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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長安(10)


    長安城。


    陋巷裏的一間破敗不堪的房子裏。


    昏暗無比。


    聽不見城頭的廝殺呐喊。


    隱隱約約的,屋外似乎有人對話,聽不太貼切。


    傷口已經化膿的薑歌極為虛弱,莫名其妙的被困住,隨意的丟在牆角的幹草堆裏。


    薑歌吃力的想要睜開眼,掙紮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實在是太累了,渾身冰冷,又餓又渴,輕微動一下,那些傷口撕裂的疼痛直接將薑歌再次帶入昏迷。


    疲憊的薑歌沉沉睡去,仿佛再也不想醒來,真的沒有力氣在睜開眼。隱約感覺到越來越冷,黑暗在迅速的淹沒自己,一個騎在牆頭的粉嫩女娃,兩個深深的梨窩,笑著在朝自己招手,隻是畫麵越來越模糊,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了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薑歌似乎聽見了門打開的聲音,還有福伯蒼老的嗚咽聲。


    意識逐漸消散。


    長安城南二十裏的太興山,密林滿山,峻峭奇特。蒼鬆翠柏,曲徑通幽。山下有條小溪名為十裏溪,溪邊有一座不足百人的小村落叫十裏鋪,雖離長安不遠,但是隻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十裏鋪,幾乎與世隔絕,除了一些采藥人和獵人會在進山出山時借宿十裏鋪,平時幾乎沒人知道這裏。


    太興山主峰高聳入雲,抬頭望去不見山頂,雲遮霧繞如仙境一般,似是接天而連,因此十裏鋪世代稱唿其為天門峰,登上山頂便可進天門。


    從十裏鋪往山裏走去隻有一條隻夠一人同行的崎嶇小路,在茂密的山林裏婉轉曲折,約莫步行半日的腳程,在天門峰下有一塊校場大小的平緩空地,空地邊沿的山體上有一座兩丈餘寬的瀑布從數十丈高的雲中傾瀉而下,水量終年充溢,正是山腳那條十裏溪的源頭,瀑布下有前後五十步見方的半圓形墨綠深潭,不見潭底,曾有善水者深潛入潭依舊無法看見潭底,因此被十裏鋪的村民稱為百尺潭,而那從高聳入雲的天門峰飛瀉直下的瀑布稱為千丈瀑。


    距離百尺潭不遠有一座兩層竹樓,奇特的是竹樓所用竹竿皆碗口粗且終年綠色,竹樓旁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細高綠竹,遠遠看去,竹樓與竹林宛若一體,渾然天成。竹樓前有一塊種滿了各種蔬菜的菜地,菜地旁有幾顆粗大的果樹隨意生長,一顆掛滿紅彤彤柿子的高大柿樹顯得格外奪目。旁邊一顆稍微矮小些的梨樹上稀稀拉拉的掛著幾顆拳頭大小的黃色果實。


    北方的秋日幹爽清涼,在這深山裏更顯得有些涼意。竹樓前的空地上擺放著一張石桌四個石凳,做工粗糙,石材也是山上取材。石凳上坐著一位有些傴僂的白發老人,老人悠然的捧著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輕吹拂著杯中水麵,層層漣漪。


    離老人三步左右有一架青翠綠竹製成的半斜躺椅,躺椅上披著一張巨大的黑色熊皮,熊皮上的毛發黝黑光亮,手感極佳。


    厚實的熊皮內窩著一位少年,正眯著眼曬著晚秋的太陽,渾身溫暖,眯著的眼盯著田邊的柿子樹,隨眼望去,少年人大概是在看那樹梢最大最紅而且有些透亮的那顆柿子,少年嘴角輕輕舔了下,似乎那顆柿子已經熟透,果肉化為甘汁,隻需揭開一點果皮湊在嘴邊呲溜一聲就可將那香甜的汁水吸幹淨。少年想抬手擦一下嘴角流出的口水,奈何雙臂酸痛無力,隻能用力嗖嗖的把溜出去的口水大部分嗦迴,有點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歪了下腦袋,下巴在那厚實的毛皮上蹭了蹭。然後扭動了下快要散架的身體,曬著太陽,眯著眼去看那棵稍微矮些的梨樹,愣愣出神。


    薑歌心裏有些哀怨,眼看著一滿樹的梨被自己吃的隻剩下這麽幾顆了,還未霜降,旁邊那滿滿一樹紅彤彤的柿子還得再忍一些時日,真是青黃不接啊,得忍住,得忍住,得忍住。


    “啊~啊~,那個誰,別啊,福伯有人偷我的梨。”薑歌突然的尖叫瞬間打破了竹樓這邊的寧靜。


    福伯被尖叫聲驚的手一抖,剛吹了許久可以細細品嚐的香茶灑了一地,還好水不燙,隻是弄濕胸襟的長袍,有些狼狽。


    福伯轉頭望去,伸手遮住西邊的太陽,望向身前田邊的梨樹,隻見一位二八年紀身形纖細身穿白色錦衣長裙的少女正坐在梨樹上一支手腕粗的枯枝上,兩隻腳前後隨意擺弄著,不知何時摘的一顆橙褐冰梨在一塊繡有荷花的手絹上來迴摩擦。手絹的主人隻是低頭仔細看著手絹中可口的冰梨,也沒有抬頭看向一個正在焦急憤怒朝著自己大喊大叫的少年,也沒看那個警惕望著自己的白發老人。


    擦了數個迴合之後,樹上搖晃著裙擺的少女輕輕的抖了下手絹,對折後收入袖口,白皙的雙手捧著比自己拳頭還要大的冰梨,抬起頭,笑容燦爛的望向那個窩在躺椅內的傻子少年,揮了揮手中的冰梨,擋住了小半張臉,“哢!”清脆通透,隨著少女飽滿的臉頰的動作,仿佛一陣陣“沙沙沙”的聲音從梨樹上飄蕩而來。


    窩在躺椅裏的薑歌此時心中奇癢無比,特別是那仿佛可以聽見咀嚼聲不斷起伏的臉頰,真的無比可恨。氣急敗壞的薑歌又不能動,隻能破口罵道:“哪來的野丫頭,這麽明目張膽的偷我的梨,你是十裏鋪哪家的孩子,我要找你家長,還我的梨子來,還不快下來,偷我的梨,偷我的梨,一定要找你家長。”


    坐在樹上的少女聽見少年氣急敗壞的罵聲,突然停下了吃梨的動作,眉頭輕輕一皺,稍微側了一下頭,看向不遠處伸手就可以摘下的那個梨,纖細的手緩慢的伸了過去。在修長的手指砰到梨身的那一刻少女眼角瞅了一眼在躺椅裏扭來扭去的少年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別,姑娘,別啊,就隻剩下那麽幾顆了,你看我都不能動了,每日就瞅著這幾顆梨解饞呢,你看旁邊那滿樹的柿子,還要很久才能熟,姑娘要是把我剩下的幾顆梨都摘了,這荒山野嶺就再也沒有了,求求你了,手上的那顆算我送你的,也不找你家長了,千萬別摘了啊。”少年扭動著身子言辭誠懇的求饒道。


    梨樹上手已經握住的那顆梨突然被白皙的手向右一扭,樹枝“哢嚓”一聲如閃電般急速衝入薑歌的耳朵,原本隻是貓抓般難受的少年,此時心中如那萬鈞巨石壓住一樣,一朵無名之火正在熊熊燃燒,士可忍哥哥不能忍,薑歌怒道:“你在不下來,找到你家長,打不死你,偷梨的小破賊,哥哥是不能動,要不然打斷你的腿,偷我的梨,偷我的梨,居然大白天在我麵前偷我的梨~”


    石桌旁的福伯本想去阻止少女講講道理的,就在福伯邁步時,百尺溪方向之前救自己和少爺出長安城的青衣老道正和一名手握黑色羽扇身穿白色長袍的中年儒士朝竹樓緩緩走來,福伯稍眯著眼仔細看了會後再看向樹上白衣少女,再看看正在氣頭上的少爺,放下心來,拍了拍身上的水漬和幾片茶葉,便站在一旁不動作也不言語,隻是臉上毫不隱藏的露著微笑。


    梨樹上的少女仿佛根本就沒聽見那個少年的歇斯底裏,從袖口拿出一個十分寬大的絲巾,咬住吃了幾口的梨,把剛摘的那顆夾在額下,然後雙手迅速把絲巾四角打結,一塊絲巾瞬間變成了一個大口袋,少女將絲巾口袋挎在左臂,左手拿著正在吃的梨,雙腳輕盈的在梨樹上上下左右迅捷的騰挪移動,每停頓一下,右手就迅速伸出,樹上最後剩下八顆梨盡數落入袋中。隨後少女輕輕一躍跳下梨樹,在梨樹下七八步距離站定,麵對著還有些枯黃葉子的梨樹仔細看了幾秒,然後拍拍手,轉身走向百尺潭方向。看都沒看不遠處竹樓前窩在躺椅裏的薑歌,邊走還邊吃著香甜可口的梨,汁水四溢。


    窩在躺椅裏的薑歌此時的心徹徹底底的如那陶罐被巨石瞬間砸下一般,粉碎,稀爛,滿地殘渣。看著悠悠然邊走邊吃梨的少女背影,兩行淚不自主的噴湧而出,心中淒涼,張了張嘴,嗚咽著:“姑娘別走,留一個,就留一個,可憐可憐我這個殘疾人吧。”


    少女聽見少年的哭訴,轉過身,幾個跳躍就站在了薑歌躺椅前,伸出左手吃了一半的梨,一臉笑容的看向薑歌說道:“我吃過的,要不要?”


    本就窩火生氣悲傷憤恨夾在一起的薑歌正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薑歌看見了那張精美麵孔嘴邊的兩個深深的梨渦,已經變成渣的心突然迅速自我修複拚接,然後從灰色迅速變成鮮紅色,劇烈的砰砰跳的,砰砰~砰砰~砰砰~,腦子一片空白,嘴角似有晶瑩液體快要流出來。


    少女見少年發呆的看向自己,心中柔軟,開心的笑了起來,提高了聲音繼續問道:“傻子,我吃過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哦。”


    “要,要,怎麽能不要。”薑歌快速點頭道。


    “我吃了一半的哦,你不嫌棄?”少女揮了揮手中的半個梨。


    “不嫌棄,怎麽會嫌棄,歡喜還來不及。”薑歌一邊搖頭一邊說。


    “那你吃一口我看看你會不會嫌棄。”少女將手中吃過的梨遞到少年的嘴前。


    “哢嚓~”


    旁邊躬身站立的福伯轉過身自然的擺弄著石桌上的茶杯。


    不遠處的青衣道人和儒士轉過身子對著那片青翠的竹林評頭論足。


    我見青山多嫵媚,


    青山見我應如是。


    相見不晚,


    似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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