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場下來您都表現得非常好,直播總會出現各種小意外,如果您能多來幾次就會習慣了——這是變相地邀請。


    她輕笑一聲,心裏的不安確實下沉消弭!


    時怛也抿抿唇,迴給對方一個友善的笑意。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直播接近尾聲:“今天我選用了《黑鏡子》第二部裏,陳女士借用的一首朦朧詩——《致橡樹》,作為節目的ending;


    希望所有善良的人,都能像這首詩裏寫的那樣,跟所愛的人在一起,比肩而立,堅韌勇敢”


    她緩聲讀來:“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歎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裏;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時怛讀詩時,陳浥的目光總不由自主落到她身上,來來往往,諸多次。


    羨慕她自信不逼人,七竅玲瓏心;


    羨慕她事業上的建樹,一切流程與意外都處理得有條不紊且專業!


    她關注過《我不是旅人》的直播,那是在收到電台邀請後才做了一番了解。


    聽過早間那位時段的,也聽過時怛晚間的。


    初次關注時,覺得這女孩的聲音有些獨特,可是要很具象的形容詞,她又不知怎麽說起;


    仿佛像細雨蒙蒙的時節,獨身一人走在街角老巷,忽然聞得不遠處傳來古琴鳴奏,忍不住使人腳步變慢,在那老巷中多停留一會兒!


    如今這聲線就在耳畔響起,近在咫尺,那感覺與初次聽時有細微差別。


    季節還是那個季節,隻是雨勢稍急,似乎是自己在屋裏煮茶品茗,而屋簷外正滴答滴答墜下雨珠,如同一場春雨洗去飄浮在空氣中的霧霾與紛雜,空氣是濕潤幹淨的!


    11點30分,直播落下帷幕,除了出現過的幾個小意外,這一晚也算順利,大家放鬆下來,喝水的喝水、摘耳機的摘耳機。


    時怛轉眼往陳浥的方向看過去,正欲說話,不經意間瞥見對方大腿外側刻印著幾處青紫的淤痕與一塊圓形傷疤,約莫尾指大小。


    這傷的形狀…….


    她眉頭微攏,而陳浥彼時察覺到她視線,有些心慌地把裙子往下撥好,蓋住不慎露出的傷痕。


    對方欲蓋彌彰,不願旁人知曉,時怛不好揭人傷疤,隻好當作沒瞧見:“您開車來的還是?”


    “哦,我開車過來的。”


    “那這個點您迴去小心些,畢竟也很晚了。”


    某一瞬,陳浥眼裏有東西流動,有些晦澀難明。


    想了想,她誠摯道:“我很謝謝你,也謝謝你們邀請我來”


    時怛沒說話,知道她還有下文。


    “我已經很久沒有試過,我隻屬於我是什麽樣的感覺。”


    對於她這句話,時怛隻能算是半理解,一幹人互相道別後,工作人員送陳浥下了樓。


    坐在廣播室裏,她心不在焉地轉動著指間的簽字筆,未幾突然起身,朝樓下追去。


    “陳女士”


    剛跟廣播組的工作人員下了電梯沒多久的陳浥聞聲迴過頭來,瞧見時怛迎麵上前來。


    她跟同事交代:“阿賢,我送送陳女士”


    工作人員聞言,應了聲上樓去了。


    陳浥以為對方下來就是這個用意:“其實不用,沒幾步路”


    “陳女士,我的聯係號碼,您有存下來嗎”


    不明白對方為何這樣問:“有的”


    “好。”時怛沒再說話,看向對方的眼神含著深意。


    但最終還是改口:“那您慢走,我先上去了。”


    “好,如果有機會,希望還能參加你的節目”


    兩個人背過身往相反的方向去,陳浥才走出幾步遠,忽又聽身後一聲輕喊,她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來。


    “如果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到您的,您可以聯係我——隨時。”她到底沒忍住,但也沒把話說得太直白。


    她的話音落,陳浥驀然怔愣了下。


    半個多小時後,她拿著鑰匙站在門口,卻始終不敢插進鎖眼裏。


    一分鍾、兩分鍾,眨眼消逝,她不過是逃避這須臾的時間,最後依然得踏入眼前這座牢籠!


    可當她打開門,迎接她的不是一室亮堂;昏暗光線下,裏頭——空無一人。


    那一瞬間,她顫動的心鎮定了些許!


    這才放下東西換了鞋子,邁腳往屋內走去。


    “我以為你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家。”一道聲音在黑夜種驚起,陳浥猛地轉向客廳沙發的方向,腳步生生止住。


    “這麽晚,你去哪裏了?”那聲音又再度發出,語氣聽來似乎正在隱忍。


    “我今晚有一個電台采訪,前些天跟你說過的。”她的手在身前攥緊,企圖壓住從內心慢慢衍生而出的忐忑與不安。


    沙發上的男人站起來,朝陳浥靠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可以晚歸。”


    丈夫一點點朝自己逼近,她的心跳不可抑製地快了起來,想逃離開,想衝出這個幽閉自己的囚牢,可是一切,隻能是她想象。


    “我征詢過你的同意了……..啊!”話音未落,一道掌風狠狠逼上來上來,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往身後的牆壁撞去。


    砰一聲,她的腰背與冰冷牆體狠狠相擊,震動使一旁近在咫尺的電視櫃上的小擺件滾落下來,落在地上鏗鏘碎裂。


    “呃~”黯淡月光下,她的臉部漲紅,無法唿吸。


    “你是說問題出在我?”林承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狠厲暴躁,牢牢掐住妻子的脖頸。


    “呃….”她連連搖頭求饒,極盡艱難與痛苦。


    林承自然不會讓她死,掐著她的手臂忽然往旁邊一甩,陳浥被狠狠甩到地上,掌心壓到碎裂的小擺件,瞬間刮出一道驚心的血口。


    可她顧不得疼痛,因為丈夫已經壓住了她,響亮的巴掌聲在黑夜裏無比刺耳。


    “你真是不聽話,怎麽也不讓我順心!”他惱怒地扇她巴掌,聲音連綿不絕,在灰暗的屋子裏徹響耳膜。


    “我現在是養不起你們嗎,需要你出去賺那一點雞毛,啊?”他五官猙獰,瘋狂扇打。


    她開始哭,一遍遍地求饒,一遍遍地認錯。


    “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會了….不會了…..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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