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他的老師,第二天才知道少年的生日。下課的時候,他問少年:“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少年顯然沒有想到,他的班主任竟然會在乎他的生日。小臉興奮的紅彤彤的,讓他笑了笑。


    隻不過似乎想到了什麽,少年的興奮突然就少了不少。他有些奇怪,問道:“怎麽了?”少年扭捏著道:“林老師,我怕你做不到。”


    他笑了笑,問道:“難不成你還想讓我送你一輛法拉利?這個老師是做不到。”


    少年搖搖頭,似乎鼓足了勇氣,道:“反正都要畢業了,以後能不能見麵,也不知道……林老師。”


    “我想要你的喜歡。”


    他當場就愣在這裏了,沒反應過來。少年看他的反應,卻沒有後悔,他仿佛早就知道結果一樣,他道:“林老師,我錯了。”


    但是少年沒有離開,看著他。“林老師,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最後落荒而逃的反而是他。


    那個時候,他滿腦袋都是怎麽讓這個少年想明白“喜歡”是什麽,卻不想少年想的比他都透徹。


    “林謹,最近怎麽了?”他同事問他,他卻魂不守舍。


    “沒什麽……我該上課去了。”他笑了笑,和往常一樣,去了教室,卻沒有看少年。


    少年成績很好,少年的名字全年組都知道。


    少年叫周翎。


    周翎畢業了,然後他們兩個再也沒有聯係過,林謹以為這隻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小插曲,沒什麽大作用。


    但是在某些晚上,他總是會夢見周翎。周翎就那麽看著他,笑著說:“老師,你的喜歡可以給我嗎?”他每次都是醒了,抱著腿不知道怎麽說。


    他還是高中老師,生活並沒有一點影響。


    五年後,熟人卻迴來了。林謹到現在還記得,他看見周翎的時候,心裏有多慌亂。


    周翎和以前不一樣了,原來看起來很天真的少年變得有一些淩厲,眉目之間隱約看得出來之前的影子。


    他沒有說他迴來是想要幹什麽的,但是林謹總是下意識躲著他。


    周翎沒有主動找他,他也沒有主動照周翎,都把五年前的事情當成是不存在的一樣。


    林謹想,周翎應該想明白了,隻不過現在想來,怎麽可能。


    周翎這個人,雖然說平常是真的看起來純良無害,但是在某些方麵,他有一些偏執。比如,說喜歡就是喜歡,絕對不會放棄。


    專一的可怕。


    就在當天下午,林謹在辦公室備課,聽見有人敲門,說了一句“請進”,人進來了,但是卻一直不說話。林謹抬眸想看看怎麽了,卻看見了周翎。


    那個時候……真的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周翎出現在這裏讓林謹有些措手不及,竟然問道:“你怎麽在這裏?”周翎笑了笑,道:“我是迴來看看,剛才老師應該也看到我了。”


    林謹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麽蠢話,有點兒不好意思,就尷尬的笑著道:“怎麽來找我了?”


    “老師……”他的眸子看起來很清澈,林謹的心慢了半拍。“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是個成年人。我現在……23了,老師你已經28了。我覺得,我們兩個都可以為言行負責了。”


    林謹急忙起身想要走,卻被拽住。“林老師,”他看起來很認真,林謹掙脫不開,隻能看著他的眼睛。


    “林老師,我隻能和你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後悔喜歡你。”周翎笑道:“我現在和你表白,可以了嗎?”


    林謹點點頭,又搖搖頭,他道:“你和我都是男人……還有,年齡相差的對我來說還是多了……你就是分不清……”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鬆開了。“林老師,你還是沒有想好。”周翎笑的溫柔:“我等你。”


    然後就要又是三年。


    林謹不上班了,因為他得了抑鬱症。


    抑鬱症的原因是他的父母死了,車禍,林謹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上課,當場就懵了。他哭都哭不出來,說不出話。


    整個課堂是詭異的寂靜,一直到了下課他才跌跌撞撞去了醫院,卻連父母最後一麵都沒有看見。


    這段時間,他辭了工作,就坐在家裏發呆,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本來,他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名高中老師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情,但是因為這個工作,他常常晚睡,父母擔心就想著白天來看看,卻不想在來的過程中出了車禍。


    他莫名的自責,仿佛思維已經走進了一個走不出去的圈子。


    這個時候,周翎又出現了。他這次是以一束光的方式出現的,林謹沒有理由拒絕。周翎以強硬的姿態,和林謹同居了。


    明明林謹的年齡比較大,但是他卻比周翎更像個孩子,經常情緒失控,甚至有一次當著周翎的麵差點傷到了自己。


    周翎把近乎崩潰的他抱在懷裏,低聲哄著,生怕一個不小心,一迴頭,林謹就不見了。


    “你會走嗎……”在晚上,最冷的時候,蜷縮在周翎的懷裏,林謹問道。


    周翎搖搖頭,道:“不會的。”


    心理醫生一直在讓林謹樂觀點兒,林謹現在隻是還在陰影中,既然有人看管著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周翎點點頭,在外麵沒有對他太親密。


    林謹後來問他為什麽,周翎說是因為那個時候,林謹還沒有接受他,不能讓他受委屈。


    林謹的生日到了,也是他擺脫陰影的一天。他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的生日,卻看見周翎從廚房裏端出來了一個蛋糕。


    蛋糕上麵放著一張賀卡,他抽下來給他看。


    ——我想要你的喜歡。


    林謹愣了一下,周翎讓他看看背麵。


    ——我送你我的陪伴。


    兩句話,挺笨的,林謹卻莫名把這些和之前的種種聯係在一起。最後,林謹答應了。


    周翎沒想到,這麽久,久到他已經快要忘記了,林謹答應了。


    “……好。”最開始周翎還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林謹重複了一遍:“八年前你和我說的,我重複給你。”


    “要聽嗎?”林謹靠近,附在他耳邊,道:“我想要你的喜歡。”


    “你早就拿到了。”周翎抱著他,後來說,那是他幸福的開始。


    隻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周翎的家人卻是不同意。


    他們早就已經為周翎相中了一個姑娘,本來還想和他說,但是現在卻有了一個男朋友?


    他父母是比較古板的人,周翎直接和他們攤牌,有點笨。


    果然是個笨蛋。


    “你……你是要氣死我嗎?”周父胸口起伏著,指著周翎的臉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周翎看起來沒什麽感覺,他沒帶林謹去。


    周翎應該知道會是什麽結果,但是最後他還是沒有屈服。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周父最後竟然同意了。


    之後是最美好的時刻。


    “林老師……”後麵有一個人湊了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時間到了。”


    “嗯。”林謹十分輕鬆的站起身,看著落地鏡裏的自己。


    白色的西服,黑色的領帶。


    他們在a國,準備了婚禮。


    也許不是最盛大的,但是卻是他們兩個心中,最美好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至於現在……


    林謹不無遺憾的想著,如果說他還能多活一陣子,一定會讓周翎趕緊再找一個。


    不過他說了應該也沒用,周翎是個很專一的人。


    如果當初他沒有答應的話,說不定周翎會終生不娶。


    “有酒嗎?”他迴頭問。


    周翎走了上來,他今年三十五,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肝癌晚期,還喝酒嗎?”他看起來有點不開心,林謹笑了,道:“我記得最開始我是你老師來著。”


    “嗯。”周翎沒否認,卻湊了過來。“就算是我老師,現在也是我戀人。”


    “是你的。”林謹感慨道:“我剛才想了很多,關於你和我之前。”


    “……”周翎沉默著,抱緊了一些。


    “我還記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句話。不過我們現在還不算老了吧?”林謹繼續說著,他感受得到身後的人情緒不太穩定,但是,現在一定要說明白了。


    “人遲早都會這樣的啊……”他歎了一口氣,道:“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起的。”


    “等哪天,領養一個孩子去吧。”林謹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口,問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著嗎?”


    周翎悶悶的答了一聲“好”。兩個人趁著林謹還沒一定要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時候,去了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小男孩。


    之後真的動不了的時候,周翎也天天陪著他。


    平安夜的晚上,林謹走了。他是笑著離開的,他說:“周翎,晚點來找我,我想要準備一下。”


    “準備……下一次婚禮。”


    “等你去的時候,我希望天天都可以那麽幸福。”


    “這是一生的緣分,下輩子來續。”


    兜兜轉轉又過了三十年,周翎手裏拿著一張照片,那是年輕時候的林謹和他。


    閉上眼睛,一行清淚流下。


    老師,我來找你了。


    去找你續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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