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荒眼珠子賊溜轉著,他看著愣在當場皆都沉默的三人,突然意識到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沒說什麽啊。


    臉色逐漸恢複常色的孫絮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鬆開了捂住自家兒子嘴巴的手,她有些欲言又止。


    易宸臉色如常,他故意用餘光打量著孫絮的一舉一動,實在是可疑的很,王妙嫣則是悄悄碰了碰他,讓他不要衝動。


    如果真是二人心中猜想的那人,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去找王瀾調遣錦州守備軍來圍殺,或者讓王瀾親自出麵來解決。


    但易宸卻撓了撓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若是全盛時的光腳女子他尚且還心有顧忌,但昨夜既然她倉惶逃走,那定然是受傷頗重,一隻沒了牙的老虎還不足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守護者大人心懷戒懼。


    肩扛木棍的少年看三人都不說話,率先說道:“易大哥,要不你和……誒,這位姐姐好像不是那日與你一起的啊……”聶荒有些木訥的看著王妙嫣。


    “這位是王姑娘,是你易大哥的好朋友。”孫絮急忙提醒道。


    剛好聶荒看到了青年撓手心的一幕,當下心中會意,不由得暗道,若是有一天我能向易大哥一樣那該多好啊。


    這樣的念頭隻出現一瞬間就急忙被他的小腦袋甩了出去,他又說道:“易大哥和這位姐姐要不去我們家吃午飯吧,這剛打的新鮮的野味,我娘做飯可好吃了,讓她做給你們嚐嚐味兒。”


    孫絮尷尬的點點頭,此刻她倒不敢再次阻攔,不然窟窿越補越爛。


    “那也好,今兒中午我就叨擾一下寒舍了,還請嫂子不要見怪。”易宸微笑道。


    “哪裏哪裏,還請公子與我來吧。”


    等到孫絮母子離開不遠後,易宸才對身旁女子說道:“妙嫣,你先迴去吧,我自己前去一探究竟即可。”


    第一次聽到他喊出自己的芳名,且不帶姓氏,一般都是親昵之人才會叫得出口,一時竟讓王妙嫣愣住了。


    “不行,我要與你一起去!”王妙嫣斬釘截鐵的說道,語氣中就充斥著一股不容置疑。


    “你現在迴去通知州令大人,我若是真出了問題還能及時補漏。”


    王妙嫣突然用手指甲使勁兒戳了戳他的手心道:“如果我走了,我一定會後悔,我不想那樣。”


    ……


    ……


    敕州。


    這座最貼近於邊境長城的三州之一,此刻州城內一片蕭殺之意。


    敕州州令早在數日前就將玄莽舉兵百萬來犯的消息透露出去,致全州上下,特別是這座州城之內人心惶惶。


    臨接玄莽的三州地界,錦州直線方位最近。如果長城被破,玄莽大軍選擇長驅直入,那首當其衝的必然是那座在邊州之中較為富庶的錦州,其後是劍州,最後則是最遠的敕州。


    而敕州當為最險,敕州昔年是雲國腹地,州內一馬平川,天塹地險極少。


    若是玄莽精銳鐵騎直接馬踏敕州,敕州定然是無力抵擋,要知道平原地帶最適合騎兵衝陣,就算是全部龜縮於城內不出,在大軍壓境之下被各個擊破隻是時間問題,而且這個時間決然不會太久。


    此刻敕州城郊一處不可知之地,四麵環繞桃林,蜿蜒河流將中心地帶完全隔絕。


    有河流與桃林的遮掩,中間那幾棟房屋也被掩沒在之中。


    小屋中間,一名女子在這數九寒天竟然香汗淋漓,手持紫劍揮舞,帶起漫天桃花隨著劍刃卷落。


    “公主這劍舞當真是好看的緊,能欣賞此等劍舞也不枉老道將這周遭桃林催的冬天開花啦。”


    在女子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名中年道士,手持拂塵看上去竟有些仙風道骨。


    “這劍舞還未成型,但我準備與它取個名字。”女子赫然就是一兩月前與易宸別離的慕珊青,她雙目迷離的看著這漫天桃花輕聲道。


    “就叫桃源逢吧。”


    中年道士看女子那副迷離作態以及念出桃源逢的女子不由得輕歎一聲,若說這雲國餘黨之中誰最懂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這位以先天數術精通的國師必然位列第一。


    慕珊青迴過神來看著唉聲歎氣的國師,她笑了,“國師何必唉聲歎氣,情字雖害人不淺但並不誤人,珊青不是沒有輕重之人,至於這害是我自願的。這劍舞待我完善之後,定會舞與我的心上人看的,就是希望今朝還能有與他舞劍的機會。”


    如此謀逆複國之事,一不小心就是千刀萬剮,身死魂消。想到此處慕珊青臉色一暗,但卻由不得她,隻因為心中的執念與仇恨早已根深蒂固,可好就好在還未喪失理智。


    “國師今日前來應當是有事相商,說吧。”


    獨孤清風也收起那副有些心疼的神色,公主苦啊,可這心中執念根種之人哪個不苦。


    “今日是請公主與老臣一同赴會,丞相和其餘人等已經在敕州等候了。”


    依舊是一襲青衫的女子輕輕點了點頭,收劍入鞘隨後跟隨獨孤清風離去。


    敕州州令府邸。


    此刻府上賓客雲集,和錦州那場夜宴不同,這次敕州州令宴請的都是州裏的名門,包括各級官員以及將領。


    原本眾人都在各自談論著官道、商道或者家常,但當看到一名仙風道骨的道士攜著青衫女子從天飄搖落地後,頓時都變了臉色,噤若寒蟬。


    敕州州令施拂然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壯漢,他身旁一名黑甲侍衛正在與他小聲說著什麽,施拂然隻是不住的點頭然後低語吩咐幾句。


    整個州令府邸在暗中已經密不透風,被各種暗探明衛圍的水泄不通,沒有州令的命令,恐怕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不知是哪位商賈之家的老爺子率先走到青衫女子身邊,他突然緩緩跪下喊道:“臣等參加公主殿下!”


    與此同時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州令施拂然一同起身跪唿:“參見公主殿下!”


    慕珊青看著眾多下跪的雲國舊臣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站在人群中央如同鶴立雞群一般。


    在雲國舊臣中,最特殊的無疑是國師獨孤清風,因為他不但身為舊臣,同時還是一位名副其實的仙人。也隻有他未曾下跪,牢牢的守在慕珊青周圍,生怕有人圖謀不軌。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下跪的眾人中不免有人不耐煩,心道一個過氣兒的公主,耍什麽架子,但看這麽多人無人出聲,也就不了了之。


    “什麽人!”


    突然獨孤清風一聲大喝,直接驚的眾人抬頭,隻見那位國師大人手中拂塵一揚已經拔地而起,直接衝天而去,彈指間就沒了蹤影。


    敕州州令施拂然此刻已經冷汗直流,他的恩師就是那位首先下跪的商賈大佬,也是昔年雲國丞相,是這些舊臣的主心骨之一。


    雖然六國已滅,但總會有一些有心之人通過各種手段隱匿了下來,不然朝廷羅刹堂暗探肆虐,為官審核嚴重也沒有將這位雲國餘孽的徒弟給揪出來,反而還做了封疆大吏。


    慕珊青手提三尺紫霞劍,在人群中走來走去,眾人此刻已經抬起頭來看著這個不知所以的公主。


    就在舊臣們心中還在揣測之時,跪下的人群中有數人互相點了眼色,乍然起身。


    這些混入雲國舊臣中的暗探或者內奸直接暴起殺人衝向慕珊青。


    誰知女子似乎有恃無恐,竟然毫無動靜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些偷襲的人,仿佛早就料知了一切。


    幾人還未碰到女子一角,就被從天落下的數道白光擊倒在地,隨後一道白虹落地,赫然是國師獨孤清風。


    “州令大人,如何處置這些叛逆?”


    施拂然麵含怒氣的看著這些人,他心中叫苦不已,無論如何自己都和今天的事情脫不了幹係。


    “來人!綁了!聽候審問,看看身上有無毒物,避免死士自殺!”


    迅速出來幾名侍衛將這幾人拿下之後,慕珊青才說道:“我知道諸位之中有某些人對我這個空降的公主心懷不滿,不過沒關係,以後有機會我與國師丞相會與各位逐一交流,眾卿起身吧。”


    今日前來赴宴的可謂都是雲國舊臣中的骨幹力量,居然出了如此事件,眾人心中更加膽寒,恐怕所說的逐一交流就是找出還有隱匿在中的奸細。


    “謝公主隆恩!”


    慕珊青自覺走到州令在堂間的獨坐,獨孤清風則站立在身側,靜待丞相裴平的要事商談。


    這位雲國昔日的丞相大人,如今已是一副富態形象,肚子也圓鼓鼓起來,全然沒了當年總領政事的幹練身型。


    裴平走到慕珊青身前低聲說道:“公主,今日不宜在齊聚一堂相商了,我們之中竟然出了藏的如此之深的叛逆,恐怕……”


    誰知女子麵色無常,她捂住紅唇用隻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笑道:“丞相不必自擾,這一切珊青心中自然有數的,就在這裏談。”


    裴平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眼眸深邃的慕珊青又瞅了瞅對他點頭的獨孤清風,感到疑惑的同時也收起了心中曾留有的半分輕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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