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流川城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爆竹聲聲,比之年慶更加熱鬧。


    且看那街道,童叟嬉戲,鄰裏笑談,祥和安泰,甚是喜悅。


    城南盡頭是一片湘竹林,林內建有一屋,共有兩層,構造簡單,由數百根湘竹搭建,雖然簡陋,卻別有一番風味,此處便是師隱的家。


    二樓西側鑿有一窗,此時師隱臨窗而立,站姿筆挺,眼神清明,一掃昨夜頹廢。


    平時頑劣放蕩,但骨子裏師隱是一個極其驕傲的人,昨夜一宿未眠,倒也想開了祭祖失敗之事。


    “萬物逆旅,百代過客,當下苦修不綴,就不信我師隱無法魚躍成龍!”


    看著湘竹在風裏東倒西歪,卻竹節不斷,任由清風過境欺淩,正如人之脊梁,當以傲骨錚錚,師隱不由豪氣頓生,風采自信。


    林千玄,是師隱的養父,昨夜種種林千玄全部都看在眼裏,但奇怪的是林千玄從未出言安慰過師隱。


    直到現在,師隱調整好了狀態,一樓屋內的林千玄頓時笑意盎然,那目光竟似穿透了竹層,直直的看著師隱。


    “父親,我去找師父修行了。”


    師隱衝著樓下的林千玄喊道,然後從二樓的窗口一躍而下......


    “嚕啦啦,嚕啦啦......。”


    師隱雙手置於腦後,嘴裏銜著根狗尾巴草,哼著小調,流裏流氣的遊蕩在市井。


    心結一旦打開,師隱還是原來的師隱。


    “唿”


    忽然,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了他的頭頂,他抬頭向上望去,這一刻,就仿佛有一道閃電劃破了他的心田,整個腦袋裏嗡嗡作響。


    那是一隻青色的鸞鳥,雙翼展開足有七八丈長,鋒利的爪子有著刀劍一樣的光澤,銳利的眼神裏充滿了不可一世。


    “好威風的大鳥,等將來某天我要把你抓來。”


    “現在,我要好好修行,就算沒有祭祖成功,我也要成為最強的大神通者。”


    青鸞遠去,師隱暗暗發誓,他頓了頓腳,快速朝著城外教書先生的住所跑去。


    原來教書先生除了是師隱的學海導師,更是師隱修行的領路人。


    說來這其中還有個故事。


    三年前,師隱拜在教書先生門下識文認字,哪知年幼頑劣不善詩書,獨愛城內戲院武生戲耍。


    忽一日,師隱隨林千玄外出遊玩,竟瞧見踏波而行的教書先生,驚為天人!


    從此,師隱棄戲院不再光顧,每日纏著教書先生教他踏波行走之術。


    一連數月,在師隱的苦苦哀求下,教書先生竟也默許了......


    梧桐輕曳,教書先生雙手交叉於腹部,安詳的躺在樹下的安樂椅上閉目養神。


    忽的,右眼微睜,隻見那師隱正急衝衝的跑來,模樣有些好笑。


    “師父,幫我抓鳥,一隻巨大的青鳥!”還未臨近教書先生,師隱便扯著喉嚨喊開了。


    “如此慌甚,好無禮數。”教書先生眼眉微皺,將師隱訓斥了一番。


    安樂椅咯吱發響,教書先生翻了個身,一把抓過近前的師隱,道:“且讓為師一看。”


    “咄”


    教書先生眼中射出寸許精光,沒在了師隱的額頭,隻聽師隱一聲悶哼,其腦袋上便浮出了一組畫麵,正是那原先掠過市井上空的巨大青鸞。


    教書先生做了個去的手勢,“疾”,那組浮在師隱腦袋上的畫麵驀地放大,離開師隱的腦袋,懸浮虛空。


    師隱全身一怔,眼中恢複了清明,看著教書先生,想到方才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心中再次波濤洶湧!


    “師父......。”師隱正欲開口,教書先生擺了擺手禁止師隱出言,又一指虛空示意師隱往後上方看去。


    憋著滿腔疑問,師隱轉身,瞳孔猛然放大,“師父,這是如何迴事?”


    “這正是徒兒之前市井所見!怎在這裏重現?”師隱言語激動,盯著虛空中的畫麵咄咄出聲。


    “一驚一乍,何來男子氣概。”


    教書先生一點虛空,那組畫麵一晃便消失不見,“來,坐為師身旁,”教書先生一招手從茅草屋內擒來一張木凳,“今日,就讓為師為你講講修煉者的神通之能。”


    “荒古年間,天地初開,萬物繁衍,時有天災禍亂,生靈塗炭,眾生恐及,逃逸四方,些許逢得天緣,誤入名山仙境不得出,遂長年久居,故唿吸吐納皆為仙靈之氣,其可強健體魄,增益靈智,延添壽元,時久,蒙昧破除,悟得修煉之法,此後,修煉高深者施雲布雨,,移山填海,拿捏星辰,不死不滅,同天地齊壽...。”


    “徒兒今日所見實乃小道爾,那大鳥名為青鸞,乃靈獸鳳凰分支,屬天地間三百六十五異獸之一,幼時善走不善飛,長成後可翱翔九天,日行萬裏,憤怒時或口吐神雷或雙翼拍打形成颶風作以打擊。”


    “徒兒身為流川之人豈能不知,洛輕蝶三人昨日成功祭祖,那青鸞自是國內修煉門派前來的接引者,青鸞或為其座下守護異獸,但以為師來看,此青鸞多半非也。”


    教書先生語調平緩,闡古論今,將胸中想法一一道來,為師隱答題解惑,點明緣由。


    師隱似懂非懂,時而點頭時而抿嘴,疑惑漸消,當聽到“此青鸞多半非也”時候,師隱若有所思,忙道:“師父,想必此中另有緣由,何不為徒兒指點迷津。”


    “嗬嗬,徒兒頑劣。”


    教書先生神色慈祥,伸手摸摸了師隱的腦袋,輕聲道:“徒兒接觸修煉善淺,不知其中也是必然。”


    “當今天下,人傑輩出,尤祭祖成功者更甚,天下門派為何可遣接引者接引祭祖成功之人,卻又要尋常修煉者上門拜師?全全在於,祭祖成功者融合了所謂‘前世’,可覺醒前世‘故我’,輔助今生‘本我’在修煉道途上打破桎梏,踏上巔峰!”


    “而覺醒前世‘故我’又分半覺醒、完全覺醒,半覺醒者隻是喚醒前世‘故我’修煉心得,完全覺醒者除此之外,還可與己身融合,凝成具有強大戰鬥意識、戰鬥力量的‘故我原體’。”


    “為師之見,那青鸞多半是接引者的前世‘故我原體’,多少算是個人物。”


    看著師隱聽到祭祖成功有如此好處,而想到自己祭祖失敗,神情向往,教書先生不由得嚴肅道:“徒兒切莫妄自菲薄,須知事在人為,古今多少祭祖失敗的人物,後來硬是能橫掃祭祖成功並且覺醒‘故我’者,祭祖失敗隻因為是世間人傑‘新生’不匹配所謂的‘前世’,生命實乃天宇下最難捉摸之事。”


    “更勿論,祭祖成功者雖比常人在修煉道途上大顯優勢,卻也不是每個祭祖成功者都能完全覺醒‘故我’,多數人窮其一生都停留在半覺醒‘故我’,一切都是看個人氣運機緣,一萬祭祖成功者有一人覺醒已是天幸。”


    “唉。”


    說到這裏,以教書先生的心境竟也不禁歎了口氣,也不知何故。


    “師父,既然不是每個祭祖成功者都能覺醒前世‘故我’,為何世人如此熱衷,修煉門派亦不能幸免,且擁護有佳?”


    師隱頓生疑問,脫口道。


    “人,總是存在‘僥幸’心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徒兒你想,若一人完全覺醒成功,有關之人豈不都能雞犬升天?何況能成功祭祖,就算不能完全覺醒,這修行慧根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原來如此,徒兒謝師父教誨。”


    師隱恭恭敬敬的朝著教書先生行了一禮,“徒兒一定不負師父所期,學得師父教授本領定叫那天下祭祖成功覺醒之人皆敗於我手。”


    師隱麵色堅毅,脫口就是豪言壯語。


    “劣徒狂妄,豈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教書先生神色一凜,不過轉而笑道:“為師對徒兒所言深信不疑,徒兒今後更該苦修不綴,證明與為師看。”


    教書先生撫著師隱的肩膀,難得麵露驕傲。


    “師父當年可曾祭祖成功?”


    “嗯。”


    “那師父的故我原體是什麽?”


    “嗬嗬,不過一長蟲而已。”


    “對了師父,我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要選擇在開元九重通玄壁壘破碎的時候祭祖。”


    “因為通玄境是修者衍化各種神通雛形的境界,能夠奠定將來修行的方向,一旦祭祖成功,半覺醒‘故我’,融合所謂‘前世’的修煉心得,就可在這一境界有更多的發展空間,打下強有力的基礎,飛得更高,跑的更遠。”


    洛水從門前靜靜淌過,岸上的蘆葦輕輕搖曳,夕陽西下,紅霞漫天,師徒兩人仍在談論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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