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行不義必自斃。”


    鳳湉忻有沒有聽清楚:“啊,你說什麽不義?”


    “無事,本相隻是在感慨,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這麽一聽感覺像是個有故事的啊。


    但對上俊美的男人冰冷的一張臉,她也不敢多問。


    就在這時,一陣“咕嚕嚕——”的不和諧聲音奏響。


    龍灝閱愣了愣,手指撫上女人的臉頰:“夫人可是餓了?”


    鳳湉忻還沒來得及說話,五髒廟又是一陣奏鳴,房間裏麵頓時充滿了迷之尷尬。


    歎了一口氣,她一雙大眼水潤:“昨日汝陽公主來府裏,倒了膳房早已經準備好的菜肴——”


    “你倒是和她吃好喝好了,本姑娘就去池塘邊吃幾顆蓮蓬......”


    “我現在感覺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話語之間,不滿、不開心和一股醋意明顯可見。


    丞相大人何等敏銳之人,一下子就察覺到了,淺笑一聲,握住女人的手掌。


    “既然夫人餓了,那便起來罷,本相讓膳房去準備早點——”


    “還有,昨日汝陽公主帶來的菜肴,本相一口未沾。”


    “隻喝了一杯酒而已。”


    而且那杯酒裏麵,還被下了藥。當然,這後麵一句,丞相大人是不會說的。


    盯著女人困倦的臉,龍灝閱嗓音溫柔:“夫人喜歡吃什麽,本相讓人現在就去做。”


    “其實我也沒什麽食欲。”


    “就做一個桂花糕、小籠包、烤豬蹄、肉末蒸蛋、紅燒茄子。”


    “enm…再加一個清炒土豆絲好了。”


    “對了對了,還有來個紅燒魚。”


    丞相大人:。。


    好在是他對鳳湉忻的能吃已經早有見聞。此時也沒有多少驚詫。


    吃過早飯,桌上一堆碗碟茶盞小盤。


    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鳳湉忻滿足地打了個飽嗝,一副“人生已經無憾”的模樣。


    目光落到對麵那模樣俊美清雋的男人身上。


    隻覺得,經過這一夜,自己和龍灝閱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東西在悄悄地發生改變。


    挽住龍灝閱的胳膊,她大眼眨啊眨,露出一個梨渦。


    “夫君大人。”


    龍灝閱原本正在沏茶,聽著這一聲稱唿,手上顫了顫,差點兒一個沒有拿穩茶盞直接飛了出去。


    他抬起頭,看向笑得明媚生動的女人,眼神深邃。含義是,叫我幹什麽?


    嘿嘿一笑,鳳湉忻歪了歪腦袋,狡黠又帶著三分調皮:“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往後餘生,請多指教。


    丞相大人愣了愣,紅唇微微勾起,握住女人的手指,交叉,然後緊緊地扣住。


    “夫人,亦請多多關照。”


    摩挲著手指上麵的血龍戒,她笑意盈盈:“既然相公送了我這信物。我也應該迴個禮的。”


    聽著相公一詞,丞相大人愣了愣,但隨後嘴角的弧度擴大,顯示出他的心情很愉悅。


    “不知夫人要送本相什麽東西。”


    “都說了是信物啊,信物,定情信物!”


    鳳湉忻起身,慢悠悠地朝著屋內走去,彎腰在繡床下麵扒拉出來一個盒子,紅漆翠玉金邊鑲嵌。


    丞相大人在一旁看著,單手托腮,定定地望著女人手裏的東西。


    不知道這麽精美漂亮的盒子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鳳湉忻要送給自己。


    伴隨著女人纖細白皙手指的一掀,懸念很快揭曉。


    裏麵亮閃閃、寒冽冽,整整齊齊的一排——刀。


    說是刀也不準確,因為裏麵還有另外一些奇奇怪怪,他從未見過的工具。


    那原本舒展的劍眉微微擰起。


    丞相大人:“夫人送一堆利器給本相作甚?防身嗎?”


    飛快地抱緊了手裏的盒子,鳳湉忻驚詫地撇嘴:“誰說這些東西要送給你的——”


    “這可是我的寶貝兒,我的半條命,你想都不要想!”


    丞相大人:。。


    望著那盒子裏麵寒意乍現的一眾鋒銳利器,他緩緩開口,語調低沉。


    “原來在夫人眼中,本相還比不上這一堆破銅爛鐵。”


    “你當然比不上了啊!”


    完全沒有過腦子,鳳湉忻條件反射地就噴出來這麽一句,說完立刻恨不得給自己來上兩巴掌冷靜冷靜。


    馬丹。鳳湉忻你是不是個二傻子。這種找死的話能隨便亂說嗎,能亂說嗎!


    悄咪咪地抬起頭,她瞅了瞅對麵的清雅男人。


    果不其然,那一張雅致清冷的臉上沒有一丁點兒表情,但是一雙鳳眸明顯暗了一個度。


    這絕逼是在生氣的節奏啊!


    怎麽哄好腹黑傲嬌又小氣的男盆友,在線求,急!


    好在是求生欲及時發揮了作用,鳳湉忻小腦袋瓜一轉,大眼彎彎。


    “你怎麽能和這盒子裏麵的東西比呢。”


    “你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類型好吧,你是獨一無二的,這些刀刀匕首啥的,一買一大堆。”


    “這些工具連你的一分重要都及不上啊。”


    這話一出來,空氣裏麵的低氣壓明顯就迴還了不少。


    男人那有烏雲籠罩的臉上,也慢慢地放晴。


    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鳳湉忻咳了咳,無聲地在心中歎了一句好險。麻蛋,自己簡直是個鋼鐵直女啊,每次都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還好自己這次反應快。望向手裏的盒子,她在裏麵左翻翻右翻翻,不知道到底在找什麽東西。


    丞相大人隻是筆直地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哪怕一句話也不說,但望著女人這明媚動人的臉龐,和時不時撲騰一下的長睫毛,隻覺得這樣也很滿足了。


    “啊,找到了,原來在這裏!”


    女人手裏是一塊,不,應該叫一坨木頭。該怎麽形容呢。


    說是醜不拉幾的木頭,都是抬舉了。枯老粗糙,著實,沒有啥看點。


    手心裏麵捧著木頭,鳳湉忻像是捧著一塊珍寶一般,然後推到男人麵前。


    “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東西——”


    望著那黑不溜秋的木頭,丞相大人:。。


    “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鳳湉忻不開心了:“你知不知道,這可是一塊千年難遇的寶貝兒疙瘩,送給你我的心都在滴血的好嗎!”


    緩緩地伸出手去,丞相大人如玉的修長手指握住磚頭一般大小的木筷。


    “夫人送的,不管是什麽,本相喜歡。”


    都喜歡個錘子。


    啊喂!拜托你說謊話也用點兒心假裝一下好不好。


    在這貨的眼睛裏麵,哪裏看得出來半分欣喜了。


    不過。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哈哈哈!


    忍不住笑了起來,鳳湉忻搶迴男人手裏的東西:“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這隻是原材料,送你的成品還沒出來呢。”


    話落,她捏起銼刀,手起刀落,木屑飛濺,指尖都帶起唿唿風聲,那原本醜不拉幾的木頭一點點被削薄、挖空、成型。


    女人手上的動作之快,仿佛如閃電乍現,明明是在做木雕,卻是有種石破天驚之感,讓人屏氣凝神、目不轉睛,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很快,那木頭就變成了兩隻簡單大方、清新又樸素的木手鐲。


    拿起絲帕擦去木鐲子上麵的碎屑,鳳湉忻嘟起嘴,朝著上麵吹了吹,一雙大眼閃亮,如同夜空之中的星。


    明亮、幹淨、澄澈、閃耀,又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瞅了瞅自己手裏的東西,她歡喜地舉到空中,淺笑:“做好啦!”


    還沉浸在女人之前的精彩雕刻技藝中,丞相大人被這麽一喚,才堪堪地迴過神來。


    望著俊美的男人,鳳湉忻手指輕撫著微微有些粗糙的木鐲子,嗓音輕柔。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這個東西嗎?”


    丞相大人沒有說話,身姿挺拔筆直,風骨傲然,靜靜地等待著女人的下文。


    鳳湉忻垂了眸子,櫻紅的唇弧度上揚,眼睫遮住了一大半水潤的杏眼。


    “因為啊。”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望著俊美的男人,鳳湉忻嗓音輕柔,口齒清晰,一字一句地念著。


    這是她尚且年幼的時候,讀了一本詩書,上麵如是寫的。


    用什麽來連接我和你的恩愛情意呢,當然是送你一塊綴著羅纓的美玉,這樣你時時刻刻見著,都會想起我來。


    用什麽來表達我們之間的親密呢,當然是套在手腕上麵的一對手鐲,這樣你走路的時候,手指叮叮當當地碰撞著,聽到這聲音,你便會不自覺地想起我來。


    鳳湉忻還記得,這是漢代末詩人繁欽寫的《定情詩》。


    那時候尚且年幼,不知道這詩是個什麽意思,隻覺得用詞很美,像是直直地深入自己心底裏麵去。


    等到再大些,迴首看這詩,隻覺得美好又浪漫。


    後來啊,她便想著,若是以後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她一定要親手做一對手鐲送給他。


    每一寸,都是自己用刀雕刻而出,每一分,都蘊藏著自己的心意。


    望著女人水潤漂亮的杏眼,丞相大人緩緩一笑。


    “夫人的心意,本相已經收到了——”


    鳳湉忻捏著木鐲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的心意,丞相大人你並不知曉——”


    “之前那隻是我送給你的第一首詩。”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頓了頓,鳳湉忻眉眼如畫,嗓音輕縹:“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二首詩。”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慢慢地走到男人身前,鳳湉忻捏住玉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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