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就是一盤棋,一步走錯,步步皆輸——而這盤棋,是容不得一星半點兒的差池的!


    可是現在,他卻是想要去遵從自己的內心,賭上一把。


    完全不知道一臉清冷嚴肅的男人在想什麽,鳳湉忻隻覺得兩個人這姿勢很是危險啊。


    龍灝閱現在相當於是把她圈在懷裏,這一點點間隙,若是再靠近縮攏些,便成了緊緊實實的擁抱了。


    咽下一口唾沫星子,她顫抖著聲音,手上推拒著男人堅硬如鐵的胸膛。


    “那啥,丞相大人,我現在覺得有些困了想要迴去睡覺了——”


    “能不能勞煩您鬆一下手?”


    俊美的男人眼底一片幽暗,像是籠罩了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真實想法。


    龍灝閱不僅沒有鬆手!反而力度越發大了,修長如玉的手指牢牢地握著她的胳膊。


    “啊啊啊,疼疼疼!”


    倒吸了一口涼氣,鳳湉忻簡直是想要打人了。


    “龍灝閱你腦子是不是進門的時候被門夾了!”


    “我和你到底什麽仇什麽怨,你丫竟然這麽莫名其妙的想要廢我的胳膊!”


    “本相並非想要卸了你的手——”


    這嗓音明明淡淡的清淺的,不知怎的聽到耳中卻是極富侵略性。


    “本相隻是有話想和你說。”


    丟了一個衛生也出來,鳳湉忻嗬嗬兩聲:“誰有話想說這麽揪著別人胳膊的!你丫快鬆手!”


    丞相大人當然不會鬆手。


    紅唇緩緩地勾起一個弧度,他直直地注視著女人的眼睛:“既然嫁與了本相,你便是本相的女人了。”


    “不管你以前究竟是何身份,做什麽的,本相都可以既往不咎。”


    “隻要你以後對本相忠心不二,你想要什麽,本相都會給你。”


    一番表白被鋼鐵直男說得別扭又詭異。


    完全沒有捕捉到其中的重點,鳳湉忻的耳中隻鑽入了兩個詞語。


    第一個是“既往不咎”。


    第二個是“忠心不二”。


    冷笑著,她用力地把雙臂從男人掌心掙脫出來:“謝謝,我不需要你的既往不咎!”


    龍灝閱這貨腦子不是被門擠了就是被驢踢了吧!


    什麽既往不咎,說得她好像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對他有所虧欠一樣。


    什麽忠心不二,馬丹,這是想要把她收作死士納入麾下嗎?


    隻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鳳湉忻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壓下心底的熊熊火焰。


    龍灝閱眸底也是一片暗色,沉沉浮浮,寒意凜冽。


    他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第一次表明心意,這個死女人竟然拒絕了自己?


    丞相大人的心情此時此刻著實有些不好。


    (額頭冒下三根黑線,鳳湉忻:啊喂,誰家表白是你這麽表白的啊!完全沒有聽出你在表露心意好嗎,我隻聽出來了你要把我收入麾下做死忠屬下!)


    揉了揉自己被抓痛的胳膊,鳳湉忻後退一步,眼神微冷。


    “龍灝閱,你救過我的命,一次又一次,我真的很感激——”


    “我也答應過你,會替你做出舉世無雙的弓箭和木質武器來。”


    “咱們一筆一筆勾銷,很公平所以我除了還剩下一個願望,再也不欠你什麽。”


    更何況,她還要放八十一天的血,來祛除這個男人身上陽春白雪的蠱蟲。


    憑良心來說,她做得,也差不多夠了吧!


    話落,鳳湉忻再沒有望向男人一眼,徑直轉身拉開距離,大步地朝著門外走去。


    隻留下一身紫色長袍的俊美男人站在大廳,表情冰寒難看無比。


    有些偏僻的院落裏麵,一張大石桌格外引人注目。


    鳳湉忻趴在石桌上麵,單手拖著下巴,明顯在神遊。


    望著自家小姐的背影,小桃手上端著一盤葡萄,慢步上前,然後輕輕地把盤子擱在了石桌上麵。


    隻是,往常應該雙眼放光的女人,此時卻是無精打采的,目光甚至都沒有往這邊移一下。


    “小姐——”


    小桃有些疑惑:“你怎麽好像心事重重的啊?”


    這不該是自家小姐有的樣子啊,她一向都是沒有什麽事情是一頓吃的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頓。


    可是現在為什麽。對這麽飽滿新鮮、晶瑩剔透的葡萄卻是連個正眼都沒有呢?


    揉了揉太陽穴,鳳湉忻長長地唿出一口氣,把憋悶煩躁的感覺也吐了出去。


    望著一臉擔心的丫鬟,她淺淺一笑,伸出手去摸了摸小桃的頭發。


    “沒事,別擔心,你家小姐我這是在思考人生呢。”


    馬丹,本以為龍灝閱要和自己說什麽。


    她把他當暗戀,結果這貨卻是想收她當屬下?!


    小桃依舊能夠感受到自家小姐的情緒不佳,連忙捏了一顆最大的葡萄塞進鳳湉忻的嘴裏。


    “小姐,這可是剛剛摘下來的最新鮮的葡萄,丞相大人讓人送過來的,你快嚐嚐——”


    本來正覺得這葡萄汁多味甜,卻是猝不及防地聽到了“丞相大人”四個字。


    一顆葡萄哽在喉嚨裏麵,下下不去,上上不來,差點兒沒有把她給噎死。


    死命地捶著胸口,鳳湉忻好歹是把這差點兒成為“殺人兇器”的葡萄給吞了下去。


    她緩緩地轉頭,看著小桃:“以後別在我麵前提龍灝閱這個人,影響心情!”


    因為某謝的表達不當,鳳湉忻很完美地錯過了一次表白,還心生了隔閡和疏離。


    相比鳳湉忻此時憋悶的心情,皇宮裏麵,軒轅野的心情也著實好不到哪裏去。


    望著跪在大殿正中的人,他隻覺得腦仁一陣一陣發疼。


    飛快地從龍椅上麵站起,他快步走下台階,彎腰:“我的姑奶奶,你這究竟是想鬧哪樣啊!”


    淚眼婆娑,汝陽公主臉頰上麵的晶瑩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落著。


    “父皇!”


    “我要嫁給阿和!我要嫁給阿和!”


    “胡鬧!”


    狠狠地拍了拍一旁的柱子,軒轅野麵露怒色:“龍灝閱已經娶了鳳侯府的那個煞星妖女了,你嫁過去作甚,跟著一起倒黴嗎!”


    “我不管,我就要嫁給他——”


    嗓音裏麵都是哭腔,這一張鵝蛋小臉滿滿都是淚水,我見猶憐。


    “兒臣是真的喜歡阿和,若是能夠嫁給阿和,我也不怕倒黴!”


    “龍灝閱已經娶了鳳湉忻為正妻,你嫁過去幹什麽,做妾室嗎!”


    “隻要能夠嫁給阿和,哪怕是妾室偏房,女兒都願意。”


    被這話氣得胡子都差點兒豎起來了,軒轅野咬牙,恨鐵不成鋼地望著自己這唯一的女兒。


    “你。你。你是想要氣死朕嗎!”


    “你堂堂一介公主,卻是要去給別人做小妾?!”


    因為其他幾個都是皇子,所以汝陽降生的時候,他簡直是欣喜若狂。


    更何況算是老來才得了這麽一個女兒,他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對於汝陽,從小他幾乎是有求必應,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要叫宮人去搭著梯子給摘下來。


    可是現在,他的掌上明珠,大宛唯一的公主殿下,卻是為了一個男人這麽沒有骨氣,跪在他麵前哭。


    甚至紆尊降貴,要去給龍灝閱做妾!


    他是又生氣又心疼!


    深吸一口氣,努力把心底的怒意洶湧給壓了下去,軒轅野放軟了語氣。


    “汝陽啊,你是大宛唯一的小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什麽沒有。”


    “你若是想要嫁,那麽多王孫公子狀元世子,皆可挑選,為什麽非得嫁給龍灝閱呢?”


    汝陽吸了吸鼻子,抬頭,一雙漂亮的鹿眼緋紅,嗓音哽咽。


    “父皇,女兒就想要阿和,其他的人再好,都不是阿和,女兒都不要——”


    捏了捏眉心,軒轅野慢慢地蹲了下來,雙手握住她的肩膀。


    “汝陽,你聽話,龍灝閱不是你的良人——”


    “父皇,阿和與我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我們相處那麽久,你怎知道他不是女兒的良人。”


    “龍灝閱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你還太小了,不會看人!”


    眼底都是陰鬱,軒轅野語氣冰冷:“龍灝閱乃是虎狼之徒,狼子野心,他的企圖大著呢!”


    “才不是!”


    飛快地反駁著,汝陽咬著唇:“分明是父皇你疑心病太重,看見誰都覺得人家是想要你的皇位——”


    “這大宛的江山,一大半都是阿和打下的,開疆擴土、浴血沙場,他一點兒一點兒幫您擴大著江山的版圖,您卻是懷疑他——”


    “父皇,您怎能如此寒將士忠臣的心。阿和若是真有這個心,早就造反搶了您的位置了!”


    “嗬嗬,說到底,父皇還是內心有鬼吧,當年前朝帝後如此器重您,封你為大將軍,位同王侯,榮華富貴——”


    “啪——”


    清脆的一個巴掌聲響在寂靜的大殿裏麵,格外刺耳。


    “你給我閉嘴!”


    軒轅野怒目圓睜:“整日胡言亂語,想入非非。”


    “從今日起,你便給朕去佛堂抄寫佛經,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出來!”


    “還有,嫁給龍灝閱的事情,你最好給朕死了這條心!隻要朕還活著一日,你和他便絕無可能!”


    話落,軒轅野拂了拂明黃色的龍袍,怒火中燒地離開了,隻剩下汝陽公主一個人跪在大殿裏麵。


    捂住自己滾燙發疼的臉頰,汝陽公主呆呆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著。


    父皇竟然打她巴掌。


    父皇竟然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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