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丞相大人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


    “嗨,其實這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郎有情妾有意,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小氣的人。”


    “我這個人啊,最討厭的就是做別人感情裏麵的第三者,橫刀奪愛的事情,可是要折壽的。”


    頓了頓,她溫柔了嗓音,嘴角雖然在笑,卻是毫無溫度的。


    “丞相大人,還請給臣妾一紙休書,臣妾願意淨身出府,定不拿走一針一線。”


    隻覺得腦仁突突的疼,龍灝閱深吸一口氣,修長雅致的食指放在太陽穴,使勁兒地揉動著。


    鳳湉忻這個死女人,腦子裏麵每天想的,都是與他和離,然後走得遠遠的。


    念及此,丞相大人冷笑一聲,他還要這個女人給自己做兵器呢,怎麽可能放走她!


    俊美清冷的男人劍眉微挑:“你以下犯上、不知尊卑,膽敢傷害當朝公主,本相怎麽可能就這樣放你走了。”


    “這事若是傳入聖上耳中,聖上又如何想我丞相府!”


    嗬,這個男人,認定了是自己推的汝陽。


    鳳湉忻皮笑肉不笑:“這麽心疼公主殿下,想要為公主殿下討迴去公道。”


    “丞相大人,那你是要殺還是要剮呢,悉聽尊便。”


    “你這麽惡毒的女人,若是不給你一點教訓,日後定還會再犯!”


    龍灝閱鳳眸眯起,紅唇輕啟:“河西之地正犯瘟疫,本相就把你流放到河西去七日。”


    “七日後,你若是還活著,自可迴府。”


    這話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汝陽公主嘴角是控製不住的弧度。


    河西。嗬嗬。


    聽父皇講,那邊的瘟疫如火如荼,勢如破竹勢不可擋,簡直是以可怕的速度在蔓延。


    而染病之人,無一不是臉色青紫,如同中毒,然後全身無力隻能整日躺在地上。


    食不下咽、寢不能眠,陷入昏迷之中,生瘡化膿,手腳四肢開始潰爛。然後擴散,全身無一處是好的。


    現在河西那邊,簡直就是一處人間地獄,為了活命,所有的村民皆是往外麵跑。


    可是現在,阿和竟然把鳳湉忻流放到那裏去了。還要待上七日,嗬嗬,這分明就是要送她去死嘛!


    想到這裏,汝陽公主內心一陣愉悅,盯著鳳湉忻的目光裏麵也帶上來憐憫和嘲諷。


    不過是一介鄉野村姑,還真以為,憑著父皇的一紙聖旨嫁給阿和以後,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野麻雀始終是野麻雀,飛得再高,那還是卑賤低下的野丫頭!


    對於自己被流放到河西去,鳳湉忻點點頭,笑容明媚:“好啊,我便去河西呆上七日。”


    “隻是龍灝閱,七日之後,我若還能活著,我定不會再迴丞相府!”


    一字一句,皆是鏗鏘有力,女人的眸底都是鋒利的冷芒。


    “若我還活著,便與你丞相府一刀兩斷,再無任何幹係瓜葛!”


    她當真是受夠了呆在這府裏受窩囊氣。龍灝閱這個黑白不分的眼瞎男人,馬丹,她多看上一眼就覺得忍不住想要揍人的衝動!


    對於女人的這話,龍灝閱沒有給過多的迴應,眼簾掀起:“明日一早,你便即刻啟程,去往河西。”


    “本相會派人護送你去。”


    嗬嗬,鳳湉忻隻想笑,什麽叫護送,分明就是監視,怕她半路跑掉了吧!


    懶得再看這兩個讓人心煩的人一眼,鳳湉忻飛快地轉身:“提前預祝你們白頭偕老了。”


    瞎眼男人陪綠茶,真是絕配。


    天際未明,隻有一抹魚肚白若隱若現,整個皇城都籠罩在即將黎明的暗色之中。


    “小姐——”


    小桃抽抽噎噎地哭著:“對不起,都是奴婢不好。”


    “若不小桃和公主殿下的丫鬟發生了爭執,丞相大人也就不會把你罰到河西去了。”


    手上熟練麻利地收拾著衣服,鳳湉忻搖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該來的總是會來,你也說了之前出門的時候,分明就沒有碰著汝陽公主,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她分明就是存心找茬,不管咱們怎麽避,都沒有用。”


    “可是小姐——”眼眶通紅,小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丞相大人也不能把您送到河西去啊。”


    “奴婢聽說,那邊的瘟疫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十個人裏麵有九個都是患了病的!”


    “親親,別哭了。”


    被小桃的哭聲弄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鳳湉忻放下手中的紗裙,轉過身去,執起一張絲帕,輕輕地為她擦著眼角的淚珠。


    “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我這還沒有死呢,你就哭得這麽厲害,外麵人聽到了,還真以為你家小姐怎麽了呢!”


    “小姐,”一把抱住鳳湉忻,小桃鼻尖都是酸澀,“可是奴婢不想您去河西。”


    那明晃晃就寫著兩個字——“送死”!


    將絲帕塞進小桃手裏,鳳湉忻臉上倒是沒有一點慌亂和擔心,繼續迴頭拾掇著自己的行囊。


    “小桃,萬事隨緣,放平心態。”


    “可是。”


    頓了頓,鳳湉忻微微側眸,笑容裏麵都是溫暖,像是鳳日的向日葵,帶著和煦的陽光和金色的暖調直擊人心。


    “沒有什麽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隻能去接受它,淡定一些,心態好一切都好。”


    範仲淹書的《嶽陽樓記》說得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寵辱不驚,自然就沒有了憂慮焦躁和擔心。


    小桃似懂非懂,點點頭:“小姐,您的意思就是說,不管發生什麽事,不要被外物左右,隻要做好我們自己就行了?”


    “嗯,真是個聰明的小機靈鬼,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真的好難做到啊。”


    “是啊,人世間這麽多人,要是都能做到,那差不多都已經超然物外,看破紅塵了。”


    數著自己帶的衣服,鳳湉忻砸吧砸吧嘴:“差不多了。”


    “小姐,”拉住鳳湉忻的手,小桃淚眼婆娑,“不管您去哪兒,奴婢都跟著你去。”


    “就算是死,奴婢也不會退縮的——”


    “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咱們兩個都會好好的。”


    攬住小桃的肩膀,鳳湉忻嘴角彎彎:“更何況,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是隨便小災小難就能讓我拜倒的!”


    門外傳來了輕悄的腳步聲,不須臾,陸風便出現在了偏院門口。


    “夫人,如若收拾好了,就請跟屬下出發——”


    提起自己的包袱,鳳湉忻眨巴眨巴眼睛:“龍灝閱說有人會護送我去河西,原來就是你啊!”


    陸風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高冷地轉身,大步往前而去。


    嘖嘖嘖。這少年分明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為啥一臉麵癱,跟別人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明明還是個少年,卻是過跟個小老頭一樣,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貼身侍衛!


    喚上小桃飛快地跟了上去,鳳湉忻眉眼彎彎,開始套近乎。


    “誒,你叫陸風是吧。”


    陸風不言,雙手抱著一柄長劍,長腿徐徐邁動。


    將包袱往肩膀上麵一甩,鳳湉忻淺笑:“你跟了龍灝閱多少年了啊。”


    這女人為何一直嘮嘮叨叨,嘰嘰喳喳,跟個麻雀一般不停歇。


    陸風著實不想開口,但想到自家殿下的吩咐,鳳湉忻一日是丞相夫人,便一日是他的主母。


    而自己,對主母是不能不敬的。


    “屬下跟著殿下,已有十年。”


    十年。


    念著這個數字,鳳湉忻有些吃驚:“那你和龍灝閱豈不是從小就認識了?青梅竹馬啊!”


    青梅竹馬。陸風頭頂上麵飛過一群烏鴉,呱呱呱地叫著,這個詞語,能用來亂形容他和殿下的主仆關係嗎!


    鳳湉忻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靠近,一副八卦的表情。


    “誒,你既然從小都跟著龍灝閱,那對他的喜好的性格豈不是了如指掌?”


    “你告訴我,龍灝閱小時候也跟現在一樣每天都是冷冰冰不鹹不淡的嗎?”


    腳下的步子停了停,陸風頓住腳步,微微側臉:“夫人,若您想要了解殿下,不如親自去問他——”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我純粹就是好奇而已。”


    開玩笑,她現在恨不得能和那個眼瞎男人有多遠離多遠,怎麽可能還湊上去!


    微微側身,陸風指了指一旁:“夫人,請上轎。”


    一旁正停著一頂暗金色的轎子,刺繡祥雲和獸紋,頂上掛著大紅色的玉璜流蘇,華貴大氣。


    高頭大馬、鐵甲護衛,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看上去威嚴又壯觀。


    這排場這陣勢,知道的人曉得她是被流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禦賜大臣,要去巡查呢!


    鳳湉忻嘿嘿一笑:“龍灝閱不是要把我流放嗎,這歡送儀式是不是有點太隆重了!”


    額頭冒下一滴冷汗,陸風微微彎腰:“夫人,還請趕緊上轎。”


    一條胳膊挎著布包袱,鳳湉忻一隻手提起裙擺,朝著轎子走去。


    “真不用這麽客氣啊,其實隨便派幾個人跟著就行了。”


    “這麽興師動眾的,未免有些太招搖了,真的不好意思啊哈哈!”


    然而下一秒,剛剛掀開轎簾,她唇邊的笑容就一下子僵化凝固,看上去就跟石化一樣。


    語氣冷了冷,她一雙美眸微微眯起:“你怎麽在這裏!”


    轎內那端端正正坐著,身姿修長挺拔的男人,不是丞相大人是誰。


    鳳湉忻麵上沒有絲毫表情,捏著包袱的手指緊了緊,聲音岑冷。


    “出去——”


    一頂金色的暗紋轎子麵前,一男一女對峙著,一人在裏,一人在外,氣氛可謂是僵到了極點。


    “丞相大人坐在這送我離開的轎子裏麵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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