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熱流有逐漸擴大的趨勢,封知平豎著耳朵全神貫注忘了擦,全然沒有發現胸口的衣衫殷紅了一大片。


    “行了,轉迴來吧。”尤雙兒冷巴巴的說道。


    封知平立刻就想轉身,又覺著轉太快不妥,顯得太毛躁,遂麵帶微笑緩緩迴身,入眼是穿戴整齊的尤雙兒,和她那張明豔而呆滯到了臉。


    “你...受,受傷了?我,我沒...”


    看著封知平滿臉滿胸的血跡,尤雙兒驚得完了生氣,支支吾吾半天才發現胸口隻有血跡並無破損,兩相一聯想,霎時俏臉通紅。


    “你!”


    “天熱火氣大!”封知平趕緊找了個理由,忽的想起天寒地凍,就如同女孩此刻的表情一樣,又趕忙改口,“我年輕火氣旺,經常流鼻血的,真的!”


    尤雙兒氣惱,懶得發作,冷著臉指指凳子,封知平趕緊過去挨著椅子邊坐好,一臉老實巴交的憨笑。


    “笑什麽笑!”


    女孩狠狠的瞪了一眼,氣道:“馮少俠現在膽子可以啊,還敢夜闖我的臥房了,是覺著我好欺負呢,還是山高路遠,覺著我聯係不到師父治不了你了?”


    “哪能啊!我是看你屋裏沒熄燈,又時間尚早,這才過來的,沒想到你...你那啥,睡的挺早的哈?”


    “早不早跟你闖進來有關係嗎?不得準許就硬闖進門,怎的,想當采花賊啊?”尤雙兒越說越氣,來迴磨著銀牙。


    封知平一臉委屈:“我敲門了,真的,兩次...”


    “我讓你進了嗎?!”


    “沒,可是...”


    “那你還不走?!”


    “可是我想見你。”封知平肅起表情,正色看著女孩的雙眼,“我想見你,有些話想跟你說。”


    尤雙兒知道他想說什麽,心口砰砰作響,移開視線說:“我不想聽!”


    “想不想聽我都要說。”冒著隨時挨一劍的決心拖著凳子挪到女孩跟前,封知平表情認真,語氣溫柔而堅定,“我喜歡你,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你了。”


    心髒停跳了兩拍,隨後瘋狂起來,尤雙兒強忍心慌故作鎮定,掃了封知平一眼問道:“很久?有多久?”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


    “你確定?”


    “呃,還得稍稍往後些...”


    “多往後?”


    “這個...”


    “看,你又在胡說八道,你根本就....”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你,你就說你喜不喜歡我吧!”封知平煩了,索性直接問。


    這幾天幾個損友沒少出主意,五花八門什麽方兒都有,可歸結到最後都是曲線救國,此情此景,他覺著還是老爹的法子最有效——老頭某次喝大了,親口對他講沈姨娘當年就是這麽被拿下的,具體細節沒說,但硬剛是沒錯的了。


    尤雙兒沒想到他今晚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直接,以前他可是避重就輕從不直麵坦言的,呆了片刻很想搖頭,但最後還是輕輕的點了一下。


    “嗯。”


    聲音細弱蚊蠅,聽在封知平耳中如同仙音妙曲,哈哈大笑伸手想把女孩抱起來轉兩圈,可手伸過去,咽喉也被一柄巴掌大的爪刃抵住了。


    “別激動別激動,我錯了,我保證老實呆著,乖,把刀拿開。”


    捏著刀刃慢慢推開,封知平鬆了口氣,氣惱的瞪了眼笑得像個偷到雞的小狐狸的女孩,指指爪刃問道:“哪來的?以前怎麽沒看到過?”


    “臨走前周師姐送我的。”舉到封知平眼前炫耀了兩下,尤雙兒似笑非笑,“品級低了些,隻有人級中品,但質硬刃利,正麵對敵不頂用,殺殺偷雞摸狗預謀不軌的小人已經夠了,你說呢?”


    封知平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心有餘悸的點點頭。


    爪刃小巧,極易隱藏,莫說人級中品,便是沒有靈性的凡器猝不及防的來上一下也夠受的,要知道雙目、咽喉這類要害武者跟普通人沒多大差別。尋書吧


    尤雙兒炫耀夠了,又想起封知平的表白,羞澀的低下頭小聲問道:“你今天怎麽了,怎麽這麽奇怪?那些話,你以前可是從不會說的。”


    “因為山高皇帝遠,你師父不在啊!”封知平早想好了說辭,苦哈哈的道,“韓仙子修為高絕,宗內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哪能瞞過她的耳目?我要是那時說了,萬一她不高興棒打鴛鴦怎麽辦?再過分些,直接把我剁了喂雪犼咋辦?我哪敢說啊!”


    “隻是這樣?”尤雙兒狐疑抬頭,“我怎麽感覺你是故意轉移話題,想讓我不去問你們瞞著我的事情是什麽呢?”


    我去,丫頭你咋越來越聰明了呢?


    封知平心裏一驚,麵色不改,猶豫了一下為難道:“確實有事瞞你,但我們也是好意,怕你擔心。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便是,讓你有個防備也好。”


    尤雙兒鄭重坐直,封知平深吸一口氣,緩聲道:“那晚的兩個殺手,趙康看到了其中一人的麵目,正是白天咱們抓到的兩個路匪之一,我們懷疑他們就是衝咱們來的,白天的劫道並不是偶然。”


    “不可能!”尤雙兒斬釘截鐵,“雖然沒交手,但我遠遠看過他們的身法,那樣的敏捷和爆發力根本不是白天的那兩個人能做得到的,他們沒那份修為!”


    “但趙康看到了其中一個的臉,十分確定就是白天的人。”


    尤雙兒還是不肯相信,封知平歎了口氣,真假參半的將討論的結果簡單一說,隱去了涉及劍候世子身份的部分,末了道:“瞞著你是我的主意,趙康他們也不清楚原因,我不告訴他們是怕他們害怕,因為背後指使的人,我懷疑來自黃泉。”


    “黃泉餘孽?!”


    尤雙兒霍然起身,隨即緩緩坐下。


    “對,沒錯,黃泉餘孽,肯定與他們有關!讓一個人短時間內修為暴增,還能不露麵就毀屍滅跡的也隻有他們了,他們最善於擺弄這類歹毒的藥物。上次他們就派人混入了宗內圖謀不軌,幸得你命大才沒讓他們得手,隨後又誤打誤撞的揭破了他們的陰謀,律宗堂明察暗訪搜出了不少官銀,拔掉了許多釘子,清掉了他們在宗內的眼線,他們早就恨上你了。這次肯定是還有釘子沒清幹淨,走漏了你離山曆練的風聲,所以才趁機派人殺你,又擔心被我宗順藤摸瓜,不敢直接出手,所以才用藥物控製了那兩個山賊,借他們的手營造江湖仇殺的假象,肯定是這樣!”


    尤雙兒越說越確信,封知平都快聽傻了,若非謹記著黃泉隻是自己用來轉移注意力的煙幕,他真會以為自己被黃泉餘孽給盯上了。


    不管怎樣,視線總算轉移成功,那就順杆子溜吧。


    封知平附和了幾句,想起一事,好奇的問道:“苟安新的弟弟抓到了沒?你剛才說律宗堂又搜出了不少官銀,怎麽迴事,我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尤雙兒沉聲道:“苟安傑還沒抓到,之後為了不引起騷亂,加上涉及官銀,所以上麵把事情按了下來,律宗堂後續的行動全都是隱秘進行,最後搜出的官銀多達八萬七千兩,其中有三分之一是紫源精金。”


    “乖乖,這麽多?”封知平咋舌,“他們從哪兒弄這麽多來,不自己留著藏在點蒼山算怎麽個意思?”


    “笨蛋,還不明白?他們想破壞點蒼山和朝廷的關係!”尤雙兒翻了個白眼,幽幽道,“你想想,如果不是提早發現,而是有朝一日突然爆發出來,朝廷會作何反應?”


    封知平略一琢磨,狠狠打了個寒顫,暗罵黃泉餘孽歹毒。


    要知道紫源精金不僅是硬通貨,還是每個國家的軍用戰略儲備,它的親和力極佳,添加了紫源精金的兵刃鎧甲不但更耐用,品級往往也會拔高不少,而它還是製作“隕神箭”的主要材料。


    隕神箭是當今世上最昂貴的消耗品,可以理解為破罡金針的超級放大版,二者的區別除了大小還在於威力。


    破罡金針主要針對的是後天境武者,勉強可以對付靈識期和沒有防備的神藏期,且使用者必須也是武者,普通人拿在手裏隻能當縫衣針,使出吃奶的力也扔不出多少威力。


    隕神箭不然,顧名思義它是用來對付武神的,由專門的機關發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是絕對的大殺器。


    雖然發射後靈活度欠佳,一發命中的難度無異於瞎貓碰死耗子,可是因為普通人也能用,準備周全後來個萬箭齊發,武神若不即刻退走,不當場飲恨也得重傷垂死,因此隕神箭曆來被各國當做國之重器嚴密管控,重要性僅次於仙器和鎮國武神。


    紫源精金作為主材也一樣,除了朝廷親設的兵工坊,就隻有州以上的官府銀庫才可儲存,民間嚴禁流通使用,違律者無論地位身份就三個字——殺無赦。


    點蒼山作為得官方承認的武林大派也可提取少量用於冶煉,但必須通過正規渠道,申請手續缺一不可,提取的數量一分一毫都會登記在冊,冶煉中的耗損也要詳細記錄報備,嚴禁私下截留。


    封知平當初隻想著紫源精金貴重,沒想那麽深,此刻深想下去,若是有朝一日點蒼山突然冒出大量沒有登記在冊的紫源精金出來,那可就慘了。


    無論是誰弄進來的什麽目的,朝廷都不會輕饒了點蒼山,別說第一大派的地位,怕是派兵來抄都有可能,黃泉這是要借朝廷的手重創仇敵,讓最大的仇敵天元皇室不得不遵照律例自斷臂膀。


    好毒的計謀,還好發現得早。


    主動上繳雖然也有麻煩,但性質完全不同。


    主動上繳最多落個失察、治下不嚴的罪名,而爆出來讓官兵來搜,被有心人一推動,說成蓄意謀反都可以。


    封知平突然發現自己為點蒼山立了一大功,當做救世主載入宗史都沒問題,可點蒼山不但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獎勵,反而改了門規斷了自己財路,最後秋墨白更是親自出麵趕自己出門,這算什麽意思!


    小人呐!


    封知平憤憤不已,又想起一事,更是鬱悶至極。


    點蒼山,好像還欠自己一把地級劍沒給呢...


    臨走前也沒人跟自己知會聲咋辦,不會不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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