。”


    “你不問我原因嗎?”她多少有些意外。


    “你不喜歡她,總有你自己的道理。”稍許又道:“不過她不喜歡你,我還蠻好奇的。”


    “為什麽?”


    他將她上下都認真打量了一遍,才緩聲說:“你討喜。”


    “很晚了,送你迴家。”說罷,他先邁步朝c區走。


    哦喲!


    時怛停在原地不動——她這是被撩了嗎?


    “怎麽?”走出幾步的人迴過頭來。


    “沒。”她屁顛屁顛跟上去,十分鍾前還炸得高高的毛被順得服服帖帖。


    上了車,她問他:“你怎麽沒走啊?”


    “你說落了東西,走的卻不是電梯的方向。”


    “我在你眼裏會不會變得很野蠻?”


    “被撞見覺得丟臉?”扭過頭來看她,他不答反問,眼裏染了細碎的笑意。


    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對方,她沒否認。


    “以前也打過架?”


    “打過。”她老實承認。


    解宋還未來得及問出下一句話,又聽到她說:“不過我都是被打的。”


    她最主要的目的在於給他解釋不是她招惹的別人,完全沒料到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砸出來,後果卻遠比預想的重。


    “你說什麽?”他眉頭一攏,笑意全無。


    “哎呀~”她忙嬉皮笑臉:“小時候打打架沒什麽的,我現在不打了,不打架的樣子還是很斯文的。”


    她以為他在意的是她粗野的行徑。


    可他還是嚴肅地看著她,不說一句話,眸子有些黑,看不穿正在想些什麽。


    時怛有點不自在,一股淺淡的自卑慢悠悠地從心底滲出來,淡得差點讓人把它忽略,可它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她覺得自己嘴真欠,後悔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翻出來。


    “我也不是壞學生。”她收迴了目光,聲音有些低了下去,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把臉轉到窗外,嘟囔著:“我上學時成績挺好的,然後也是科班出身,普通話一級甲等,還有主持人證,都考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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