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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是薑歌困在古麗仙娜石窟裏的第三天。


    這對於實際上還是毛頭小子的薑歌來說,是這輩子最煎熬的三天。


    遠比被困長安的時候要煎熬無數倍。


    換做常人,估計早就果斷的做了抉擇。


    而薑歌,苦苦支撐著內心的信念,那一襲白衣,是他堅持到現在唯一的原因。


    這三天,白日裏薑歌才能稍稍放鬆下來,偶爾和古麗仙娜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而每天的晚上,都是煎熬。


    無論薑歌如何詢問,結果都是一樣。


    心有僥幸的薑歌也在這三天徹底的絕望了,嚐試了無數種方法,那個黑煙凝聚的身影每日照常出現,不受絲毫影響。


    連續三日,薑歌不斷的壓製住內心的邪念和欲望,也使用了無數種他能想到的辦法,甚至不惜將自己弄暈,然而迷迷糊糊中的折磨更為痛苦。


    體內的循環,不僅沒有更好的幫助薑歌阻擋那些攝人心魄的靡靡之音,反而故意給自己添堵一樣,變得異常紊亂起來。


    此時,薑歌趴在地上,氣血翻湧,元氣在體內肆虐,思維已經混亂不堪,七竅流血,整個人感覺快要爆炸一樣,而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依舊會出現,但是會轉瞬即逝,變成古麗仙娜身披紅色薄紗的身影。


    有兩個聲音不停的在薑歌的腦海裏爭吵,一方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渡人先需舍己,一心助人,哪怕刀山火海,舍命也得幫人脫離苦海,何況還不需要你舍命。


    另一方也堅定的反駁說,舍命救人自當不計得失,可這事情是不計得失就能做的嗎?心中早有青梅竹馬,豈能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哪怕就是死在這裏,也不能隨了邪念,如若做了,今後如何麵對你的心愛之人。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方各執己見,如此不停在的試圖說服對方,然而並沒有一方勝出,而是越吵越厲害,誰也說服不了誰。


    就這樣,薑歌在無比糾結和折磨之下終於口吐鮮血,如願以償的暈厥了過去。


    薑歌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時而是父親站在城頭翹首期盼的身影,時而是劍虹和五十侍衛焦急等在輪台大營的身影,時而是福伯手拿笤帚眺望山頂的等待,有王重期盼的那張臉在虛空中閃爍,滿臉的祈求。有王重阿媽慈祥的微笑,王一視死如歸的決絕,王大深沉的歎息,王蒼歇斯底裏的大笑。還有一襲白衣背對著自己坐在樹幹上晃蕩著雙腿的姑娘。


    一聲滄桑的聲音在薑歌腦海裏沉沉的歎了口氣,繼而道:“施主心存執念,仍有一心救人的慈悲之心,卻左右為難看不破眼前的魔障,我佛有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行大善而舍小我,才能功德無量,造福萬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一己思念而枉顧眾生才是大惡之源,如此以往,施主豈不是違背初心,隻掃自家門前雪,棄他人生死於不顧?善哉善哉,天命所歸,施主注定不是為自己而活這一世,萬千黎民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施主慎思。”


    “可我並不想當什麽救世之主,也當不了,我隻想好好的陪伴家人,有個相愛之人一生相伴,安穩度過餘生。力之所及,在所不辭。能力之外,我也無能為力。”


    “虛偽,自私,還是隻顧著自己,何況這裏又不是真實的,難道你就沒有過對美色的幻想?就沒夢裏有過非分之想?還上升到黎民百姓的生死存亡了,扯這麽多理由,不是個男人,慫貨。”


    蒼老的聲音剛落,兩個各執己見的聲音又超的不可開交。


    “夠了!”


    還在昏迷的薑歌突然憤怒的喊了一聲。


    一切歸於平靜。


    薑歌揉著頭緩緩睜開眼。


    “啪!”


    薑歌用力的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臉,喃喃道:“在幻境裏,講你娘的仁義道德禮義廉恥,真是虛偽,早點爬到山頂讓那個老頭放自己出去才對,那麽多人等著我呢。真是愚蠢。古麗仙娜不美嗎?聲音不好聽嗎?身材不是你喜歡的嗎?偽君子。呸~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是個男人,做個夢還嘰嘰歪歪一堆道理。”


    突然明悟過來的薑歌一邊笑著自己的愚蠢,一邊緩和著體內快要爆炸的紊亂氣息,再這樣下去,就真的得死在這裏,那還談什麽今後,等著自己的那麽多人怎麽辦?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喃喃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叫你裝高尚,裝純潔。真假都分不清的東西。”


    此時的石床山,古麗仙娜側著身子,閃爍的眉眼極為開心的看著扇打自己的薑歌,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終於想清楚的薑歌忍著體內的混亂艱難的起身,依舊背對著石床開口道:“小子無意在姑娘深陷苦難的時候占便宜,但為了早日離開這處幻境,也早日幫助王重和你們一家解脫,不得已為之,還望姑娘贖罪。小子隻問姑娘一句話,是否隨了姑娘的意,這一關就能過。”


    本來還一副笑意的古麗仙娜聽見薑歌一本正經的話和詢問,不由的收起了之前的戲謔之心,起身站定徐徐跪倒,極為誠懇道:“公子心懷蒼生,仙娜之前多有戲謔


    ,公子拳拳赤子之心,願意孤身犯險救仙娜一家於苦難,仙娜從心裏麵就極為感謝,奈何生不如死受盡煎熬,心中早已絕望,這才百般引誘公子,將心中的憤怒和怨恨發泄在公子身上,哪知公子心堅如此,仍然心懷慈悲,一心解救家人,公子大義,為了我的親人,在我這裏還需違心行事,仙娜無以為報,事了解除魔咒,公子自當過關,舍弟肉身還望公子盡力而為。哪怕仙娜神形俱滅,也會祝福公子。”


    得到答案,薑歌忍著快要爆炸的氣息,有些虛脫的道:“姑娘,得罪了。”


    一時,石窟裏狂風大作,鮮紅的帷幔肆意亂飛,燭火忽明忽暗,像是一座巨大水壩從底部敲開了一個洞口,已經蓄滿的洪水終於找到了可以宣泄的路徑,瘋狂的噴薄而出,好不暢意。


    於是,困獸的嘶吼,婉轉的鳳鳴之聲此起彼伏...


    春色滿園。


    ........


    這是許久許久之後,薑歌神仿佛元氣耗盡一樣躺在上山路邊的石頭上。


    雙眼緊閉。


    有兩顆晶瑩剔透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此時的薑歌心裏不停的迴蕩著兩個字:“騙子!”


    花了大半天時間,薑歌終於緩了過來,體內幹涸的元氣也得以恢複,萎靡的精神也清明過來。


    還剩下最後一個關口,也是王重一家人都說過最難過的一個關口,因為那不僅僅是王重的肉身,而且是被那個男人控製的肉身,戰力極強。


    又過了很長時間的調整,感覺身體精神狀態都處在非常好的狀態下,薑歌背著蒼芒弓,手持石劍緩慢的邁入了山路上最後一道光幕。


    放眼望去,是一座大地塌陷的盆地,方圓不到兩裏,盆地的中心站著王重的肉身,身形比正常人高大兩三倍,赤裸著強壯的上身,有黝黑鐵鏈纏繞,手腕上有手臂粗的鐵鏈隨著下垂的手臂掉落在地盤成一團。


    天空是陰暗的血紅色,偶有一道閃隨意劈在盆地裏的大地上,隨後爆炸開來,濺起無數雷光。


    沒有麵皮的王重靜靜的看向剛剛出現的薑歌,微微咧嘴,像是在說你終於來了。


    看見王重肉身血肉模糊的臉詭異一笑時,薑歌迅速環繞著盆地跑了起來,因為在王重微笑的同時,手中的鐵鏈迅速變長,急速砸向薑歌的站立的位置。


    絲毫沒有準備,突如其來的進攻,兩條鐵鏈交替不斷的砸向薑歌,應接不暇,次次險象環生。


    前一秒剛剛落地,鐵鏈就破空飛來,根本來不及動作,薑歌隻能用盡渾身解數迅速躲避。


    在薑歌成功躲避十幾次之後,天空一聲炸響,一道耀眼的閃電正好被砸向薑歌的鐵鏈牽引。


    砰的一聲雷光炸裂,王重肉身為之一頓,兩條鐵鏈也暫停了下來,擱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有絲絲雷光攀爬在上,隨後沒入地底。


    薑歌心中一喜,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背上石劍,迅速取下蒼芒弓,左手握弓,右手凝箭,咻的一聲急速飛向盆地中間的王重肉身。


    原本被雷電擊中,王重在巨大的雷電之力的攻擊下邊的毫無動作,隻有雷光附身,薑歌以為王重被雷電麻痹或者困住,想著借機快速對王重造成傷害。


    哪成想,虛空凝成的雷箭在撞上王重一動不動的身軀時,隻是有微弱的雷光炸開,隨即消失不見。根本就沒有對王重造成一點傷害。


    有些尷尬的薑歌見狀迅速凝聚三箭依次射出,結果和之前的那一箭如出一轍,反而迎來了王重更為猛烈的迴擊,而且鐵鏈上還帶著滋滋作響的雷光。


    嘭~


    躲閃不及的薑歌被一條鐵鏈擊中後背,巨大的力量和帶著雷電餘威毫不留情的砸在薑歌身上,哪怕有拳罡護體,薑歌仍然抵擋不住這一擊的威力,胸口翻江倒,背部隱隱作痛。


    被擊飛後的薑歌根本來不及防守,帶著雷光的鐵鏈眨眼之間又砸了過來,薑歌連翻帶滾狼狽的躲到幾章之外,剛穩住身形,身側又是鐵鏈飛來的唿唿風聲。


    嘭~


    薑歌的左臂被鐵鏈砸中,整個人側飛而出,狠狠的砸到了牆壁上,塵土飛揚,隱隱有電光閃爍。


    貼在牆壁上的薑歌忍著劇痛,胸口劇烈翻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尚未來得及從牆壁裏爬出的來的薑歌,感受到了巨大的生命威脅,兩道帶有滋滋炸裂的破空之聲同時衝向薑歌,一上一下,兇狠無比。


    還被卡在牆壁裏的薑歌焦急的扭動著身體,眼前越來越近的鐵鏈馬上就要撞了上來。


    轟隆隆~


    兩條鐵鏈深深插入牆壁,碎石飛濺,蕩起一片塵煙。


    王重肉身仿佛在細細觀看塵煙之後是不是已經擊穿薑歌的身體,手上鐵鏈便保持著插圖牆壁的姿勢。


    而剛剛垮塌的山體之上,藏在塵煙裏的薑歌蹲在地上,右手捂著鮮血淋漓的左臂,將摳鼻緊貼衣服上劇烈的咳嗽起來。


    還好之前後背的一擊,薑歌身上的長袍迅速迴歸成鼇龍鎧,堪堪接下一擊,不至於太難受,而左臂那一擊則要厲害的多,盡管有鼇龍鎧和拳罡的保護,任然被震的皮開肉腚鮮血


    直流。


    乘著王重肉身暫時未動,塵煙遮擋,薑歌迅速的思考著戰法,繼續如此下去隻會被當成跑不快的兔子,稍有不慎就不會被鐵鏈擊中,遲早被鐵鏈砸成肉泥。


    所以隻能近身,如此身形巨大的王重失去遠距離的優勢,而且靈活度必定比不上身形較小的薑歌,而鐵鏈也會成為可以利用的輔助。


    隻是手中沒有趁手的武器,蒼芒弓的雷箭對王重毫無作用,若靠殺傷力並不大的四象拳,薑歌心裏沒底,剩下的就隻有身後背著的那把石劍。


    石劍能擋住鐵鏈的一擊嗎?薑歌默默的搖搖頭,估計會直接粉碎。


    沒有辦法,聊勝於無,有石劍在手總能外顯劍氣,用劍氣抵禦總比沒有強。


    快速做好決定,薑歌趁著塵霧還未消散,聚氣前突,飛速的奔向盆地中的王重,不到一裏的距離,以薑歌的速度,十來個唿吸就可以抵達。


    然而,薑歌的速度還是太慢,王重手中的鐵鏈迅速縮迴,粗壯的手臂一甩,兩條鐵鏈一前一後的砸向正在快速奔跑的薑歌。


    轟的一聲,在薑歌剛剛騰空的一刹那,一條鐵鏈狠狠的砸向薑歌前一秒所在的位置。


    剛剛騰空落地的薑歌聽著風聲迅速沿著地麵前滾,又一條鐵鏈砸在薑歌的身後。


    如此往複,幾次攻擊薑歌都堪堪躲過,眼見距離王重的肉身隻差不到二十步,破空之聲迅速響起,嘭的一巨響,薑歌沒能一直好運,鐵鏈重重的砸在了薑歌的肩膀上,隨著慣性飛出,重重的砸進了盆地邊緣的牆壁。


    骨頭碎裂的巨大疼痛差點讓薑歌昏迷過去,又一次被砸入牆體的薑歌拚命的想要爬出來,可惜好像運氣用光了一眼,薑歌一條腿被嵌在石頭裏,還有一堆雜亂的根須纏繞。


    而前方咻的一聲,鐵鏈轉瞬即到,緊張的朝著薑歌的胸口激射而來。


    電光火石之間,有石頭碎裂的聲音,隨後是鋼鐵相擊的刺耳金鳴。


    塵霧中,薑歌在最後關頭雙手緊緊握住石劍擋在胸前,而此刻,薑歌的手上握著的卻是一把通體閃著金光的金色長劍,飛射而來的粗大鐵鏈在碰見金色長劍的劍刃之後激起燦爛火光,伴著金屬切割之聲被削成兩半。


    緊閉著雙眼的薑歌感受著身前的變化,準備受死的心情突然興奮起來,周身拳罡消失,縹緲的劍氣迅速外顯,從渾厚變成了淩冽鋒利,手上長劍劍氣逼人,熒光閃閃。


    薑歌手挽一動,迅速揮劍砍斷加下的根須,飛身向前,剛出塵霧,一道破空之聲襲來,薑歌右手持劍,腳踏七星,飄逸靈動,鐵鏈剛剛近身,金色光芒瞬間揮舞了十來下,金屬斷裂之聲不絕於耳。


    王重巨大的身軀因為鐵鏈被斬斷,揮出去的巨大力量憑空消失,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吼~


    感受到羞辱一樣的王重肉身,張開血口,大聲嘶吼,左右成拳拍打胸口,拔腿衝向飛馳而來的薑歌。


    已經無法隨意伸縮的鐵鏈隻剩下不到一尺,綁在粗壯的手腕上,一路奔跑哐當作響。


    幾個眨眼的功夫,身形靈動的薑歌與氣勢洶湧的王重肉身碰到一起,薑歌揮劍斜刺,王重伸臂格擋,電石火光,鏗鏘作響。


    薑歌長劍揮舞,遊刃有餘,更有金光流散,一時占據絕對主動,之前被砸中之後的疼痛煙消雲散,心中忿忿之氣舒緩開來,劍隨意走,暢意無比。


    而之前把薑歌打的毫無還擊之力的王重肉身,此時想著薑歌之前的感覺,備受煎熬。


    不斷有鐵鏈斷裂的掉落在地的聲音,更有粗糙皮革被利刃劃破時的悅耳之聲想起。


    終於,在薑歌快意恩仇瀟灑出了無數劍之後,王重肉身轟然倒地,身體上血肉模糊,劍傷遍體。


    得益於石劍破碎,露出金色長劍真容,鋒利的劍刃更是冉冉生輝,瞬間幫助薑歌挽迴頹勢,力挽逛瀾。


    薑歌看著轟然倒地的巨人,重重的歎了口氣,感激的看著手中的金色長劍。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說的太過真實。


    薑歌迅速吐納舒緩了一下剛剛繼續運轉的元氣,看著地上黑色血液不停外流的王重,心中仍然保持著謹慎小心。


    見王重許久沒有動彈之後,薑歌才小心翼翼的一點點走向前去。


    保險起見,薑歌用金色長劍戳了戳王重的手臂,一劍一個窟窿,王重的身體依舊不動。


    雖然,眼前的王重已經被自己斬於劍下,可環境為何還沒有消失呢?


    要麽是眼前的王重沒死,要麽還有另外的存在。


    薑歌此時也想起王重眾人所說,王重的肉身被那個男人控製,極其難對付。


    頂點


    薑歌不相信王重肉身死了,就沒了危險。


    極有可能在附近就有危險在窺伺著他,隻要他稍稍有些鬆懈,必殺的偷襲可能就會瞬間而至。


    這是薑歌在夢境裏清風城實實在在學到的。


    一切小心小心再小心。


    危險往往就在你嘴不經意的那一瞬間。


    於是,危險突兀的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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