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還有許多殘缺不全的屍首,好在廣場夠大,三仙塔“吐”得也很均勻,這才讓台上台下人影橦幢卻不顯得擁擠。


    封知佑所在的擂區是唯一的淨土,他仰頭看著天空,默默尋找著封知平的身影。


    好半天,“人餃子”開始變得稀稀拉拉,出現的人也不像之前的那麽狼狽,隻臉上有些驚愕之色,似乎沒能從眨眼間的天地鬥轉間醒過神來。


    看台上稍微有點腦子的觀眾都明白過來,三仙塔放人的規律是由弱而強,也就是說,越晚出現排名就越高,按照本屆賽製,最後出現的八個人便是入圍決賽圈的選手。


    驚唿聲轉為歡唿聲,一浪高過一浪,每當有新人出現都會引起喝彩,搞得當事人都有點懵,不明白自己何時這麽出名了。


    出現的人越來越少,從最開始的十幾二十個變成三兩個,再到如今的半天一個,觀眾們的喝彩聲越來越熱烈,封知佑的眼神卻越來越凝重。


    沒有?


    還沒有?


    怎麽迴事,難道...?


    封知佑心頭發緊,說不清源於憂心、悲傷還是高興。


    站在選手休息區角落裏的牛春寒表情嚴肅,無論緊咬的後槽牙還是抱劍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說明了他何等緊張。


    封知平可是他的長期飯票,小祖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個金牌狗腿子怕是不止丟飯碗那麽簡單。


    寶座上,遊萬裏心裏也很緊張。


    多少年了,好不容易逮到個“天人”,萬一折了,他得心疼死。


    最頭疼的還不是這個,而是賽製,規則是他欽定的,乾坤閣難得一次鼎力相助,滿以為萬無一失,誰知出了這種紕漏,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封莫修那邊改怎麽交代,還有自己的寶貝小閨女,那丫頭不得怨他一輩子?


    想到這兒,遊萬裏招了招手,侍候一旁的胡幸立即上前。


    “去看看玥凰在不在棲凰閣,在的話把人給朕看緊了,跟她說朕晚點去看她。“


    胡幸會意,點頭應是,倒退離開。


    遊萬裏鬆了口氣,扭頭瞧見孔由偷瞄自己,瞪了一眼,無奈的拍了拍扶手。


    兒女都是債,是上輩子的冤家,此時此刻,他倒有些羨慕孑然一身的孔由,沒這些煩心事。


    孔由微微一笑,頷首道:“陛下且寬心,微臣以為侯爺說的不錯,封知平不是福薄之人,否則也不會幾次大難不死,這次定不例外。”


    遊萬裏知道他暗指“天人”,微笑點頭,隨後微惱,輕哼了一聲:“還用你說,他福氣大著呢!”


    孔由會意,看了眼昏厥未醒的詹千舞,含笑不語。


    相比他們倆,封莫修就沒那麽輕鬆了,要不是還得用著人家,他才不管場合不場合,早把劍架無名脖子上了。


    “怎麽還沒有,你不是騙我吧?”眼睛盯著上空,語氣很是暴躁。


    等了半天,不見迴音,低頭一瞧,無名閉著眼緊繃著臉,他一陣氣堵,卻沒法發作,隻能咬牙忍著。


    突然,場外的歡唿聲一頓,放眼上望,一個仙子般的冷豔美人飄然落地,吸引了眾多男士的目光。


    “她是誰?怎的沒見過?”


    “怎麽沒見過,三天前揭幕時站在前排蒙臉的那個就是她,她是紫杉劍閣大名鼎鼎的‘血玫瑰’冷采薇,厲害著呢!”


    “嘶~紫杉劍閣?紫杉劍閣竟有這等絕色?”


    “那是,紫杉劍閣可是江湖有名的美人門派,門下多是女子,各有姿色,冷采薇雖然不錯,但在紫衫劍閣還排不上號,比起聞名江湖的紫杉九美來差遠了!”


    “真的假的?有多遠?”


    “說不清,反正差不少!”


    各種各樣的議論不絕於耳,冷采薇充耳不聞,落地後仰頭看著上空。


    那裏,胡人廣和薛公齊同時出現,半空中一現身發現對方在自己身邊,二話不說直接動手,從天上一直打到地上,冷采薇皺皺眉,靜靜退開離他們遠點。


    胡薛二人前腳陸地,陸中鳴後腳就現了身,一露麵先是一聲劫後餘生的歡唿,隨即發現自己人在半空,腳下還有對冤家在打架,頓時哈哈大笑。


    “呦,還打著呢?停一下,給我騰個地兒,我閃開你們再打!”


    話音剛落,肩膀一沉,陸中鳴一驚抬頭去看,抬到一半就被一隻腳踩著又低了下去,同時劉大師姐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想死就抬頭。”


    陸中鳴一縮脖子,頭埋得更低了,甘做墊腳石讓劉鈺緩了緩,自己則加速向下墜去。


    胡人廣和薛公齊見狀,換了個眼神,暫且罷戰各自退開。


    待陸中鳴和劉鈺落地,幾人稍稍湊近,各自打量了一圈,齊齊皺眉,暗道那三個家夥怎麽沒出來。


    想什麽來什麽,剛嘀咕完,蕭雲飛就現了身。


    他一出現,場外的驚唿聲險些震塌了天,所有人中隻有他腰上掛了顆人頭,加上那把拚合成一體的長柄大刀,身上透著道不盡的肅殺與霸道。


    那顆人頭是誰的?


    殺人不過頭點地,多大的仇啊死了都不放過?


    “找死!!!”


    沈闊認得,目眥欲裂,不顧傷勢未穩,拔刀便要上前,諸葛權眼疾手快一把給按了下來。


    “別衝動。”


    小聲叮嚀,而後直起身,冷冷的看著蕭雲飛。


    “蕭雲飛,我國殿下技不如人,死在你手裏怨不得旁人,可你這般羞辱,未免太不把我太始放在眼裏了吧?陛下,外臣素聞貴國乃禮儀之邦,我太始滿懷誠意而來,依規則參加大比,有約在先,死亦無悔,可此人殺人不算,還侮辱殿下遺骸,外臣必須請您給我等一個說法!”


    看到晁賀明的人頭,遊萬裏心裏爽得很,可人家畢竟是一國皇子,以使節的名義遠到天元,利用賽製把人弄死就算了,蕭雲飛狂傲的將人家的頭給砍了下來示眾,確實不妥。


    如不妥善處理,惹毛太始事小,助長歪風事大,要知道天元皇室本就日漸衰弱,與之相對江湖門派的影響力越來越大。


    他可以容忍江湖門派的存在,可以忍受朝廷借助江湖門派的力量而引發的風言風語,但他絕不能容許皇族的尊嚴遭到踐踏,哪怕是太始國的皇室,三大皇室的地位不容挑戰。


    略一措辭,正要開口,人群裏飛出一個小老頭,飄然落地躬身下拜。


    “草民鬥膽,懇請陛下開恩,容草民迴答他的問題。”


    他還沒走?


    遊萬裏看了孔由一眼,微微點頭:“準。”


    “謝陛下。”


    小老頭直起身,將將到正常成年男子胸口,花發童顏板著一張臉跟小大人似的他緩緩轉身,淡淡的看向諸葛權。


    “死的人太多,我家孩子是怕你們找不到屍首,所以才好心的取了最重要的部分帶出來給你們,謝謝都不說一句就知道在那信口雌黃,還敢質問我國聖上,你好大的膽!”


    諸葛權被對方盯著,心髒險些停跳,無形的壓迫感直逼靈魂,壓得他直想倒頭跪拜,總算他非常人,硬生生挺住了。


    “你是何人?”


    “我是誰都不知道還敢在這兒瞎嚷嚷,當這裏是你家嗎?想知道我是誰,滾迴家問你爹去!”


    言罷不理諸葛權,小老頭扭頭瞪向蕭雲飛。


    “好心當作驢肝肺,以後這種助人為樂的事少幹,省得讓人誤會說咱野蠻。愣著幹嘛,還不送給人家?”


    在眾人的愕然中,桀驁的蕭雲飛變得貓一樣乖順,整衣抖袖躬身下拜。


    “徒兒蕭雲飛拜見師父!師父責罵得是,徒兒知錯,徒兒這就還給他們!”


    蕭雲飛解下人頭向諸葛權走去,諸葛權沒看他,和沈闊一起瞠目結舌的看著小老頭。


    不光他倆,所有人都一樣,場內場外一片死寂。


    誰能想到,這個侏儒似的小老頭竟然就是兇名赫赫的黑骨崖之主堯童霸,更沒人想到,堯童霸竟然親自到場,對皇帝還那般恭敬。


    老天爺,做夢嗎?


    好多人使勁擦擦眼,再看堯童霸,眼中湧滿了狂熱。


    這可是真正站在武道巔峰的男人呐!


    如果說先天是神仙,那他就是神仙裏的神仙,是王,他是人世間最接近仙的那一小撮人!


    老天爺,今天竟然能見到他,票買的太值了,這三天沒白熬!


    雖然跟想象中的比起來,本人實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扔人堆裏都看不見,可越這樣越說明他不凡——返璞歸真嘛!


    話說,他都來了,其他人呢?


    秋墨白呢?


    秋墨白可是堯童霸的老冤家,兩人和兩人背後的門派死掐了多少年了,如今堯童霸親自到場助陣,他是否也來了?


    觀眾們遊目四顧,尋找著每一個疑似之人。


    傳說秋墨白是個筆挺英俊的美男子,與堯童霸截然相反,還有傳言說堯童霸之所以跟秋墨白水火不容真正的原因是自慚形穢,所以找俊俏的男子就對了,越低調越英俊的就越有可能。


    在他們分神時,三仙塔終於吐出了最後兩個人,力量耗盡,走向了存在的終點。


    塔身縮小,飛迴無名手中,落到掌心時已化為頑石一塊,無名眼神複雜,一言不發的收入懷中。


    於此同時,封知平和幽怨雙雙落地,兩人還保持著被裂隙吞沒時的姿勢,落地後分開,看看周圍,雙雙露出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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