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不懂行的都產生懷疑,更不要說懂行的了。


    安恆霍然起身,直勾勾的盯著封知平,不信、驚怒糾結在臉上,良久化為嗤笑。


    “狗急跳牆了嗎?”


    換做蘇吉那等宗師,這麽快的速度很正常,封知平這種小毛孩,除了蒙沒有別的可能。


    安恆重新坐下,繼續閉目養神。


    在他看來,封知平是急了,知道技不如人,所以想靠時間拉分,可鑒定並不是誰快誰贏,速度固然重要,但精準度更加重要。


    與他不同,王朗聚精會神,神色越來越凝重。


    雖然相處不多,但有過迷龍山的相處,他深知封知平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便是前陣子四處代人決鬥也是如此,此人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如此快的速度,前所未聞,難道世間真有絕世秘術,可讓人鑒寶如探囊取物?


    王朗忍不住看了看樓上,很想知道恩師是否也在觀望,會否再動收徒之心,學那吳長老百般設計要將此人收入門中。


    看客們後知後覺,也終於發現了這邊的異象,第一聲驚唿之後昏昏沉沉的看客們稍稍打起精神,等看清之後一個激靈,驚唿成片。


    “看!”


    “他在幹什麽?”


    “鑒定...吧?”


    “鑒定?你見過這麽鑒定的?”


    “呃,好像是沒這麽快的...”


    “我看啊他是在蒙!”


    “蒙?不會吧?”


    “怎麽不會!他肯定是知道自己比不過器緣堂的師兄,所以急了,想先一步完成!”


    “有道理,可再著急也不至於蒙吧?這又不是單純比誰快,最終不還得看誰的準確度高?”


    “正因為在準確度上會輸,所以他才加快速度,這樣縱然輸也可以輸的好看些,而且還可以把原因推在急躁上。哼,這小子精著呢!”


    看客們嘰嘰喳喳,封知平聽得分明,心中冷笑。


    全天下任何一個器師都有可能在蒙,唯獨他不會,他對玉珠比對自己的眼睛還信任,哪怕是杯水,隻要玉珠說是石頭,那就是石頭,灑一地都沒用。


    譬如現在拿的這塊木頭,看外形色澤,第一感覺是喬木類,可玉珠給出的答案卻是“炬螋涎液”。


    炬螋是啥不知道,他隻知道蠼螋,一種喜暗喜潮的惡心小蟲,俗稱夾板蟲,根據手中的“木頭”大小想象著放大幾十倍的蠷螋淌口水的樣子,狠狠打了個寒顫趕緊扔掉,拽過旁邊的一方獸皮使勁擦手。


    “炬螋涎液,人級上品,無毒,可入藥...嘔!”


    實在抵不住幹嘔了兩下,迴頭一瞅,小姐姐的臉也綠著,顯然女孩子家家的比自己更嫌棄這些東西。


    往邊一瞧,卻見尤雙兒毫無異色,清冷的眸子裏甚至還泛起幾抹好奇,身子稍稍傾前一副想靠近點看看的樣子,封知平一腦門黑線。


    好吧,更正一下,是正常的女孩子比男人更嫌棄這些東西。


    擦完手,順便調運內力一掃,封知平猛地一怔。


    改抓為托捧到眼前,一雙眼綻放著貪婪的光芒來迴觀瞧,口水都險些流下來。


    “九命貓妖的腹皮,地級,地級中品!”


    女子正要記,霍然抬頭:“地級中品?!”


    “地級中品。”封知平朝她肯定的點了下頭,很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地級中品的寶貝,尋常人可見不到,妖獸身上的更是難見。熱搜


    須知妖都棲息在雲海深處,三大陸根本沒有,想見一麵隻有兩條路——功至具形橫渡雲海,或者進入秘境靠運氣碰見。


    而後者往往還是不見的好,但凡掛個妖字的生物就沒幾個好相與的,實力不濟碰上了,結果往往都是“融為一體”,一部分從此“親密無間”,一部分排泄人間。


    九命貓妖就屬於極不好相與的那類,據說生出來便堪比準先天,成年後能遁地遁木,個別活了幾千年的老貓妖甚至五行俱全,極難獵殺,因此才落了個“九命”的名頭,而非是真的有九條命。


    手裏這塊腹皮是地級中品的,封知平雖對靈材來源沒什麽了解,但估摸著怎麽也得是個相當於神藏期大成的大妖,算上天賦遁術至少得具形的修為才能獵殺得到,這樣一件寶貝卻被破爛似的擱在這裏,簡直暴殄天物。


    要不是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封知平真想黑下來,迴頭做成軟皮內甲孝敬老爹。


    據說九命貓妖的腹皮是最上乘的軟甲材料之一,實可抵刀劍虛可卸五行之力,穿上之後玩那一站,隨便人招唿,修為不到別想破開它分毫。


    擦了擦口水,依依不舍的放迴去,搬過旁邊的小木盆放到跟前,一連拆開三重封後從裏麵捧出一蓬細沙,元力一掃,臉頓時黑了。


    “普通的沙土弄這麽複雜,你們無不無聊!”


    連盆帶土丟到身後,嘭的一聲撒了一地,女子皺眉躲開飛快記了幾筆,誰都沒有發現通天閣的頂層上兩雙眼睛同時露出惱意,相視一眼,又現出些許笑意。


    “看來他真不懂,連寶貝是什麽不知道。”牛長老笑道,“是你放進去的吧?”


    蘇吉輕輕點頭,那盆沙確實是他放進去的,裏麵裝的是普通的沙,但寶貝不是沙而是盆。


    那個盆名曰“避火傘”,不是木頭雕刻的而是一種巨型蘑菇的頂部,天然而成,可抵烈火,還可抵擋雷電,是一種效用堪比地級上品靈材的地級中品靈物,製兵刃製甲製盾皆可,還可入藥,極是難得。


    封知平要是知道自己有眼無珠丟了這麽大一個寶貝,估計得吐血,兩個老頭兒一點沒有告訴他的意思,隻對試探的結果各有心思。


    “你說他到底修的什麽秘術,怎的如此神奇?這才多久,也就一炷香多點吧,他手裏過了三十多件寶貝卻一點沒有疲憊的跡象,你我當年都沒這份能耐,究竟是哪一派的傳承呢?”牛長老苦苦思索。


    蘇吉沉吟片刻,說道:“之前還有懷疑,現在看來,應該是了。”


    “是什麽?”


    “天賦。”


    蘇吉看著牛長老,正色道:“以你我的見識,古往今來的器道種種不敢言全知,但也十之八九,你可曾聽過類似的事情?”


    牛長老搖頭:“沒有。”


    “我聽過。”


    “什麽?!”


    牛長老愕然,蘇吉點了下頭:“我聽過,昔日學藝時師父偶然提及過一次,他說曆史上曾出現過那麽幾位天賦異稟之人,明明對器道毫無了解,卻能辨天下寶物,且百發百中,神乎其神。”


    “切,我就說師父偏心,最疼的就是你。”


    牛長老幽怨了一句,皺眉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史書上從未記載?如此天賦自當為器道大家才對,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啊!”


    “因為他們一生都未涉獵過器道,每一個都一心向武。”蘇吉歎了口氣,指指下麵,“就跟他一樣。”


    牛長老默然片刻,又問:“既如此,那也該留下點名號才對,師父說過有誰是嗎?”


    蘇吉迴憶了一會兒,說道:“師父也不敢確定,隻猜測一位很有可能,七千年前空玄國第一高手、可與手持仙槍的空毋皇一戰而平分秋色的‘吞天武神’獨孤曉山。”


    牛長老臉色一變:“‘病饕餮’獨孤曉山?”


    “對。”蘇吉點頭道,“師父曾考證過,據說獨孤曉山年輕時曾在器王穀呆過一段時間,好像是學藝,後來不知為何離開了,浪跡江湖幾十載,敗盡空玄大陸各方高手,一路打到了武魂境,而後廣羅天地奇寶仿造空玄槍打了一把天級神槍,便是他仗之成名的那杆‘獨尊’,師父說他定是身懷超乎想象的鑒寶秘術才能搜羅到那麽多奇材,須知‘獨尊’的材料裏有好幾種是久未現世的,他卻出入雲海通通搜羅了迴來,單靠運氣的話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牛長老默然良久,感慨道:“竟還有這段秘史,真是難以想象。既然有這種人存在,那這孩子...”


    看著下方的封知平,牛長老眼神火熱,蘇吉卻目光清明,遺憾的搖搖頭。


    “別想了,這種人身上似乎有詛咒,否則怎會沒有一個精於器道的?世間萬物皆有兩麵,他或許天賦異稟,可使用這份天賦,不可能沒有代價。”


    “什麽代價?”


    “那就得問他了。”蘇吉看著封知平,微微苦笑了一下,“如果,他願意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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