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百姓逢年過節素有燃放鞭炮的習俗,小到鞭炮,大到盛大的皇家煙火,都能讓人歡喜愉悅,然而在場的觀眾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目睹一場令他們興奮到頭皮發麻,同時也讓他們肉疼到頭皮發炸的煙花表演。


    煙花是戲稱,真麵目是爆炸,比煙花更璀璨,更狂暴,充滿毀天滅地的暴虐感。


    平整的擂台早已體無完膚,堅硬的石板承受不住連續不斷的摧殘,支離破碎,一次次化為更細小的渣滓,直至淪為齏粉,混著下方的泥土裏變作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坑窪。


    除了泥沙,廢墟中還摻雜著大量廢屑,有金屬,有木料,有皮布,還有打磨過的骨骼。


    成分不同,相同的是它們都是曾稀有而昂貴的靈材,通過種種渠道落到不同的匠人手裏,精心製作後身價倍僧,然而現在卻跌落凡塵,淪落到跟一文不值的泥土毫無分別。


    它們是祭品,它們是代價,它們在最輝煌的時刻隕落,取悅了觀眾,也令觀眾為之扼腕。


    多少錢啊!


    這得多少錢啊!


    這跟之前的嗑藥完全不同,畢竟距離那麽遠,即便知道價格,小小的一顆藥丸也難以人強烈的衝擊感,看的多了也就不稀奇了,頂多酸兩句敗家。


    而現在,衝擊感何止強烈,好多觀眾,尤其是那些身家單薄的散修,一個個紅了雙眼圓了鼻孔猛噴粗氣,恨不得衝上台製止這令人發指的行為。


    這麽多寶兵刃,就這樣毀了,為的僅僅是一次無關痛癢的碰撞,這得多牲口的人才能幹出來?


    敗家,太敗家了!


    往日總聽劍侯世子揮金如土,如今才知傳言不虛,這等手筆完全不是那些吃藥的可比的,藥再好一次服用的量也有極限,而此子根本沒量!


    他足足帶了幾十把兵刃上場,看架勢,不炸完應該是不會罷休的。


    嫉羨之餘,武道中人都紛紛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他究竟怎麽做到的?


    燔祭寶兵刃不難,點燃靈力本源,以不可逆的損傷為代價燃燒靈力就能發揮出超越極限的力量,每個先天都能做到,然而超越的極限也該有個量,燃燒也該有個過程,哪有他這麽誇張的!


    說爆就給爆了,幾乎沒有過程,發揮出的力量也匪夷所思,幾乎每一次都相當於神藏期的全力一擊。


    這不是引燃,這是引爆,真正的大爆發!


    這完全不合常理!


    寶兵刃不是爆仗,有根引信點了就能炸,憑靈識期的修為能引燃靈力本源已經很難了,還要將時間壓縮到極其短暫一次性爆發出來,其中的難度比想象得更大,換成別人早被靈壓反噬自爆成肉糜了。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赤劍侯就是個妖孽,修行比飛還快,生了個封知平竟然更妖孽,別說學了,想都想不明白。


    始作俑者從未在意過他們一眼,也從未想過掩飾,這種時候根本容不得他留手。


    他和蕭雲飛的眼中隻有對方,隻有對方的招式,對方的兵刃,腦中所想的都是對對方下一步行動的預測,以及對方預判後的應變。


    預判,反預判,循環往複,邏輯的深淵讓人崩潰,可他們根本無暇崩潰,甚至連傷痛都無暇品味。


    又一次激烈碰撞,煙塵滾滾中,他與蕭雲飛狼狽飛退,蕭雲飛身上少了一大塊皮肉,而他的整條左腿褲管破碎,鮮血淋漓。


    這是第四十三次交鋒了。


    封知平心裏想著,隨手扔掉卷成麻花的長劍,落地一滾抄起一根哨棒。


    剛才那把劍是他用廢的第三十三件寶兵刃,而時間,才僅僅過了一炷香的功夫。


    一件地級,三十二件人級,加起來的數字能驚掉人下巴,他起初還心疼,還默默計算,現在早已麻木,心裏想的隻有蕭雲飛和他那把惡心至極的刀。


    四十三次交鋒,互有勝負,總體來說蕭雲飛吃的虧更多一點,然而正是這樣才更叫人無力。


    四十三次碰撞,大半都頂得上神藏一擊,換成別的靈識早就滅到渣都不剩了,可蕭雲飛卻一直保持著驚人的戰鬥力,其恢複力之恐怖除了封知平自己和子玉以外,怕隻有幽怨能與之相比。


    這是一個擁有超階實力的妖孽,不僅指抵抗,還包括抗衡,甚至取勝。


    在此之前,封知平隻知道自己老爹有這等實力,自己的二哥修行雖快,但極限的拔升幅度未必趕得上蕭雲飛。


    他到底怎麽修煉的?


    難道跟自己一樣,肚子裏也有個刀種之類的仙物?


    封知平百思不解,略一調息,開始籌謀下一次進攻。


    殊不知蕭雲飛也一樣,驚愕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蒙恩師親傳,習得黑骨崖鎮派絕學《黑魂煆骨秘要》,陰卷《黑魂》練氣,陽卷《煆骨》強體,內外兼修陰陽相濟,靠著勤奮刻苦和過人的天資才修得了如今的一身本事,不但修為超過同階許多,肉身的抵抗力也非隻注重內力修為的同階可比,相較於一些低階的尋常神藏都不遑多讓。


    自打出山以來,他傲視群雄,但逢敵手非勝即平,無一落敗,他從未想過有同階之人能在肉身的強度上趕上自己,直到遇見了幽怨,以及眼前的封知平。


    幽怨還僅是懷疑,封知平則可以確鑿,此子的肉身不但追上了他,還超過了他,接連引爆三十多件靈寶還活蹦亂跳,他自問無法做到。


    這不是自謙,而是事實,要知道封知平承受的不隻引爆的反噬,還有靈力爆發的衝擊和他反擊的衝擊,三者疊加起來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靈識死透。


    原以為是個二世祖,靠著家財和小手段一路混到了現在,沒想到竟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看著封知平,他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在做夢。


    能值得他視為對手的名單裏封知平是最末尾的一個,而且是在進入八強賽後才填上去的,此前他一直認為此次最難啃的骨頭不是劉鈺就是幽怨,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沒放在眼裏的老末。


    封知平衝到跟前棒掃下盤,蕭雲飛立馬掃清雜緒,大刀下探封鎖下路,刀身一轉,迴以光刃。


    封知平扭身躲過,單手滑至棒尾使了個上挑,赫然將棒當劍使了個劍招。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蕭雲飛見怪不怪,大刀斜擋格偏棒子,順勢迴敬一刀。


    樸素卻不普通的纏鬥再次展開,刀光棒影中,封知平尋到機會,猛催元力注入長棍,淡青色的強光一閃而過,恐怖的衝擊波推著木屑肆虐開來。


    爆炸聲震耳欲聾,環狀的土浪衝到防護屏障才停止淤積。


    封知平和蕭雲飛再次分開,不同以往,這次蕭雲飛不等力道斜卸盡就強行止步反衝追擊,大刀斜拖身後隨著他高高躍起,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淩空斬落。


    他等不了了。


    再拖下去,他怕封知平沒力竭,自己先撐不住。


    這一刀傾注了他畢生所學,看似簡單粗暴,實則變化無窮,無論對方怎麽躲都不可能躲得過,而且另有殺招暗藏,就算躲過了刀也躲不過那些致命的後手。


    急了?


    終於急了!


    封知平剛抓起一把刀便看到這一刀,不驚反喜,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腦海中飛快分析著刀路和變數,知道時機隻有一瞬,快一步慢一步都會中招,遂呆了似的一動不動的看著刀刃臨頭,在即將中招的前一刻才毫無征兆的挪了兩步。


    這兩步抓得極準,恰在刀勢達到最強點無可變更的時候,必殺的一刀擦著他襤褸的衣衫飄起的布條落了下去,斬了個空。


    封知平沒有得意,因為還沒完,他挪開後緊跟著跳了起來。


    果不其然,旁人的無可變更絕非蕭雲飛的極限,隻見他握刀的雙手雙臂筋肉暴凸,腰部以上的衣衫被鼓脹的肌肉和渾厚的真氣炸成了蝴蝶翩翩,大刀迅猛的落勢戛然而止,刀身一轉,一刻不停的橫斬而來。


    難以言喻的力量感令人心潮澎湃,而封知平先知先覺的應對更叫人拍案叫絕。


    刀刃從封知平拚命蜷起的腿腳下掠過,這一迴真的力老了,不可能再有變招,蕭雲飛的臉上也閃過疲態。


    然而疲態之外,還有一抹令人心悸的冷笑。


    封知平敏銳的捕捉到了,頓時心感不妙,下一刻不妙感就應驗了。


    他的身上突然開始飆血,並且出血點還在飛速增加,待落地時已變了一個血人。


    什麽東西?!


    肉眼中空無一物,他趕忙集中精神以靈識探查,這才發現真兇,原來周圍不知何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光點。


    光點明暗不定,如星光,如流螢,飄飄蕩蕩,看似孱弱,唯有落在身上才知可怖。


    它們三五成群,齊心協力,輕而易舉的攻破了護體真氣,洞穿了肌膚,留下如針眼、刀尖等銳器鑽劃的傷痕,如果此時抹掉封知平身上的血汙,就能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讓人牙根發癢的血點。


    一個血點不可怕,一大片血點就難說了,像封知平身上這種量,換個人來,不疼癢死也流血流死了。


    “光無處不在。”蕭雲飛傲慢的笑著,“你很強,但你輸了,不想死的話,認輸吧。”


    “輸?”


    封知平雙目赤紅,眼神恍惚,多虧劍種消弱了他的不良感知和負麵情緒才沒徹底喪失神智,但遍布全身的痛癢感依然折磨得他幾欲發瘋,聽到蕭雲飛的話頓時眼神一凝,表情扭曲,湧滿戾氣。


    “輸你馬格頭!”


    刀交右手,左手在後腰的爛布條裏一抹抓出把巴掌長的小刀,大刀小刀平舉到胸前交叉抵住,森然獰笑。


    “陰我?一起死吧!”


    蕭雲飛眉頭一皺,他並不想真個下死手,待看到封知平手裏的東西後陡然色變,慌不迭的往後疾撤。


    這個瘋子,竟然要同時引爆兩把寶兵刃,這是想同歸於盡啊!


    天元大比固然重要,但以你的身份,至於做到這種程度嗎?


    瘋子!


    該死,來不及了!


    隻退了兩步,刺目的火光便將獰笑的臉淹沒,蕭雲飛心中咒罵著將刀杵在身前握緊,拚了命的調動內力催動罡氣護體。


    罡氣瞬間成型,罩子般護住他的周身,渾厚如銅牆鐵壁,但僅抗衡了不到一息,便被暴虐的靈氣風暴摧枯拉朽,連人帶刀消失在火海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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