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雷雨狂風,封知平獲勝的消息不足半日便傳遍了點蒼山,雷得人裏焦外嫩,吹得人風中淩亂。


    而且這迴還不止外山,內山七脈也傳了個通透,沒辦法,封知平勝得太輕鬆也太詭異了,鑒定是怎麽迴事大家不知道內情也見識過過程,誰家器、藥師能像他這樣,一夜之間鑒別完幾百件靈材寶刃,並且據說準確度相當高。


    內門弟子有聽過封知平的,愈發好奇,沒聽過的也上了心,紛紛出動找在場的外山弟子打探消息。


    “馮不平”的大名,徹底|火了。


    一時間,整個外山熱鬧無比,外門弟子貶,役徒們褒,無論好話賴話總歸是跟內門的高徒們搭上了話,趁機推銷自己著力留個好印象,扯得驢唇不對馬嘴,搞得內門中人一頭霧水。


    話說當日到場的其實並不少,有宿怨的,好奇的,無聊跟著解悶兒的,外山的弟子和役徒到了許多,奈何鑒定的過程實在是太無聊,大部分都走了,真正看到精彩一幕的人並不多。


    想起這點,提前離場的外門弟子就恨得牙癢癢,你丫身懷絕技幹嘛早不使,搞個大半夜的發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真他嗎是個魔星,也別叫“妻魔”了,改叫“夜魔”算了,以前被你欺負了那麽久,現在好不容易能沾點光,怎麽就那麽難呢?


    不僅外門弟子,役徒們也頗有怨言,但總的來說還是向著封知平說話的,役徒裏好不容易出了這麽個人物,不想著攀高枝一心為自己這些底層人士打抱不平,逢人問甭管真假,照著虎背熊腰鷹視狼顧三頭六臂俊美賽仙誇就對了。


    至於這幾個詞兒怎麽能拚在一起,拚在一起是啥樣,那就管不了了,反正不是凡人就是了。


    最慘的是那些留在現場看了個全程的兄弟們,本來大好的談資,奈何糾結多多。


    一方麵他們吃過封知平的虧,為著“深仇大恨”才硬著頭皮留下來瞧個出醜,誰知結果與意料完全相反,讓他們誇封知平,十個裏有九個半張不開嘴。


    另一方麵,他們質疑了蘇大堂主的權威,蘇大堂主可是發了火的,心有戚戚的各迴各家準備等著上麵來罰,結果風平浪靜,蘇大堂主好像沒有追究的意思,剛慶幸了沒一會兒又跑來這麽多人問這問那,把實情說出來?


    有病!


    管你內門師兄還是同門師弟,問就一個字——滾。


    即便如此,內門的小夥們還是打探出了不少消息,比如折騰了半年的“代架”事件,再比如更之前的“強闖破軍閣”“入門第二天就動手打人”等等,大小消息通過各種渠道變著七八十幾個花的說法匯入耳中,內門的驕子們逐漸從好奇有趣轉為了嚴肅正視,乃至最後的警惕。


    捫心自問,即便拜入內門得名師傾囊相授,以不到化元期的修為挑戰各路高手,且其中不乏準先天,甚至還有一位修出靈識的老兄,一搞半年百戰百勝從未吃過虧,馮不平做到,自己又能做到嗎?


    而且此人還身懷器道天賦,引得蘇吉大堂主親自到場相看,這份待遇不亞於山主親臨——蘇吉修為雖然隻是神藏,可於器道絕對是宗師級的,身份地位可與眾山主比肩——內門也沒幾人有過這等風光。


    除此之外,內門比外門更容易打聽到一些隱情,吳本山屢次收徒未果的事登時給掀了出來。


    與其交好的老家夥紛紛找上門,想問問老友為何吃獨食,明明吞不下偏有藏著掖著不肯讓與他人嚐嚐,到地兒才知吳本山已經有日子沒迴山了,稍作打聽,竟是留在主峰等他的宗主師父出關。


    人老奸馬老滑,一群老家夥略一琢磨,紛紛品出了味道。


    吳本山什麽脾氣他們清楚得很,去主峰肯定不是告狀的,而是為了其他,說不定不久之後,秋宗主就要多一位後天境的小徒弟了。


    想到這點,老家夥們紛紛按下了心思,準備看看結果再說。


    還揣著心思的器緣堂、春風堂的堂主在得知蘇吉都“铩羽而歸”之後,也紛紛滅了心思。


    連蘇大堂主都沒能說動,自己這些人除非是他親爹,否則基本沒可能成事兒。


    至於大戲的另一為主角安恆,不是沒人記得,隻是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他。


    蘇大堂主教訓徒弟,自個兒上去攙合做什麽,誇還是貶都得罪人,還是冷眼旁觀為妙。


    安恆是個倔脾氣的人,倔強的人通常都比其他人更加傲氣,他的心胸是窄了點但沒狹隘目光,知道自己惹惱了師父,也知道師父是懲罰更是在教導自己,遂真個兒留了下來,打從那天開始長居通天閣門前,平日除了打坐冥思就是翻騰沒運走的四車東西,按著師父的話,一點一點的細細考證,除了三餐送飯的小廝,對任何搭訕理都不理。


    封知平得知時已是半個月後,呆愣片刻,深深感覺自己不入器道是何等的英明。


    “何苦來哉。”世子爺搖頭晃腦,很是感慨,“輸一場而已,師父生氣了迴去認個錯就是,何必這麽折騰呢,風餐露宿澡都不洗一個,賣慘給誰看呢?”


    尤雙兒不說話,斜眼冷瞧著。


    封知平咂咂嘴,改口道:“好吧,不是賣慘,是誠心悔過,但他這氣性也太大了,要學東西收拾妥當迴山去慢慢看就是了,搞得這麽淒慘,弄得我都感覺自己是作了大孽似的。”


    尤雙兒哼了一聲,依然斜眼冷瞧,半天後說道:“蘇大堂主為人剛正,馭下極嚴,安恆為了貪念壞了規矩便是不該,然他誠心悔過,其心可敬,偏生到了你嘴裏成了醃臢,你道人人都與你一樣心思齷齪百無禁忌?”樂樂文學


    封知平不願意了:“誰齷齪?你說清楚誰齷齪了?出去隨便拉個人問問,現在誰不知道我馮不平馮大善人的名號,你竟然說我齷齪?小心些別說漏了嘴,出門讓人打死才好!”


    尤雙兒冷笑幾聲,揚了揚手裏的劍。


    封知平頓時無語,撇嘴道:“我是說別惹惱了人動起手來,你把人打死了才好。”


    尤雙兒這才滿意,笑臉嫣然。


    片刻,肅起笑臉,女孩輕輕哼了一聲:“別轉移話題,你齷不齷齪自個人清楚。最近沒少收書信吧?聽說一天最少七八封,大半都是夾著花瓣的,好別致的‘戰書’啊!還有那個宋語婼,光我撞見就三迴了,馮少俠一口一個‘小姐姐’‘小宋師姐’的喊的好不歡聲,我看您快應了人家算了,不就是爬個山踏個青嘛,幹嘛一直吊著人家胃口!”


    呦嗬,又吃醋了?


    好好好,好現象啊!


    封知平舔著臉湊到跟前,笑嘻嘻的說道:“人情往來,喊聲‘小姐姐’以示尊敬罷了,不算過分吧?難不成讓我喊她師姐?人家也得敢應啊!”


    尤雙兒麵無表情:“你可以喊他宋師妹。”


    “拜托,我才十七,她都二十七了!”封知平高聲叫道,“點蒼山的規矩我實在不習慣,讓我喊個比我大這麽多的作師妹,別扭死了,我可喊不出口。”


    這句話個勾起了尤雙兒的心思,女孩眉梢一挑,淡聲道:“說起來,你該喊我師姐才對。來,喊聲聽聽,我習慣的。”


    封知平瞪眼半天,感覺會輸,隻得岔開話題。


    “那些信我都燒了,踏青什麽的沒情趣,你邀請我我還可以考慮一下,本少爺可不是個隨便的人!”


    尤雙兒忽的一副認真狀,很是可愛的點點頭,用鼻子擠出的童音讚歎道:“歡歌醉錦樓,醉臥凝香館,馮少俠果然正人君子,奴家佩服得緊呢!”


    封知平正在喝茶,登時一口噴了出來,差點沒嗆死。


    指著女孩“你”了半天,靈光一閃想起一事,氣惱道:“別光說我,你也是!你那個張師兄和梅師兄我前兩天都見了,不過如此嘛,你什麽眼神啊,竟拿他們跟我比!”


    女孩繼續作可愛狀,故意嬌俏的想了半天,苦惱道:“奴家不記得有跟你比過呀,好像是馮少俠您自己心裏過不去吧?”


    封知平氣結,想想還真是,惱羞成怒道:“好好說話!”


    “奴家...”


    “再裝可愛我就親你!”


    “你敢!本姑娘唿不死你!臉伸過來試試,來啊!”


    封知平:......


    “要不,你還是扮可愛吧,挺好的。”


    尤雙兒:......


    類似的對話幾乎每次見麵都會上演,內容有所差別,流程基本不變。


    開始還覺著不妥,久了兩人都習慣了,反而覺著這樣相處更自然更親近,尤其封知平,每次趁機半真半假的調戲一番,惹得女孩羞怒自己挨打,皮肉受苦,心裏卻甜。


    獨處時,他經常不自禁的想自己是不是病了,好歹自己是劍候世子,以前跟家裏不敢橫,在外麵可是說一不二的主兒,誰能想到世態變遷,自己竟然成了喜歡受虐的主兒,還甘之如飴。


    想想自己的老爹,每次跟沈姨娘大戰一番都搞得兩敗俱傷,臉上身上全是淤腫血痕,溫柔的娘親便會拾起不輕易端出的大婦架子把兩人好好數落一通,連帶著一旁犯酸的孫姨娘也斥責一遍,而威風凜凜的老父便會跟個毛頭小子似的耍寶賣乖挨上一頓粉拳,迴頭還不忘教育不巧撞見這一幕的自己說這是為了“家庭和睦”,是“疼老婆”,是“夫妻一體,同心同德”,然後劈裏啪啦一大堆,將有關夫妻相處的褒義詞全部念叨上一遍。


    疼老婆?


    疼是真的,但此疼非彼疼吧?。


    當時還小的封知平每每都嗤之以鼻,下定決心以後打死也不能做這慫人,熟料數年之後自己也“病了”,每每念及他都滿心無奈。


    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絕對是被老頭子給帶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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