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柔兒連忙衝了過去,蹲在宋國忠身旁,一把抓住了宋國忠的手:


    “義父,別這樣,別這樣……”


    “都是柔兒的錯,是柔兒沒有提前想到,沒有幫您謀劃好。”


    “您要怪就怪柔兒,不要自殘啊……”


    宋國忠深深地看向柔兒,老眼瞬間噙滿了淚花。


    他動容地說道:“柔兒,這怎能怪你?”


    “自你五歲,老夫找到你後,你已經幫我出了太多主意。”


    “若不是有你,我這愚笨之人怎能發展到今天?”


    “這次也是,若不是你,我還被那小皇帝蒙在鼓裏不明真相,還傻乎乎地向他靠攏,想和他聯手對付太後,說不定最後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說到此宋國忠原本動容的臉上瞬間又充滿了恨意。


    他噙著淚、咬著牙說道:“柔兒,你不懂,老夫在乎的不是一時的輸贏。”


    “勝負乃兵家常事,大家明著鬥暗著鬥都沒問題。”


    “可我氣的是,我不僅僅被他打敗,甚至還被他戲弄了!”


    “一個九歲的小屁孩,竟然讓我在他麵前像個笨蛋,每一步都被他牽著走。”


    “可我呢,還挺高興,還很得意……”


    柔兒聞言,緩緩站起身子,神情嚴肅,目光堅定。


    “義父,我們終究還是小看他了!”


    “從在開始,我們決不能再把他當個小孩!”


    “哪怕他現在隻有九歲,我們也必須把他當成一個頂級棋手看待!”


    “就與下棋對弈一樣,您現在不過是被他取得了幾手領先。”


    “但最終勝負如何,還猶未可知!”


    “您不是說那小皇帝的身子越來越差嗎?”


    “他不是想振興大寧嗎?”


    “還是按照之前的方針,隻要我們耐著性子繼續和他周旋下去,在內政上多給他製造阻礙,說不定您甚至都不用與他撕破臉,他自己的身子就先熬不住了。”


    “所以,您一定要把身子養好,隻有這樣才能有大把時間和他鬥,才能實現您的理想!”


    宋國忠用力地點點頭,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渾身又充滿了鬥誌:


    “不錯,不就是折了幾顆棋子嗎?沒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內閣被他設計成功組建了,但工部、吏部、刑部,還有其他大部分朝臣,都還在老夫掌控製之中。”


    “老夫還沒有完全倒下,能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說到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神情嚴肅地問道:“柔兒,如果真的和你分析的一樣,那秦康必須要救!”


    柔兒搖搖頭,道:“小皇帝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那兩個證人翻供,那他肯定有手段對付秦康,甚至能讓秦康背叛您!”


    “說不定他已經想好了,利用秦康來對付您,所以貿然出手很有可能會落入小皇帝的下一個圈套。”


    “善弈者,走一步看三步,往往都喜歡用連環計!”


    宋國忠深以為然,但還是一臉愁容地問道:“不行,不能讓他被小皇帝所用,此人知曉的東西不少,如果被小皇帝利用,那對我們來說就不隻是損失一個棋子了,一定會牽連一大片……”


    看著宋國忠一臉凝重的神情,柔兒皺了皺眉:“小皇帝既然已經對秦康下手了,再加上那兩個證人的突然翻供。”


    “那秦康的誣陷之名肯定會被坐實!”


    “想光明正大地救他是絕不可能的。”


    “所以對我們而言,秦康這顆棋子必須舍棄!”


    說到此,她挑了挑眉,篤定道:“秦康必須死!”


    “但我擔心的是小皇帝很有可能猜到我們會對秦康下手,如果我是他,定會布置好陷阱等著我們動手……”


    宋國忠不由地嘴角抽動了一下:


    “救也不行,殺也不行!”


    “那我們怎麽辦……”


    晚上。


    養心殿內。


    葛連翹將一碗湯藥遞到寧辰麵前,看著寧辰那慘白的小臉,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臭小子,醜話說在前麵。”


    “為了讓你今日上朝,我昨日給你下了一劑量猛藥,雖是有效,但副作用也大!”


    “一旦你再邪寒入體,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再加上現在已是初冬了,馬上就是寒冬,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都要老老實實待在這養心殿內,決不能再出去!”


    “上朝都不行!”


    見寧辰正睜著那雙人畜無害的大眼睛乖巧地點頭。


    葛連翹還是有些不放心,沉聲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我也不是可憐你,而是可憐孔老夫子!”


    “在老夫子找到我爺爺之前,我會盡力嚐試幫你解毒,但你若不聽話,導致自己死了,那可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你自己最好長點心!”


    寧辰再次乖巧地點著頭,看著麵前這個自己中意的個性女孩,他調皮地笑道:“放心吧,姐姐,朕一向很聽大夫的話!”


    葛連翹將湯藥遞給寧辰,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


    “少來,你若聽話,這世上就沒有不聽話的小屁孩了。”


    寧辰喝完湯藥,隨口問道:“葛姐姐,老夫子與你爺爺是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


    “或者說,你爺爺是不是在故意躲著他?”


    葛連翹一怔,看向寧辰的目光瞬間閃過一抹震驚:“你、你怎麽……”


    剛開口,她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板著臉沉聲道:“不知道,也與你無關!”


    說著,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湯碗。


    隨後轉身離開了養心殿,剛走到門口,她再次迴頭沉聲道:“記住了,我沒和你鬧著玩,你若再受寒,就算是我爺爺來了,你也活不成!”


    說罷,便大步離開了。


    看著葛連翹消失在視線中,寧辰歎了口氣,喃喃道:“老夫子為了救我,一定付出了很多……”


    正說著,範大有在小安子的帶領下匆匆趕來。


    “陛下,江南那邊來來折子了。”


    “夏言沒有辜負您的信任,賑災一事進展很順利……”


    寧辰躺在床上接過奏折看了看,不由地眉頭一挑:“永王?”


    “什麽情況?”


    “永王怎麽會跑到江南,還幫著夏言賑災?”


    範大有說道:“是啊,一直以為這永王就是個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沒想到這次不僅親自去江南,還親力親為,光是銀兩就送去了幾十萬兩……”


    寧辰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永王寧玄知的樣子,他並沒有看上去很高興。


    有戶部之前撥出的八十萬兩銀子,再加上張適商號那邊將這段時間的收入全都以民間籌款的方式寄過去。


    賑災工作的開展一定會很順利。


    但同時,他也很清楚,那麽多人口,又馬上進入深冬,賑災一事肯定還會滋生許多問題。


    更何況他更可以肯定,刑部尚書秦康一事過後,宋國忠一定會了解自己的真正目的。


    那宋國忠會如何應對?


    自然會是將重點放在後續的內政上。


    不隻是賑災一事,包括以後的改革進程,都會受到很多來自宋國忠的阻礙。


    “小安子,張適那邊的錦衣衛進展如何了?”


    小安子迴道:“進展都很順利,為了組建錦衣衛,我們把之前周大人留下來的有人都發動了。”


    “江南那邊的分部已經建立起來了,製度細節都是按照陛下您之前給出的方案實行的,其他地區也在逐步建立,隻是會比江南那邊慢一些。”


    寧辰滿意地點點頭:“讓江南那邊的錦衣衛將重點放在兩個方麵,一是暗中協助夏言調查,二是隨時監視當地所有與宋國忠有關係的官員,一旦他們阻撓賑災與大堤的修建,便將他們的罪狀秘密呈送給朕!”


    小安子點頭,當即領命離開。


    此時,範大有忍不住疑惑道:“陛下,那刑部尚書秦康一直不肯交代,隻怕他是在等宋國忠救他,我們該如何處理?”


    寧辰冷笑一聲:“放心吧,宋國忠沒那傻,像他那麽小心的人,是不會想辦法救秦康的。”


    範大有一怔:“陛下的意思是,宋國忠要殺秦康滅口?”


    寧辰點點頭,道:“不錯,他多半會這麽做,不過朕已經讓小安子和曹大海布置好了,就等著他們動手。”


    “不過你一定要想辦法撬開秦康的嘴,他手裏一定有宋國忠他們的把柄,這個人對我們很重要。”


    “這也是朕再次利用這個案子謀劃此局的最重要的目的!”


    “如果效果好,說不定我們能直接扳倒宋國忠……”


    說到此,寧辰皺了皺眉,掀開被子,艱難地嚐試著下床:“不行,這件事還是隻能朕親自來!”


    “他畢竟是刑部尚書,又是宋國忠的心腹,隻怕你們收服不了他……”


    寧辰說著,已然艱難地從床上下來了。


    “葛大夫休息了沒,朕出去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範大有本想勸一勸,但他知道,秦康對於扳倒宰相宋國忠來說有多重要,也清晰地認識到,憑借自己的能力,根本沒法收服秦康。


    他更知道,小皇帝決定好的事情,誰也沒辦法改變。


    也十分清楚,小皇帝這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想多做些對大寧天下更好的事情。


    他範大有也早有這樣的思想準備。


    所以,他沒勸,而是默默替小皇帝拿來衣服,而後跑去養心殿去查探葛連翹休息了沒。


    見葛大夫的房間已經熄燈了。


    範大有還是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門,喊了兩聲葛大夫,見沒人迴應,這才連忙跑迴養心殿。


    “陛下,葛大夫已經睡下了!”


    “你確定?”


    “嗯,很確定,您多穿些衣服,外麵越來越冷了……”


    “行,給朕把被子拿來裹著吧!”


    “對了,陛下,您為何如此懼怕葛大夫啊,說句不該說的,您明明都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不懂,朕不是怕葛大夫,隻是怕辜負了老夫子對朕的付出……”


    “恩師?自我迴來後就沒見過恩師,恩師他到底在幹什麽……”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養心殿門口,剛一推開門。


    門外赫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臭小子,你不是說你一向很聽大夫的話嗎?”


    “怎麽,這就是你聽話的方式?”


    果然!


    堵門的果然是葛連翹。


    寧辰不由地呆呆看向範大有,卻發現範大有也正疑惑地看著他。


    “陛、陛下,微臣剛剛明明已經去看了,她房間燈都熄了,而且我不放心,還是輕輕地喊了兩遍,確認她已經睡著了……”


    見範大有如此說,寧辰直接氣笑了。


    最終,他隻能乖乖迴到床上躺著。


    範大有鬆了口氣:“看來真能管住陛下的人出現了……”


    正說著。


    外麵突然傳來了曹大海的聲音:“不好了,陛下!”


    “不好了……”


    “秦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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