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首!


    多麽誘人的想法。


    但這個念頭隻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就被果斷掐滅。


    封知平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他是先天,這事還有的一搏,可他不是,而且朝露劍的力量他根本調動不了。


    沒有先天之力,隻靠自身的力量,想從上百隻狼的環護中取狼王首級難比登天,即便得手,自己也沒命活著出來。


    這不是誇大其詞,而是事實,因為狼跟人不一樣。


    人會害怕,狼也會害怕,可人除了害怕還擁有極高的智慧,懂得思考,為了自己的性命可以懈怠甚至背叛,可狼更可能的是選擇服從。


    隻要狼王還活著,沒有下令撤退,它們再恐懼也不敢違背王令擅離,因為它們知道擅離職守的後果是被族群排擠、驅逐甚至是追殺,而獨狼在話本裏都難得善終,現實中獨狼的下場隻會更慘。


    仗著地利,他或許能殺掉十隻、二十隻,可如果上百隻悍不畏死的強壯野狼一起撲上來,並且有一隻擁有足夠的智慧和威信的頭狼指揮它們相互配合,再多幾個他也是死路一條。


    封知平還不想死,狼王也不夠資格讓他提著腦袋做一把孤膽英雄,所以還是想想該怎麽跑路為妙,斬首這種事交給詹千舞那種猛人來好了。


    想到詹千舞,他不由再次望去,隻見詹千舞仍生龍活虎的屠狼不休,腳下的狼屍堆每時每刻都在增加著高度。


    不但如此,她已經從馬上下來了,親自開路火花壓後,看架勢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欲取紅狼性命。


    “瘋婆娘!”封知平半鬱悶半讚歎的說道。


    詹千舞確實厲害,不但是修為上的,武技也一樣。


    即便以最挑剔的眼光來看,封知平都不得不承認這娘們兒的槍使得是好,撇開火靈力釋放時的懾人異象,她的槍法本身已然爐火純青,出手時各路槍法信手拈來,偶爾還能見到幾招棍棒的招式,頗有幾分返璞歸真、一通百通的宗師風采。


    封知平也是練過槍的,練得還相當不錯,可在詹千舞麵前,同樣使槍的話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挺過二十招。


    詹千舞震撼著封知平,也驚著了狼王。


    眼瞧對方向自己這邊殺來,狼王眼神閃爍,突然低吼幾聲,原本調去繼續圍殺封知平的狼群立刻分出一半朝詹千舞跑去,而後狼王又是一聲高亢的狼嚎,封鎖外圍的狼族大軍中又分出數股趕來增援。


    原本的加上增援的,粗略一算,詹千舞即將麵對的是總數超過三百隻以上狼群圍殺,這數量光想想就讓人頭皮麻煩,封知平作為當事人隻看了一眼,就感覺自己的密集恐懼症快犯了。


    實在太多了,視野內全是高速奔行的狼影,相比之下封知平覺著圍向自己的幾十隻狼少得實在可憐,簡直跟沒有一樣。


    “走!”


    騎上烏龍,一拍馬頸,他決定眼不見為淨,趁合圍前溜之大吉。


    “且慢!”詹千舞見他要走急忙高喝。


    封知平聽見了,但全當沒聽著,用力夾了下馬腹催促烏龍離開,詹千舞登時急了:“你不能走!”


    繼續假裝沒聽著。


    “沒有我,你衝不出包圍圈!”


    屁!


    少爺我能耐著呢,烏龍更能耐著呢,你不搗亂我們更容易脫身!


    “必須得殺了狼王,隻有殺了那隻紅毛巨狼剩下的狼才會散,想想你剛才殺掉的那些!狼王不死,它們就會繼續不計生死的向你衝鋒,你擋得住一時擋不住一世,盲目突圍隻會被撕碎!聽我的,助我一臂之力,隻有殺了那隻狼王,你我才能活!”


    詹千舞的話發自肺腑,她是真的心虛了,並非為了誆騙封知平。


    外人看她殺狼如切菜輕鬆至極,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其中需要耗費多少體力和精力,槍不比劍能將狼切開或者切斷,想一擊斃命隻有兩個辦法:刺穿致命的要害,或以槍作棍重手砸死。


    後者太耗費力氣,而且根據每隻狼的體格不同時不時的就要“返工”,前者是個好辦法,但太費精力,長槍和不比劍,長度長份量大,刺出去想轉向可沒那麽容易。


    而這些都隻是小問題,對她來說,最嚴重的問題是淤毒。


    兩種毒素淤積在體內一直沒時間排除,她不得不花費大量精力壓製,是以她根本施展不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即便如此,苦戰到現在,她仍然感覺到毒素越來越不安分,繼續拖下去隨時有可能爆發,到時無論毒還是狼都能要了她的性命。127


    是以,她隻能暫且擱置芥蒂,放下身段請封知平相助,奈何封知平根本不搭理。


    幫忙?


    傻子才幹,少爺忙著呢!


    “加油,我看好你,咱們就此別過,再也別見!”


    招招手,封知平騎著烏龍向外衝。


    烏龍有些不願意,特別聽過火花的嘶鳴聲後更是頻頻迴首,氣得封知平照腦袋就是幾巴掌。


    “蠢貨,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色字頭上一把刀不知道啊?不就母馬嗎,迴頭我給你找一串,你一天換一匹騎一個月不帶重樣的!現在趕緊走,馬上,駕!”


    烏龍訕訕低頭,像是跟愛情訣別似的,卯足力氣發足狂奔。


    “封知平,你混蛋!”


    詹千舞險些氣哭了,從小到大還沒誰讓她受過這麽大委屈,一槍捅穿三頭狼後大罵道:“封知平,你個無情無義不知羞恥的懦夫!你對不起我姐姐,現在又對不起我,你還見死不救,虧你還是劍候封莫修的兒子,你不配!別你以為你逃得了,沒有我你根本別想衝出去!就算老天不開眼讓你跑了,就憑你視若不見的讓我死在這,你也休想活命,我父王不會放過你的!”


    封知平氣壞了,側過臉大罵道:“放屁,誰是懦夫!我這點修為你讓我救你,救不了就是懦夫?你有病吧?你死不死的關我屁事,我讓你追我了?你他嗎早點滾蛋咱倆都落個清閑自在,你偏不,自己找不痛快還連累我進了狼窩,我還沒地兒哭去呢,你他嗎告我?我呸,臉大的你!別以為你是王府千金全世界人就都得順著你,記著少爺我姓封不姓詹,不是你哥更不是你爹,沒心情慣你,你愛死哪兒愛哪兒!對了,你要是死在這更好,隻要我不說,誰知道你咋死的?還告我,有能耐你變成鬼,找得到我再說吧!”


    怒火上湧,詹千舞臉脹得發紫,餘光一掃狼王再看看封知平,怒哼一聲飛身上馬。


    “好,我就先殺了你再殺它!就算死,我也一定拉著你墊背!火花,給我追!”


    火花人立而起高亢嘶鳴一聲,落地時前蹄各踩一隻野狼的腦袋,踩碎顱骨的同時縱身起躍,從一隻隻野狼的頭頂飛了過去。


    這一躍險些躍出了包圍圈,但終是差了些許,落進了狼堆裏。


    狼群反應很快,幾乎在落地的同時就飛身撲上,詹千舞長槍如影連刺帶挑擋開了大半,終是防不住全部,火花身上頓時多了數道抓痕。


    而這一晃的功夫,增援的狼群到了,被甩開的那些也掉過頭重新圍了上來,火花舉步維艱。


    見此情形,詹千舞躍離馬鞍,半空中倒握長槍如流星墜地,連人帶槍重重砸在地上。


    “火蓮,開!”


    槍尖處,肆意的火苗陡然順從起來,化作炎流旋轉著向四周急速擴散,隱約能看出一點蓮影。


    火花與主人默契至極,又配合良久,在詹千舞離開時就知道她要做什麽,時機恰到好處的高高躍起讓火浪自腳下掠過,而野狼們就沒這麽好運了。


    半虛半實的炎流看似輕飄飄的,實則威力極大,所過之處草地瞬變焦土,噴到野狼則瞬間點燃了它們的皮毛,燒得它們嗷嗷直叫。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恐怖的是炎流無孔不入,順著毛孔和眼耳口鼻等竅穴鑽入體內,離得稍近的野狼無不七竅躥火,眨眼的功夫就化為焦土的一部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原先的形狀。


    火蓮開的快滅得也快,周圍方圓十數丈內盡數驚恐,僥幸逃脫的野狼慌亂後退繞著焦土邊緣嗚咽咆哮,若非狼王督戰,隻這一下早就把它們嚇跑了。


    “臥槽,死女人果然留了一手!”


    封知平看到這一幕,嚇得冷汗直冒,要是剛才聽話迴去了,自己還哪有命跑?


    “是不是罵的狠了點?”心有戚戚的想了想,他遙遙頭歎了口氣,“算了,罵都罵了,不罵她也不會給我好果子吃,我跟她根本沒和解的可能,還是趕緊跑路吧!”


    詹千舞扶著槍半蹲於地,拚命催動內力壓製毒素,總算將暈眩感勉強壓了下去。


    這一下全力出手,毒素果然發作了,還好她收招快,有驚無險。


    見火花跳著腳在躲避餘炎,她趕忙直起身收尾,拔出長槍灌入元力,以長槍為媒介讓靈識最大限度的散向四周,由她釋放出的火靈力留下的餘炎立刻活了一樣絲絲縷縷的向她匯聚,隨著她長槍一指,又化為四團火雲包裹住火花的馬蹄。


    她示威的看了眼狼王,狼王沒有退縮,當即迴以幾聲低吼,附近畏縮不前的野狼不敢違抗,隻得低吼著踩過焦土衝上前。


    詹千舞傲然一笑,一手給輕按馬背,另一手輕輕拍了兩下。


    “走!”


    火花腳踩火雲,精神大振,聞言立刻動身,馬蹄所觸之處無論狼還是草盡皆點燃,野蠻的徑直衝出包圍追向封知平,留下一群皮毛燒著滿地打滾的野狼,和一流鮮明的火焰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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